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
這里永無黑名單
●夏洛
女子監(jiān)獄大門外,爸媽蹣跚著小跑來到我身邊,他們花白的頭發(fā)在風中戰(zhàn)栗著。
4個月前,剛畢業(yè)半年的我在一家公司做會計。老板娘是財務(wù)總監(jiān),對我非常好,有時還手把手教我,不到一個月就給我轉(zhuǎn)了正。誰知身為總經(jīng)理的老板突然狀告財務(wù)總監(jiān)挪用現(xiàn)金,我稀里糊涂地背負了連帶責任。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兩人早已水火不容,只是財產(chǎn)分割沒有達成一致而沒離婚。老板娘想方設(shè)法轉(zhuǎn)移公司的財產(chǎn),還利用我做假賬,輕信的我沒有再次核對就將資料打印簽了名。
當?shù)弥诟邏?nèi)度過6個月,我眼前一黑。好面子的爸爸幾乎一夜白頭,媽媽哭得像無助的孩子。但是他們很快籌到了足夠的錢支付賠償,讓我提前4個月享受了自由。
出租車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個老舊小區(qū),我瞬間明白,爸媽用積攢了半輩子的血汗錢買來的房子,換了我4個月的自由。
很小的兩居室被媽媽收拾得干干凈凈,小小的陽臺上有兩只條凳,擺滿了我喜歡的花草,房間粉綠粉綠的,溫馨輕松,都是爸媽一點點刷出來的。他們做這一切,全是為了我。
無論如何,是該重新開始了。
每天關(guān)注招聘信息、發(fā)簡歷成了我的日常生活狀態(tài),然而每次面試官總是惋惜地搖搖頭表示愛莫能助。越來越沉重的失落感讓我的信心失掉大半,唯一沒有失掉信心的是爸媽。他們先是舉出有過類似經(jīng)歷的明星的例子,后來又開始收集身邊小有成就的人士的故事,鼓勵我振作起來。
渾渾噩噩就到了夏天。一天,媽媽說:“你去年說想去西藏,現(xiàn)在去好嗎?”
“好?!蔽鞑厥俏乙恢鄙裢牡胤?。
就這樣,我和爸爸踏上了去往西藏的旅途。由于高原反應(yīng),不能走得太快,不能太累,我和爸爸用了3周的時間才游遍了拉薩及附近的地方。西藏藍得通透的天空包容著雪白的云朵,分不清到底是湖水倒映著藍天還是藍天倒映著湖水,九曲十八彎的河流在碧綠的草地若隱若現(xiàn)……這一切讓我暫時忘掉了生活的煩惱。
那天,和爸爸坐在湖邊,爸爸輕聲說:“閨女,你好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我和你媽什么都不圖,只要你能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就好?!卑职值难廴t了,聲音有點兒顫抖。
“爸爸,今后再也沒有什么事情能讓我退縮了?!蔽?guī)桶职植林蹨I說。
一個月后,我和爸爸回了家。我翻著每一張照片,告訴媽媽西藏的旅途見聞,媽媽聽得樂不可支?!鞍l(fā)到網(wǎng)上去吧。”爸爸建議。
我在論壇上把去西藏的經(jīng)歷和照片發(fā)了出去。第二天,帖子居然被置頂了?;貜?fù)的人很多,鼓勵的贊美的話語比比皆是。其中一個名叫“刀狼”的網(wǎng)友回復(fù)得特別真誠,最開始頂帖的人就是他。他說看到這個帖子仿佛看到了一個積極向上的女孩兒,他相信去過西藏的人不會輕易向困難妥協(xié)。
我更加用心地寫自己的感受,不知不覺間把在高墻內(nèi)度過的兩個月的感想也寫了進去。第二天,我的帖子居然被置頂加精,大家的同情和鼓勵,讓我在這虛擬的網(wǎng)絡(luò)里感受到了溫暖和力量。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寫去西藏的感受,寫人生體悟,寫到感動時就哭哭笑笑??粗W(wǎng)友們跟我一起哭哭笑笑,我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有天半夜,我起床去衛(wèi)生間。打開房門,看到爸爸正披著衣服坐在電腦前,那是凌晨2點。聽見我的動靜,爸爸手忙腳亂地關(guān)網(wǎng)頁,電腦卻死機了。我一看頁面,是我發(fā)的帖子,網(wǎng)頁右上角赫然顯示著“刀狼,歡迎你”。原來,“刀狼”就是爸爸。
我一直以為是西藏之行讓我脫胎換骨,其實從頭到尾都是我的父母。
雖然還不知前路在何方,但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做好每一件事。我喜歡上研究風俗文化,一邊研究一邊去附近商場找一些零時工作,掙一點兒生活費。爸媽有空的時候我便和他們?nèi)ジ浇木包c旅游,和網(wǎng)友分享旅游日記成了我的愛好。
2013年初秋,我去西藏的一個帖子被省內(nèi)一家著名的旅游雜志轉(zhuǎn)載了。沒過幾天,這家雜志社問我是否有興趣做專欄作者,“我們關(guān)注你很久了,你的經(jīng)歷讓你有如此豐富的情感和對大自然的共鳴,這正是我們需要的?!睂Ψ秸f。對我來講,這仿佛是黑暗中忽然透出的一縷陽光。
這個冬天的早上,爸媽一邊澆花一邊聊天,我在電腦上發(fā)送出最近一期的約稿。爸媽悉心照料的杜鵑花在冬季依然紅艷似火,我仿佛看到自己,不管在誰的黑名單里,依然能綻放一片春天,因為父母之愛如暖陽細雨,而且永無黑名單。
(阿政摘自《女報·生活》2014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