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腹地的“原始部落”

權(quán)鵬飛

說達里雅博依是千年后沙漠腹地的“原始部落”，一點也不為過。

這里民風(fēng)古樸，自然原始、風(fēng)物絕倫。筆者2012年10月進去考察過一次，發(fā)現(xiàn)這里比牙通古斯原始的更為純碎。

達里雅博依的人家都是沿著克里雅河兩邊的天然胡楊林散居，每一家相距很遠，近的10公里左右，遠的40多公里，如果誰家的兒子要結(jié)婚，那最少要提前三個月就開始騎駱駝到各家各戶發(fā)請?zhí)耍駝t，結(jié)婚就因人太少而沒有氣氛了。

達里雅博依家家戶戶門不上鎖，幾十年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一件治安案件，門不閉戶，路不拾遺，正是這里多年的傳統(tǒng)。

達里雅博依的人很淳樸，待人過分熱情大方會使你甚至能聯(lián)想到他們多年來見不到外界而造成行為略顯異常，他們畢竟見到外面的人太少，所以見到你就要好好地親近聊天，傾其所有招待你。

達里雅博依的雞從來不會被管制或關(guān)雞窩，它們白天在草叢中自由自在地尋食，累了就在蘆葦里休息下蛋，人們?yōu)榱藫焓澳鸽u到處下的雞蛋很是費時耗力。晚上，這些野性十足的雞紛紛展翅高飛，一下子就能飛上十幾米高的胡楊樹上且安然入睡，第二天照例先喊上幾嗓子之后，一個俯沖，飛出十幾米開外的草叢中又覓食去了，完全不用主人家刻意照料和擔(dān)心不歸，它總是來去自由，風(fēng)雨無阻，野雞騙不走，狐貍拉不走，有了這樣的雞，達里雅博依人省事多了。

達里雅博依的羊太皮實了。我們一行的三菱車在清晨8點多急著在沙漠里趕路，卻沒料左側(cè)的林帶里突然竄出一只羊來，嚇得司機艾比不拉一個急剎車，但羊還是被車撞上了，艾師傅趕緊打開車門下車，正當(dāng)我們都替這只羊惋惜時，誰知艾師傅雙手將臥倒在地的羊的雙耳一提，這羊竟然一下子站起來，撒腿就竄到右側(cè)的林帶里去了。艾師傅一邊輕輕地雙手拍打著灰塵，一邊自言自語地說——怎么搞的，達里雅博依的羊從不學(xué)習(xí)《交通法》呀。逗得一車人哈哈大笑起來。

達里雅博依村有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貓多狗少，反正我那次進村搜尋了一圈，也未找到一條狗來。人們常說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貓才是嫌貧愛富的家伙。達里雅博依的條件太差了，按理說那些勢利的貓才呆不住，忠誠的狗應(yīng)該留下來才對呀。這種情況叫我無法理解，我想只有一種可能：大概達里雅博依太偏遠，那些勢利的貓想跑也跑不出去吧。不過，達里雅博依的貓不但多，而且特別肥，活脫脫就像日本動畫片《夏目友人帳》里面的“喵五郎”，模樣也極為可愛。這些“喵五郎”從不怕人，而且從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那次我親眼看到主人在里屋的地炕里燒火烤肉，三四個黑白相間的“喵五郎”就像小孩一樣蹲坐在主人身邊，主人也不驅(qū)趕，還像兄弟哥們一樣朝他們友好地微笑著，看來，這些“喵五郎”在主人眼里早已成為自家的家庭成員了。這幾個“喵五郎”圍著火塘眼巴巴地盯著烤肉一點點地變黃，焦黃的烤肉在火炭中發(fā)出滋滋滋的聲音，就像一種天籟的音樂一樣動聽，烤肉隨之冒出一個個小泡泡，小泡泡又變成一縷縷青煙彌漫開來，這時，再看看那些饞嘴的“喵五郎”，小嘴禁不住砸吧幾下，兩只前腳也忍不住互相交叉摩挲起來，就連嘴兩邊的胡子這時似乎都要舞蹈起來了。更有趣的是：當(dāng)主人把烤熟的烤肉端上大炕招待客人時，這些“喵五郎”也跟著主人上炕，蹲坐在主人身后觀望著客人和香噴噴的烤肉，就在主人用刀切肉時，一些小碎肉掉在桌布上，竟然沒有一只“喵五郎”爬上去哄搶碎肉，一只黃棕色“喵五郎”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美食，主人給客人分肉時，身子側(cè)向哪邊，它也跟著竄到哪邊，活像演雜技一樣，等全部給客人分好了，這時，主人回轉(zhuǎn)身，將桌布上那些小碎肉一一拋給“喵五郎”們，這些家伙這才爭先恐后地在地上互相哄搶并大啃起來。

都說沙漠腹地的人不易受外界世俗文化的浸染，我看就連這些“喵五郎”們都比外面的貓更有教養(yǎng)和懂得禮儀。就憑他們多年來不曾離棄達里雅博依人，而且已經(jīng)與達里雅博依人同甘共苦了幾個世紀(jì)，更不用說他們還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我們應(yīng)該向這些 “喵五郎” 致敬！

達里雅博依最有看頭的是大門，這里的門板不像我們平常能看到的刻有雕花和鑲嵌金屬環(huán)的精美木門，而是就地取材，從地上撿拾回來一大塊已經(jīng)干枯的胡楊樹干，直接從中鋸開，就是兩個門板，門板上左側(cè)掏出兩個洞，用繩子往立柱拴住，就是一個胡楊木門。還有更簡單的，撿拾回來半扇胡楊木板，直接擋在紅柳或蘆葦院墻中間就OK了。晚上要睡覺，是在外加一根木棒豎在胡楊擋板上，別人就知道不便打擾，如果沒放這跟木棒，證明主人在，還沒休息，可以去拜訪和聊天。

我在達里雅博依看到一群婦女正在打馕，打馕的程序和方法與于田縣農(nóng)民并無多少差異，奇怪的是她們所用的“插模”（用于給馕刻畫的模具）不像于田縣普遍使用的木柄頭上鑲金屬針刺那種，而是將一大把細紅柳捆枝條扎在一起，形成一個獨具特色的“紅柳插?！?，我對此創(chuàng)舉不得不投去敬佩的目光。當(dāng)我提出要給他們拍照時，其中一個叫瓊？巴汗的婦女滿心歡喜，不停地整理著自己的頭發(fā)和衣服，全力以赴地配合著我的拍攝，完了，瓊？巴汗可能覺得不過癮，她邀請我到她家里去拍照。

來到她家一看，好家伙，這是一家富裕戶，院墻全是胡楊木頭壘起來的，就連大門擋板都是胡楊木，擋板前面還特意鋪了一個方方正正的 “地墊”，仔細一看，天哪，“地墊”也是胡楊木。

我沒想到，瓊？巴汗到房子后，特意從鑲金箱子里翻出達里雅博依人過節(jié)或辦紅白喜事才會穿的“箭服”和“小碗帽”，她迅速收拾停當(dāng)，叫我給她拍照，給她的孩子拍照。最后一張，身穿“箭服”、頭戴“小碗帽”、倚靠在胡楊院門旁的瓊？巴汗面帶微笑，幸福而安詳。此時的她儼然就是達里雅博依的“沙漠女皇”。

我爬上一個最高的沙丘俯拍達里雅博依，沒想到最出彩的還是紅柳羊圈，這個天然的橢圓形狀的室外羊圈真的就像美輪美奐的風(fēng)情畫，線條流暢，構(gòu)思奇特，主題突出，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天然國畫。另一幅是達里雅博依景致圖，在浩瀚的沙漠大背景下，前面是一群悠然自得的羊，中間是達里雅博依特有的紅柳巴子房，后面是一大片金碧輝煌的天然胡楊林。我拍著，欣賞著，完全被達里雅博依瑰麗而又奇特的風(fēng)景迷住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