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敘文中過程細化的方法與注意點

郭宏云

郭宏云，教授級中學語文高級教師，江蘇靖江市名師工作室領銜人。曾在全國語文刊物上發(fā)表論文多篇。

關于記敘文寫作，老師常用三句話來強調(diào)如何把一篇記敘文寫好：把題目演繹成一個故事，用故事表達出一種思想，將思想蘊涵于描寫之中?？梢?，記敘文寫作中，“描寫”是最重要的最直接的表現(xiàn)手法，這樣才能達到《語文課程標準》 中“寫記敘文，做到內(nèi)容具體”的要求。因為記敘文主要是通過敘述、描寫的手法寫人記事的。敘述著眼于交代、介紹，讓讀者對事情的主要過程明白和了解。而描寫則是描摹、刻畫，對事情的具體過程及細微之處給以詳細的表現(xiàn)，使讀者能具體地感受客觀對象。雖然記敘文寫作中有時要結合運用抒情與議論，但是喚起讀者的想象，再現(xiàn)生活場景與情感體驗，主要還是靠描寫。

只是，多數(shù)同學在具體寫作記敘文時往往缺少描寫意識，習慣于敘述，而不注意運用描寫，筆下的描摹對象缺乏形態(tài)、動作、色彩、聲響方面的具體情況，文章往往平鋪直敘干癟乏味，只有框架缺血少肉。

敘述與描寫在表現(xiàn)力上是有差距的。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下雪了”與“鵝毛大雪從天空紛紛揚揚地飄下來”相比，后者表達的不只是一種簡單的自然現(xiàn)象，還有雪的形、色、態(tài)、神的刻畫，真實地再現(xiàn)了生活場景，語句的表現(xiàn)力就大大增強了。

那么，描寫如何展開呢？簡單地說就是將本來采用敘述表現(xiàn)的事情的某些過程加以細化，從不同的角度采用多種方法進行展開。這其中有幾點要加以注意。

一.方法的著眼點在放大細節(jié)。

記敘文寫作需要通過場面的描寫來組接故事，在場面的描寫中要細膩地表現(xiàn)人物活動或事情的發(fā)展過程，即在行文中除用好陳述性語句交待人、事、物的有關情況外，更要用準確精彩的動詞、形容詞和恰當?shù)拿鑼懯侄蝸肀憩F(xiàn)人、事、物的有關變化情況，使之栩栩如生，并表達出生活的情趣與理趣。這其中，抓住“細節(jié)”加以放大是主要的方法。所謂“放大細節(jié)”，即是把細小的環(huán)節(jié)或情節(jié)采用一定的寫作技巧“寫多”——抓住細小的人物或事物的一個動作、一種表情、一個特點，用形象、生動的語言進行具體細致、深入傳神的描寫。比如楊絳《老王》寫老王送錢鐘書去醫(yī)院后，面對楊絳堅決給錢的舉動，啞著嗓子悄悄地問：“你還有錢嗎?”這一細節(jié)就非常傳神地把一個善良人的復雜心態(tài)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一方面老王得收車資，他是靠這個來維持生活的，為雇主干活當然得拿報酬；另一方面，老王又不忍心收錢，因為老王知道對面的好人正在落難之中。“你還有錢嗎”一句，就把一個好人對另一個好人的同情準確地表達出來。

具體說，放大細節(jié)有兩種情況：一是把一個短暫時間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分解為幾個細步驟，依次描述，“拉長”事情的過程。類似于電影中的“慢鏡頭”。

我們來看《水滸傳》中寫“武松打虎”的起始階段的一段文字：

說時遲，那時快。武松見大蟲撲來，只一閃，閃在大蟲背后。那大蟲背后看人最難，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將起來。武松只一閃，閃在一邊。大蟲見掀他不著，吼一聲，卻似半天里起個霹靂，振得那山岡也動。把這鐵棒也似虎尾倒豎起來，只一剪，武松卻又閃在一邊。

施耐庵寫了老虎的“撲”“搭”“掀”“剪”“吼”“倒豎”尾巴幾個動作，寫了武松的三個“閃”。這兩者的多個動作，幾乎在一瞬之間，一氣呵成，卻又寫得先后相承，過程清晰。作者正是分別從老虎和武松兩個方面，把一個短暫時間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適度“拉長”了，營造出了一種緊張的氣氛，讓讀者為武松捏了一把汗。

二是對一個動作、一個變化涉及到主體的各個身體有關部位的情況依次進行描述。

豐子愷在《吃瓜子》一文中寫女人們、小姐們咬瓜子，便是多角度地去寫她們的動作：

女人們、小姐們的咬瓜子，態(tài)度尤其來得美妙；她們用蘭花似的手指捏住瓜子的圓端，把瓜子垂直地塞在門牙中間，而用門牙去咬它的尖端。“的，的”兩響，兩瓣殼的尖頭便向左右綻裂。然后那手敏捷地轉(zhuǎn)個方向，同時頭也幫著了微微地一側(cè)，使瓜子水平地放在門牙口，用上下兩門牙把兩瓣殼分別撥開，咬住了瓜子肉的尖端而抽它出來吃。這吃法不但“的，的”的聲音清脆可聽，那手和頭的轉(zhuǎn)側(cè)的姿勢窈窕得很，有些兒嫵媚動人。連丟去的瓜子殼也模樣姣好，有如朵朵蘭花。

從人的身體部位（器官） 看，豐子愷寫了女人們、小姐們的手、門牙、頭、嘴巴。從不同部位的動作看，他又寫了她們的手如何“摘住”瓜子、“塞在門牙中間”、“轉(zhuǎn)”動瓜子，寫她們門牙“咬”瓜子、“撥開”瓜子的“兩瓣殼”，寫她們的頭“微微地一側(cè)”，寫她們的嘴巴如何“吃”瓜子?？芍^栩栩如生，形象生動。這種描寫方法，說白了就是對某些動作要領的具體描述。

這兩處的細節(jié)描寫很有意思，一處快速，一處緩慢；一處緊張，一處悠閑，但作者都準確地描寫出了不同情景之下人物的動作。

一個學生在寫作中運用這兩種寫法，對一個人憤怒繼而怒罵的情形作了形象的描繪：

其實，她早已被氣得渾身顫抖，臉色鐵青，但她還是在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失態(tài)！不要罵人！最終她實在是忍不住了，于是怒睜杏目，用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真是一個懦夫！”

二.注意選擇性，并非所有細小都有價值，過程細化不是平均用力，而是只在關鍵點上著力。

有的同學認為過程細化就是用多種方法把過程加以全部細致地描寫，不厭其煩，越詳細越好，為描寫而描寫這是不對的。它并不是平均用力，而是只在關鍵點上著力。關鍵點是什么？一般來說，能夠突出表現(xiàn)主題思想，最有利于刻畫人物性格的部分才是關鍵點。至于無益于表現(xiàn)主題、表現(xiàn)人物個性的旁逸斜出的描寫，不管多么細膩、多么逼真，都應果斷割棄，只是在與事情有關的必要交待的內(nèi)容上要作一些概略的敘述。最典型的我們看朱自清的《背影》，作者對父親過鐵道、爬站臺為我買橘子的背影，用酣暢淋漓的筆墨作了具體、細致的描繪：

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墒撬┻^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

這段文字深刻地反映了“父親”真摯熱誠愛子的性格，對表現(xiàn)父愛的主題極其重要。相反，在這之前的許多事情，如“親自送我”“照看行李”等內(nèi)容，作者只是概括地交待一下。如果作者對父親“照看行李”的動作神情也加以細致描寫，寫他在行李旁踱步，眼神一會兒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一會兒回掃堆放的行李，對從他身邊的走過的人視若無睹，雖然能寫出父親的細心，但對物件的關心不如爬站臺買橘子更能表現(xiàn)父親的真摯熱誠，甚至對物件的重視反而會削弱了對兒子關懷的表現(xiàn)力度，會產(chǎn)生畫蛇添足的結果。因此，過程細化，并不是越詳越好，只要重點內(nèi)容能充分地表現(xiàn)了中心思想，就達到了要求，切不可畫蛇添足；同樣略寫，也不是越少越好，也要根據(jù)中心思想的要求，簡練地敘述次要的內(nèi)容，做到簡潔概括，清楚明了，決不能簡單幾筆，草草了事?？傊?，詳略的安排應該服從表達的需要，當詳則詳，當略則略。詳寫處，用墨如潑，略寫時，惜墨如金。這樣，詳略分明，張弛有致，文章的表達才會恰如其分，恰到好處。

一個學生在寫作中運用這種寫法，筆法經(jīng)濟而有表現(xiàn)力:

有一次，爺爺突然病了，病得很重，奶奶背著爺爺偷偷流淚，我安慰她沒事的，爺爺會好的?？墒撬f了一句話，讓我?guī)缀鯚釡I盈眶。她說：“要是老頭子死了，那我就隨他一起去。”

文章寫的是身邊小事，抓住記憶中最深刻的印象，把語言與動作描寫結合起來，豐富而生動地表現(xiàn)人物的心理世界，刻畫人物的個性。表達的是真情實感，說者誠懇，讀來親切。文章語言樸質(zhì)卻又不失靈動，人物的語言形狀描寫都細膩真實，富有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

三.注意傾向性，過程細化時可通過聯(lián)想和想象慢說延長過程，并增添內(nèi)容的內(nèi)涵，使關鍵點的“駐足”富有更強的主題表現(xiàn)力。

在過程細化中，我們可以在頭腦中喚起與所寫內(nèi)容相關的生活表象，引入運用于描寫，進行表象組合，使描繪的內(nèi)容得到豐富而深刻的體現(xiàn)，使原本不具備言語特質(zhì)的動作行為具有思想、情感、意蘊，使看似平凡的行為神情煥發(fā)出個性的光彩，增添美感與表現(xiàn)力。不僅使讀者如見其人，如臨其境，還可如悟其思，如感其情。

一個學生在習作中的一段文字：

眼睛愣愣地看著我，我分明地感覺她的目光在我的頭發(fā)上撫摸，媽媽好長時間沒有愛撫我的頭發(fā)了，她在回憶那逝去的歲月嗎?媽媽的目光撫上了我的眉，漫上了我的眼，我的眼不自覺地轉(zhuǎn)動了幾下，她的目光便一如我兒時她那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撫摸我的眼睛，我知道她在讓我好好睡覺。媽媽的目光滑到了我的臉頰上，似乎在尋找著什么，我知道那是找她自己的影子，又似乎在欣賞著什么，我知道，那是在欣賞凝聚她一生心血的藝術品。

這一段文字將媽媽看“我”的動作細細分解，用一個慢鏡頭將媽媽看“我”的瞬間延長，把每一個細微變化展現(xiàn)給讀者，并借助聯(lián)想和想象用細膩的心去揣摩媽媽的心理，既“細化動作，延長過程”，又把母愛表達得生動傳神，蓄于心，藏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