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微微
當(dāng) 一些官場同仁在混日子并被日子所混時,陶淵明選擇了華麗麗地轉(zhuǎn)身,轉(zhuǎn)而侍弄自己亮閃閃的夢想。
本來,陶淵明的官場生涯雖算不得呼風(fēng)喚雨,但憑著名門望族的蔭庇,年紀(jì)輕輕的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坐上了江州祭酒的高位。后來,在叔父的推薦下,他投入權(quán)臣桓玄門下做其私人秘書,官品不大,但屬于心腹近臣,很容易隨著主子的升遷平步青云。再后來,他轉(zhuǎn)做劉裕(后來的宋武帝)的幕僚,榮華富貴呼之欲出,光宗耀祖指日可待。他的官場走向,道路一點也不曲折,前途卻一片光明。
可惜,陶淵明志不在此。在官場,他找不到歸屬感。他不能原諒一顆詩心被冗務(wù)糾纏,也容忍不下桓玄的狼子野心,還看不慣劉裕的濫殺無辜和重用奸人。更讓他覺得絕望的是,終日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做著卑躬屈膝的事,活得不坦蕩,不暢快,永世不能直立行走。于是,他一次次在現(xiàn)實面前耍起了大牌,走馬觀花般地出入官場。
某天,為迎接上級派來的檢查組,隨從請?zhí)諟Y明冠帶出迎,并再三提醒他小心侍候。侍候慣了夢想的陶淵明,哪里肯為他人低三下四?況且檢查組的小頭目,還是他一向看不起的無能小輩。于是,撇下一句振聾發(fā)聵的“不能為五斗米折腰”后,他掛冠封印而去。十幾年斷斷續(xù)續(xù)的官場生涯,就此戛然而止。一輩子不能“直立行走”,為自己代言,即使鐘鳴鼎食又有什么意義?他徹底清醒。從此,官場再無陶淵明。
拒絕五斗米后,陶淵明過上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他耕于前,妻鋤于后,夫唱婦隨,雖然偶爾也會為柴米油鹽拌嘴,也會為世俗的眼光所煩憂,但有詩有酒,有菊花有南山,不克制自己,也不限制他人,他的自由自在,終于可以自給自足。
在勞動的浸泡下,在菊花的浸潤下,他的詩文,生機蓬勃,透著一股空山新雨后的青草味,給人悠然又安靜的印象。他的詩文因為言簡意賅,用字平易,所以很快被傳誦開去。他的快樂被斜陽染成獵獵的旗,招搖在四周的暮云里。
好景不長,一場大火,把他辛辛苦苦攢下的十余間方宅燒成一片灰燼。一家人只好寄居在船上,靠親朋好友的接濟過活,生活還得繼續(xù),于是別無選擇地搬至貧瘠之地。
日子一天天青黃不接,連和他一樣靠天過活的老農(nóng)都動搖了。在老農(nóng)看來,陶淵明和他們不一樣,他是有能力過上好日子的人,只要他愿意。于是老農(nóng)壯著膽子勸他,與其隱在民間餐風(fēng)宿露,不如出入官場錦衣玉食。陶淵明拒絕了,不給他人和自己一點商量的余地。
古往今來,官場里一直熙熙攘攘、絡(luò)繹不絕,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面目模糊的他們有著一個共同的名字:官員。只有陶淵明,眉眼分明,面容俊朗,神清氣爽,并以實名認(rèn)證的方式,不朽地鐫刻在歷史的壁崖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