解讀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創(chuàng)作的藝術張力

王曉平

阿加莎·克里斯蒂是英國小說家和劇作家，是一位高產(chǎn)而具影響力的文學巨。她是公認的“偵探小說之后”（Queen of Crime），對英國偵探小說的發(fā)展有很重要的影響和富爭議的啟發(fā)。她一生共創(chuàng)作了80多部長篇小說，100多個短篇，17部劇作。她塑造了高傲的比利時偵探波洛和英國鄉(xiāng)村女偵探馬普爾小姐的形象。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被譯成一百零三種文字。美國著名雜志《紐約人》指出，克里斯蒂的作品其銷售量在書籍發(fā)行史上僅次于莎士比亞的作品和《圣經(jīng)》。她的《東方快車謀殺案》《尼羅河上的慘案》《陽光下的罪惡》等優(yōu)秀作品被改編成電影，譯成多國語言，在世界各地廣為流傳，頗受歡迎。她的由小說改編的《捕鼠器》一劇連續(xù)上演多年，經(jīng)久不衰?？死锼沟龠@個名字，在英美等國連續(xù)數(shù)年被列為暢銷書作者榜首。1971年，因她在文學上取得的成就，她被英國女王授予女爵士的稱號。

阿加莎的作品在世界文壇奇葩綻放的原因就在于她的作品所表現(xiàn)的藝術張力，主要體現(xiàn)在其獨樹一幟的密室背景：構思巧妙，離奇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縝密的邏輯推理：深厚的語言文化底蘊及她所揭示的人性。

一、獨樹一幟的封閉空間背景

阿加莎是“鄉(xiāng)間別墅派”的代表，開創(chuàng)了封閉謀殺案的先河。小說的三大要素：人物是小說的核心，情節(jié)是小說的骨架，環(huán)境是小說的依托。環(huán)境對故事的展開起關鍵作用。由于阿加莎的經(jīng)歷十分豐富：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親身體驗，世界各地的游歷，異國文化和鄉(xiāng)土風俗的了解加之她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和豐富的想象力為她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多姿多彩的環(huán)境背景。她把自己的新居，朋友的宅邸，英國錯綜復雜的鐵路網(wǎng)，遙遠的中東各國，考古現(xiàn)場，游船，東方快車和客運飛機都演變成她筆下的兇案現(xiàn)場。尤其是她開創(chuàng)了密室封閉謀殺案的先河。人是社會群居動物，人有安全感和歸屬感的需求，如果人處于危險的封閉場所，那么人就會感到身體、心理、精神的緊張、壓力和恐懼。阿加莎的作品創(chuàng)作之所以從一開始就扣人心弦，無形的恐懼無限蔓延是由于她把故事發(fā)生的環(huán)境放在了封閉的空間內。比如《無人生還》就發(fā)生在一座孤島上。八個人接受邀請來到孤島隨之發(fā)生了謀殺案。兇手就在其中，人人自危，彼此懷疑但卻無處可逃?！赌崃_河上的慘案》《海上疑云》把故事放在了波濤洶涌的海上的一艘孤船上?！对浦衅姘浮穭t把地點選在了飛機上?！端固査骨f園奇案》《懸崖山莊奇案》《神秘的別墅》都是在古宅中發(fā)生的離奇故事。

二、巧妙的構思，曲折離奇的情節(jié)

阿加莎作品的藝術魅力之二就在于她的巧妙布局。情節(jié)跌宕起伏，險象環(huán)生，懸念不斷。每部作品從開始到結尾都一直在牽扯著你的神經(jīng)。不可思議的，離奇古怪的事情接踵而至，人人都有動機，人人都被懷疑，處處是陷阱，句句是玄機，人人是兇手。只有她的作品使讀者從第一頁看起時就即刻被吸引，欲罷不能，讀罷仍覺意猶未盡，反復咀嚼仍慨嘆其構思的巧妙，其技巧的高超。《ABC謀殺案》：一個連環(huán)殺手通過字母表一步一步實施犯罪。作為死亡標記，殺手在每個被害人的尸體旁留下了一本ABC鐵路旅行指南，翻開的那頁就是殺人之地?！吨\殺通告》：住在齊克小鎮(zhèn)居民的無聊而平靜的生活被一條登在報紙上的謀殺通告所打亂。當六點半的鐘聲響起，燈忽然熄滅。人們在黑暗中尖叫著，顫抖著，興奮地等待一場刺激游戲的開始。而三聲槍響之后，游戲結束了，謀殺開始了。《萬圣節(jié)前的謀殺案》：在萬圣節(jié)前夜的晚會上，一個十三歲的愛好吹噓的女孩說她曾親眼看到過一起謀殺，沒有人相信她，甚至嘲笑她，她憤然離去。但在幾小時之后，在那棟房子里發(fā)現(xiàn)了她的尸體，被溺死在咬蘋果游戲的水桶里。這些只是懸念大師創(chuàng)作的幾個例子罷了，她的每部作品都是一個精心設計的棋局，情節(jié)的構思極具匠心。

三、縝密的邏輯推理

邏輯推理是由一個或幾個已知的判斷或前提，推導出一個未知的結論的思維過程。阿加莎塑造的兩大名探：比利時小個子波洛先生和鄉(xiāng)村女偵探馬普爾小姐正是利用他們細致入微的觀察，豐富的經(jīng)驗知識，絕妙的邏輯思維，運用高超的心理學知識和邏輯推理能力抽絲剝繭，解開層層謎團，揭開面紗，撥開迷霧，查出真相。兩大名探對案情的認識主要通過直接認識，即現(xiàn)場勘查直接獲取犯罪的線索和通過邏輯推理間接獲取信息。他們同狡猾、奸詐、精心謀劃犯罪的高智商罪犯斗智斗勇，利用有限的線索去推斷、論證、復原犯罪過程、手段直至找出犯罪的動機，查出真兇。比如在《尼羅河上的慘案》中，波洛正是綜合運用了假設、否定、反推、三段論等經(jīng)典邏輯推理方法查明了真相。波洛和馬普爾擅長對人們的著裝、行為舉止、愛好、交談作綜合的分析，他們細心的觀察，過人的智慧和縝密的邏輯推理能力使迷霧中的真兇從幕后走到了幕前，充分顯示了心理推理在偵探小說中的魅力。

四、深厚的語言文化底蘊

阿加莎作品的藝術魅力還體現(xiàn)在她的深厚的語言文化底蘊上。“文如其人”，阿加莎的文字折射了她女性的細膩、柔美、精巧、雅致的特征。她掌握和拿捏文字的高超技巧是她的偵探小說獨樹一幟的法寶。她不是單單為了謀殺而炮制偵探小說，而是憑借偵探小說這種題材來展示她的文學才華，并把偵探小說的藝術性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她的小說兼具文學性、藝術性、趣味性和知識性。她的小說涵蓋了各國的風土人情、地理風貌、民間歌謠、西臘神話、詩歌、繪畫、音樂、雕塑、考古等絢爛多彩的文化知識，甚至還涉及了政治和宗教領域。如果沒有廣博的知識背景是無法充分領略她的作品所展現(xiàn)的文化魅力的。阿加莎筆下的人物對白都是巧妙的暗示和伏筆，線索和答案就是從人物的對話中暗顯出來的。此外，阿加莎還利用英語世界許多耳熟能詳?shù)耐{來烘托氣氛，起到了耳目一新的藝術創(chuàng)作效果。如《無人生還》（十個小黑人）就是結合童謠來配合故事情節(jié)的。

八個不相識的人受邀來到海島印第安島上。他們抵達后，接待他們的是管家特夫婦倆（總共十人了）。他們在自己的房間里都發(fā)現(xiàn)了這首兒歌（以后的謀殺都根據(jù)這童謠殺人的）：

十個印地安小男孩，為了吃飯去奔走；噎死一個沒法救，十個只剩九。九個印地安小男孩，深夜不寐真困乏；倒頭一睡睡死啦，九個只剩八。八個印地安小男孩，德文城里去獵奇；丟下一個命歸西，八個只剩七。七個印地安小男孩，伐樹砍枝不順手；斧劈兩半一命休，七個只剩六。六個印地安小男孩，玩弄蜂房惹蜂怒；飛來一蜇命嗚呼，六個只剩五。五個印地安小男孩，惹是生非打官司；官司纏身直到死，五個只剩四。四個印地安小男孩，結伙出海遭大難；魚吞一個血斑斑，四個只剩三。三個印地安小男孩，動物園里遭禍殃；狗熊突然從天降，三個只剩倆。兩個印地安小男孩，太陽底下長嘆息；曬死烤死悲戚戚，兩個只剩一。一個印地安小男孩，歸去來兮只一人；懸梁自盡了此生，一個也不剩。endprint

《牙醫(yī)診所謀殺案》的書名及章節(jié)名也引用了童謠：

一是一，二是二，系好我的鞋扣襻兒。三是三，四是四，深宮大門緊關死。五是五，六是六，多銜草枝窩不漏。七是七，八是八，整整齊齊擺放下。九是九，十是十，大肥母雞咯吱吱。一十一，一十二，人有腦瓜會想事兒。一十三，一十四，少女懷春動情絲。一十五，一十六，廚中自有深閨秀。一十七，一十八，有個姑娘在等他。一十九，整二十，杯盤冷落快散席。

《五只小豬》也引用了童謠：

這只小豬跑到市場，這只小豬留在家里，這只小豬吃烤牛肉，這只小豬一無所有，這只小豬嗚嗚哀泣。一路回家。

五、人性的揭示

人性是善是惡，還是不善不惡或是可善可惡，這是哲學家千年來爭論不休也無法定論的話題。英國哲學家霍布斯認為人的本性就是自我保護，趨利避害，無休止地追求個人利益。他認為人的本性中發(fā)生爭執(zhí)的三大主要原因，競爭是為了求利，猜疑為了求安，榮譽為了求名。那么人性是由什么構成的呢？人們把貪婪、嫉妒、自私、虛榮、傲慢等歸結為人性。那么阿加莎的作品就是人性美與丑、善與惡、真與偽的完整詮釋。阿加莎塑造的兩大名探之所以能撥開層層迷霧，從眾多的嫌疑犯中查出真兇，除了他們的智慧和推理能力外，他們的成功就在于他們對人性的理解。理解人性是創(chuàng)作故事的原動力。無論動機多么不同，無論謀殺策劃得多么完美，最終都逃不過人性的掌控?！皠訖C作用過程有有意識的，也有無意識的。動機作用的方向是有回避性的，努力避免威脅和傷害；也有吸引性的，努力去獲取?！痹凇赌崃_河上的慘案》中，杰奎琳和西蒙從嫉妒林內特的富有到萌生霸占其財產(chǎn)的惡念，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為了掩蓋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不惜鋌而走險，奪取了擋在他們面前的一個又一個無辜人的生命。而女仆要不是為了貪財而敲詐勒索兇手，自己也不會落得個人財兩空的悲劇下場。阿加莎的名言：“凡是涉及大筆錢的地方，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薄懊總€兇手都可能是某個人的老朋友?！庇∽C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俗話的真實。在阿加莎大部分的莊園別墅案中，主人、仆人、家人、親戚、朋友之間為了爭奪財產(chǎn)展開了你死我活的明爭暗斗。阿加莎的作品雖然揭示了人性丑陋的一面，但她并非要描繪人性墮落，悲觀絕望的陰暗畫面，反而借助于揭露自私貪婪的人性去宣揚正義永遠戰(zhàn)勝邪惡的積極向上的主題。邪不壓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無論人心多么陰險毒辣、狡詐多端，真相總會大白于天下，正義之河永遠奔騰不息。

總之，無論哪個國家，無論哪個時代的讀者都會被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文學魔力所吸引，被她的巧妙構思所折服。“阿加莎·克里斯蒂在她一生用文字搭建的華麗迷幻的哥德式城堡中，每部作品都像是鑲嵌在墻壁上的浮雕彩繪，給我們提供了多角度、多層面、多維度的闡釋空間?！卑⒓由た死锼沟儆盟囊簧鷦?chuàng)造出這些經(jīng)典而深刻的作品，以她的獨特的藝術魅力永遠矗立在世界文壇之林。

（作者單位：吉林大學公共外語教育學院）

（責任編輯：吳景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