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一個(gè)秘密

賈為

一、 瓜瓜遇見呱呱

“瓜瓜！”

“哎！”我答應(yīng)了一聲。

四下看了看，青溪邊的草地上靜悄悄的，沒有別人。誰在叫我？

“瓜瓜！瓜瓜……”輕一聲，重一聲，像是我的朋友想告訴我一個(gè)秘密時(shí)的語氣?！肮瞎希」瞎稀?/p>

我今天，是帶著“真正的傷心”來散步的，誰在這個(gè)時(shí)候搞惡作?。?/p>

“哎！”我用力甩開小辮兒，賭氣似的答應(yīng)了一嗓子。??！在兩棵樹之間的一片大葉子上，我看到了它——一只好大好大的癩蛤蟆，正滿懷心事地看著我。

“是你在叫喚？”我問。

“是你在答應(yīng)？”它沒回答反倒問了我一句。

“我叫……瓜瓜！”我的勇氣還沒跑吧，我感到腦皮好像在嗖嗖地冒涼氣。

“第一次有小女孩聽懂我說話，而且回答我?！卑]蛤蟆瞪著大眼睛，啪嗒啪嗒走了過來。

“別過來！”村子里的娘娘說過，被癩蛤蟆碰過，身體上就會長出像癩蛤蟆一樣的包。

“你以為我會對你說此山是我開呱，此樹是我栽呱，要想打此過呱，留下買路財(cái)呱？”癩蛤蟆甕聲甕氣地說，每說一句都會不小心“呱”一下。

天啊，我被一只癩蛤蟆劫持了。“你休想！我不怕你！哼！你敢來嗎！我沒錢！”我要先嚇唬嚇唬它！然后，隨著叫“勇氣”的東西像漏氣的氣球 “哧——”的一聲，我撒開腿就要跑。

癩蛤蟆“呱”一蹦擋住了我的去路。“真沒意思，誰說跟你要錢了。只有你們?nèi)瞬艜戾X啊錢啊的。”它呱的一聲，像深深地嘆了口氣。

“那你為什么攔著我？”我問。

“你猜？”它又反問。

“難道不想讓人知道？”我說。

“對！我是個(gè)‘秘密?！卑]蛤蟆張著大嘴巴。

?。咳绻]蛤蟆也算秘密，那世界上的秘密豈不是太多了嗎？

二、一份藏寶圖

“好吧，‘秘密先生，讓我回家！”

“可是，你找到了我，至少應(yīng)該給我個(gè)禮物吧?！卑]蛤蟆有點(diǎn)無賴，“不，不是錢。講一個(gè)故事算作禮物吧?！?/p>

哦，我最喜歡講故事了，突然間，我覺得這只癩蛤蟆有一點(diǎn)可愛了。不過，它也的確可氣。好，我就講一個(gè)氣氣它。

“從前，有一只癩蛤蟆……”剛講了一句，癩蛤蟆高興地喊：“呱！是講我的?！彼黄ü勺谝粡垬淙~上。

“是一只很丑、很丑很丑，巨丑無比的癩蛤蟆……”

它“呱”的一聲哭起來，“為什么叫我‘巨丑巨丑……呱——嗚——”

癩蛤蟆的哭聲，可真難聽。但是奇怪，我聽出了哭聲里面真正的傷心。我突然間很同情它，“別、別哭了，故事只是剛剛開始?！蔽业人蘖艘粫?，就在它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中開始講了：

它雖然很丑，但癩蛤蟆世界卻認(rèn)為它是最英俊的癩蛤蟆王子（癩蛤蟆用力地點(diǎn)著頭）。棕綠色的皮膚，就像土地上綠色的小草（它熱切地看著我）；它的眼睛很潔凈，就像，就像我們身邊青溪的水；它隆起的后背，就像圍著青溪的小河壩；它雪白的肚皮，就像青溪流過的有著軟軟細(xì)沙的岸邊。它身上一個(gè)一個(gè)的疥包和一個(gè)一個(gè)黑色的斑點(diǎn)，就像我們捉迷藏的小土丘。這樣說吧，癩蛤蟆整個(gè)看起來，就是春天的田野（癩蛤蟆聽到這兒，嘴巴咧到耳根，笑了）。雖然它笑的樣子比哭還難看，但我還是喜歡它笑，最多，不看就行了唄。

我繼續(xù)講：

最特別的，是這只癩蛤蟆的后背上有一塊鮮紅的斑點(diǎn)。因?yàn)檫@顆斑點(diǎn)，所以，它很少出來溜達(dá)，根本不敢到有人的地方去。其實(shí)很多人都在尋找它，或者說都在尋找它這很像田野的后背，或者說，尋找他這像田野后背上的紅斑點(diǎn)，因?yàn)樗暮蟊尘褪且粡垺貙殘D！

癩蛤蟆聽到這里，“呱”地叫了一聲。然后，找來一張葉子蓋住了自己的后背。它好緊張地縮在葉子下，瞪大眼睛看著我。哈哈，看來，我的故事很吸引人。

“誰不想找到無數(shù)的寶藏呢：藍(lán)寶石，綠寶石，紫水晶，金元寶，帶鉆石的小卡子，紅寶石眼睛的玉兔子……這是一個(gè)巨大的秘密?！?/p>

癩蛤蟆肚皮一鼓一鼓的，發(fā)出了“咯咯咯咯咯”的聲音，好像那聲音不是來自身體，而是來自另一個(gè)遙遠(yuǎn)深邃的地方。我越講聲音越低……我看到它的肚子一脹一縮、一脹一縮，像是要向我發(fā)射毒液的樣子。好可怕，我緊緊拽著自己的白裙子。

“呱！你怎么知道我的這個(gè)秘密？”

“我，你……我只是在講故事。什么秘密？”

“我——就是那只后背是藏寶圖的癩蛤??！”它說。

我驚呆了，“你怎么會是故事里的癩蛤??？你要干什么？”

“今天，你不能走了?！卑]蛤蟆突然格外安靜地丟下一句話，我仿佛被釘住一般，邁不動腳步了。

三、請你喝一杯忘憂茶

我真希望自己嚇暈過去。但，我試著晃了晃，沒有暈倒。

我只是瞎編的故事，怎么會……真……真的有藏寶圖？天啊，我一下子又覺得自己該暈倒。因?yàn)椋绻钦娴?，我找到的——也許是一個(gè)全世界的人都在尋找的秘密。

“所以，你不能走了。如果你告訴別人，那他們就會來扯下我的皮，會為了寶藏殺殺打打，那整個(gè)世界不就烏煙瘴氣了嗎……不過，哦，留個(gè)小女孩在身邊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事，算了，這樣吧……”癩蛤蟆啪嗒啪嗒走到溪邊，用一張大荷葉托來很多水，還拿來兩個(gè)荷花花瓣。“喝杯茶吧，喝了這茶你就會忘記今天的這個(gè)秘密。忘了，你就可以走了?！?/p>

“是毒藥？”我的心像果凍一樣發(fā)抖。

“呱！”它的叫聲好像咬了我一口，“這是‘忘憂茶，喝了就會忘了我和我的藏寶圖。”

“會忘了別的嗎？”

“不會?！?/p>

好吧，我喝。我一點(diǎn)也不喜歡什么藏寶圖。我只想回家，好，不管它是不是把癩蛤蟆的毒液放到茶里……管不了了，我一口就吞了下去。

啊——

那是怎樣的茶呀。從嘴唇，到牙齒，到舌根，到心底沒有一處不甜，緩緩地嘆一口氣，就又從心底暖上臉頰。天啊，這茶和癩蛤蟆一樣讓人吃驚。

癩蛤蟆細(xì)說著這忘憂茶用的原料，有野菊、苦艾、忘憂花、丁香、蘭花草，還有荷花瓣、水萍、菱角花……田野上和水里的花全用上了。當(dāng)然，還有冰糖，是真正的冰糖，里邊有冬天青溪里的冰塊做成的糖。

在我喝了兩荷花杯以后，它問我：“忘了嗎？”

我搖搖頭，“沒忘，你是一只有藏寶圖的癩蛤蟆。”滿荷花花瓣的香，像春天吹過花田的風(fēng)。他給我往杯子里加了一塊冰糖，又用一段接骨木的小勺子攪了攪。說這冰糖可是忘記煩惱的藥。

哇！更甜，更好喝了?！鞍]蛤蟆，你有一份藏寶圖，為什么不自己去尋寶呢？這樣，你就是世界首富了?！?/p>

“我也想去，但是……我無法看到自己的后背?！?/p>

我也試著扭扭頭看自己的后背，跳起來看，轉(zhuǎn)著圈兒地看，根本無法看到自己的后背。是啊，最近又最遠(yuǎn)的，就是自己了。

“不過，如果你是個(gè)好人，咱倆可以一起去尋寶，我得先考驗(yàn)?zāi)?。哦，你忘了嗎？”它又試探著問?/p>

“沒忘，你是一只有藏寶圖的癩蛤蟆。再來一塊冰糖。你準(zhǔn)備怎么考驗(yàn)我呢？”

“明天請一定再來，再來給我講一個(gè)故事算作考驗(yàn)吧?！?/p>

就這樣，它給我又加了五次冰糖，我確信那香香的茶已經(jīng)甜到了腳指頭。“忘了，忘了，我徹底忘了你是一只有藏寶圖的癩蛤蟆。”我舔舔嘴唇上的余香。

我離開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沒有害怕的感覺了。反而，有點(diǎn)喜歡癩蛤蟆，不，也許是喜歡那好喝的茶。坦白地講，還有寶藏——寶藏？寶藏！

四、問天鼓

我向著夕陽的方向跑去，我要回家找爸爸媽媽了。

“瓜瓜，你裙子上的紅扣子，怎么丟了一顆？”媽媽輕輕問。

會不會今天在小樹林里遇到癩蛤蟆時(shí)慌亂中丟了呢？“哦，爸爸媽媽，我可以把一只癩蛤蟆當(dāng)成秘密嗎？”

“那是一個(gè)多么‘呱呱叫的秘密?。　卑职终f。

哦，我忍住了。千萬不能把癩蛤蟆有藏寶圖的秘密告訴任何人，不能讓世界為了它打打殺殺啊。

入睡前，我還是不小心聽到了媽媽對爸爸說的話，又牽出了我的傷心：“自打上次跳舞，老師想在她的額頭上畫上個(gè)紅點(diǎn)，小朋友們嘲笑她以來，好幾天沒見到她這樣快樂，真是難得啊?！?/p>

“孩子長大了，愛美了……”

我的眼淚滾下來。是啊，為什么我的額頭……

哼！我討厭那些嘲笑我的人，我不理他們！明天一早我還去找癩蛤蟆，把我的秘密交換給它。

我和癩蛤蟆坐在溪邊軟軟的草里，這次我看清楚了，它的后背上果然有一個(gè)亮亮的紅點(diǎn)點(diǎn)，就像我的紅扣子那么紅，旁邊還涂著點(diǎn)濕濕的泥巴。我有點(diǎn)難過，同樣都是紅，一個(gè)是寶藏，一個(gè)為什么那么丑呢？

“瓜瓜，再講一個(gè)故事吧，還是關(guān)于癩蛤蟆的。”癩蛤蟆很期待地看著我。

我試試：

聽九十九歲的伯伯爺爺說過，我們的村子里曾經(jīng)有一面好大好大、好高好高的鼓——潔白的鼓面，紅紅的鼓身。每到辭舊迎新、祈求平安或者慶祝豐收的時(shí)候，伯伯們會高高地?fù)P起鼓槌，輕輕重重地落下。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鼓點(diǎn)，像風(fēng)，像雨……

那鼓點(diǎn)，巴巴爺爺說，是一村子人的心跳……

這可是一面神奇的鼓哦。大家不懂的事情太多了，可是大鼓“咚咚咚”，它懂得。那大鼓空空的肚子，是一條通往天高處和地深處的通道，“咚咚”的鼓聲，是天地在回答人們心中的問題。巴巴爺爺說，大鼓告訴人們——

自己與他人在一起要互相“咚、咚、咚……懂、懂、懂”。

當(dāng)人們有了貪婪之心的時(shí)候要“咚、咚、咚……停、停、?！?。

撒下種子，期待豐收的時(shí)候要靜心“咚、咚、咚……等、等、等……”

打起鼓！問問天！

天吉祥，地平安！

人們管這面鼓，叫——問天鼓。

“呱！故事中怎么還沒有出現(xiàn)癩蛤蟆呢？”癩蛤蟆猛地說道。

它冷不丁一叫，嚇了我一跳，我賭氣地說：“突然有一天夜里，問天鼓被一只癩蛤蟆偷走了?！?/p>

“啊！為什么？”

“癩蛤蟆太喜歡那鼓聲了，它想，如果自己也可以發(fā)出能‘問天的聲音該多好啊。不信你試著叫叫。”

“呱呱呱！呱呱呱！呱兒呱兒呱呱呱！”真的很像鼓聲哎。

癩蛤蟆很不情愿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癩蛤蟆那么小，鼓那么大，他怎么偷呢？”

“這還不簡單，張開大嘴巴，就把鼓裝進(jìn)去了唄！”我瞥了它一眼。

“嘴巴那么小，鼓那么大，小嘴巴怎么裝得下大鼓呢？”它的肚皮眼看著脹得像個(gè)皮球了，又怎么了？

“眼睛那么小，裝得下那么大的世界。嘴巴，當(dāng)然能裝得下一面鼓了。”我說。

癩蛤蟆點(diǎn)點(diǎn)頭，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嚇人的寧靜，“告訴你吧，你發(fā)現(xiàn)了我的又一個(gè)天大秘密——我就是那個(gè)偷了問天鼓的癩蛤蟆。呱！”

五、問天鼓的“真實(shí)”故事

天?。≡趺磿@樣？癩蛤蟆怎么又跑到我的故事里去了?！澳?，在我的故事里，偷了問天鼓？”

“呱！是啊，小點(diǎn)聲……”癩蛤蟆鼓起腮幫子叫給我聽，身子還有節(jié)奏地笨拙地晃過來晃過去，仿佛在打鼓一般?！斑?、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聽，絕對是鼓聲！是你發(fā)現(xiàn)了我的秘密，不是我跑到故事里去了！”

“騙子！”我生氣了，趴在草地上。我要和它面對面，盯著它騙人的眼睛。

癩蛤蟆張著嘴巴，緊緊地盯著我：“呱！你的額頭上也是藏寶圖嗎？好大，好大一片紅……”

我一下子站起來，用手捂著額頭。這就是我的秘密。我向癩蛤蟆講起了我的“真正傷心”。我的額頭上有好大一塊紅胎記，上次跳舞，老師要給每個(gè)小朋友在額頭上點(diǎn)一個(gè)紅寶石一樣的紅點(diǎn)點(diǎn)，當(dāng)掀開我的劉海，發(fā)現(xiàn)額頭上滿是紅時(shí)，我忘不了同學(xué)們驚異的眼神和嘲笑。第二天，我悄悄地溜到青溪邊，我不要在跳舞的日子去學(xué)校了，就在那天我遇到了癩蛤蟆。

誠實(shí)地對待自己，有時(shí)候多么難，也多么需要勇氣啊。但當(dāng)我說完，沉甸甸的心像一只放飛的鳥，“呼啦”一下子輕松了。但眼淚還是噼里啪啦地滾落，“我好丑，我好丑……”癩蛤蟆靜靜地聽著。我一直哭啊哭，哭到它用荷花瓣杯給我端來一杯忘憂茶。好了，喝完這杯茶，連癩蛤蟆也不會跟我這么丑的女孩做朋友了吧。

“我也給你講一個(gè)故事吧。呱！”癩蛤蟆說——

癩蛤蟆世界最老的奶奶講過，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世界是無聲的。我們不知道還有“說話”這件事。一交流就要蹦跶，所以每天都會累得筋疲力盡。直到有一天，一個(gè)迷路的小女孩不知怎么的走進(jìn)了我們的世界。

她的音樂是從嘴巴里發(fā)出來的，她開始教我們說話、唱歌。盡管她教我們“啦啦啦……”和各種各樣的話，但是我們只能說出“呱呱呱”，但她能懂得我們說的是什么。我們叫她“公主”。

愛她，不能總把她留在身邊。重要的是，她要回到自己的家中。癩蛤蟆奶奶帶著還是小小孩兒的我費(fèi)了好大力氣，冒著被馬踩、被狗咬、被車碾的危險(xiǎn)，嘗試了很多次，想把小女孩送回她家。但是我們都失敗了。

癩蛤蟆奶奶召集我們開了一場癩蛤蟆大會。（如果女孩到來之前我們開大會商量事情，會稀里糊涂亂蹦成一團(tuán)，但現(xiàn)在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呱呱”叫了。）拿出了我們癩蛤蟆界的珍寶“天籟紅寶石”。把這塊寶石帶在身上，會避免危險(xiǎn)的發(fā)生。天籟紅寶石，天黑的時(shí)候會照亮道路；天上有陰云的時(shí)候，紅寶石的光會穿透陰云；心情不好的時(shí)候，紅寶石會融化難過的心情。

癩蛤蟆奶奶把這塊紅寶石送給了小女孩，但要讓紅寶石發(fā)揮作用，必須把紅寶石貼在額頭上。很順利地，小女孩找到了家。送她回家的就是我。

那天正巧，村子里正在打鼓慶祝，小女孩告訴我這是問天鼓。??！太不可思議了。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更不可思議的是，問天鼓就一下子跑到了我的嘴巴里。從此，我的“呱呱”聲更有力量，也更能給別人力量。

從此，我遇到搞不懂的問題，問自己就行了，因?yàn)椋矣小皢柼旃摹薄?/p>

我不是偷鼓的癩蛤蟆。其實(shí)，每個(gè)人的心里也都有一面問天鼓，除非自己不丟掉它，否則沒有人能偷走它。

六、“天籟紅寶石”和公主

癩蛤蟆講著故事，它的聲音那么堅(jiān)定，真的有問天鼓吧。因?yàn)樗墓适履敲茨芄膭?lì)人。我看著它，它真的一點(diǎn)也不丑。

癩蛤蟆接著講：

回到人類世界的小女孩，勇敢地和大家在一起，那紅寶石于是不只溫暖她自己，也開始溫暖很多人。給了人們自信、勇氣、信任、光明和快樂……

我摸摸自己的額頭，看著癩蛤蟆。

“那個(gè)最美的女孩，就是你！”癩蛤蟆一字一頓地說，那聲音和問天鼓的聲音一樣有力。

“我？我成了你故事里的公主？”我越來越摸不到頭腦了。

是癩蛤蟆到我的頭腦中去了呢，還是它來自我的世界呢？是我到癩蛤蟆的世界去了，還是我來自癩蛤蟆的世界呢？世界是我們自己想出來的嗎？生命就是一場巨大的夢？……哦，我咬咬手指頭，挺疼的，不過，夢里也會疼。

誰又能說得清呢。

算了！我就相信癩蛤蟆的話吧。干嗎不相信呢，相信總比不相信有意思。坦白地講，我希望自己是擁有“天籟紅寶石”的公主。

我張開了手，癩蛤蟆跳過來?？墒俏冶ё×俗约旱募绨颍艺嫦氡ПО]蛤蟆，但是，我忍住了。癩蛤蟆“呱呱”原地蹦了兩下，“我喜歡跳，我喜歡跳?！卑]蛤蟆藏起了尷尬。誰都看得出來，剛才差點(diǎn)發(fā)生一個(gè)“擁抱”。

“我們，做好朋友吧。”我說。

“呱……好朋友?！卑]蛤蟆的肚皮一鼓一鼓的，我看得出它滿心的、快要裝不下的幸福。它告訴我，從來沒有一只癩蛤蟆會被人這樣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過。從來沒有一只癩蛤蟆會被人這樣喜歡過。它覺得自己好幸福啊。

癩蛤蟆說，“我，是一只癩蛤蟆，但是我希望自己做一番大事，希望自己做一只不平凡的癩蛤蟆……”

“哦，你當(dāng)然是一只不平凡的癩蛤蟆。你的身上有藏寶圖，還有問天鼓呢！當(dāng)然不尋常嘍！”

七、你還愛我嗎

聽完癩蛤蟆的故事后，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見到它了。

我?guī)状卧谇嘞厡ふ?，都失望地離開。

今天，我又來到了青溪邊。

我很想告訴它，我已經(jīng)去參加學(xué)校的舞蹈表演了。爸爸媽媽來看我的時(shí)候那么高興，他們說，我是他們心中最美的公主。公主？哦，他們也知道那個(gè)秘密？

還有，老師和小朋友們的額頭那天都涂得紅紅的，那樣特別的化妝讓我們獲得了“別具一格”獎(jiǎng)和“特別好看”獎(jiǎng)。老師說，是因?yàn)槲医o了她靈感，大家都為我鼓掌。不過，我告訴他們，以后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

我真想告訴癩蛤蟆，它的故事一定是真的。而且，我好想喝忘憂茶啊。

癩蛤??？

癩蛤蟆。

我遇到過一只癩蛤??？

我遇到過一只癩蛤蟆。

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個(gè)夢。

癩蛤蟆會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了？它出危險(xiǎn)了……我的心越發(fā)地繃緊了。

我走到青溪邊，繞過土丘，看著溪邊的荷花，水中的花影一顫一顫。癩蛤蟆也在我的頭腦里一蹦一蹦地走來。定睛看，癩蛤蟆在哪兒呢？根本沒有啊。

我竟然像第一次遇到癩蛤蟆之前一樣，喊著自己的名字。

“瓜瓜！瓜瓜……”我喊著，可癩蛤蟆偏不出現(xiàn)。

我生氣了，“我——知道——曾經(jīng)遇到過一只癩蛤蟆，一只丑丑的、巨丑無比的癩蛤蟆！”

“瓜瓜！”輕一聲。

“瓜瓜！”重一聲。

是癩蛤蟆！

“哎！”我用力一喊，隨著我賭氣地一喊，同時(shí)落下的是我的眼淚。還是在那兩棵樹之間的一片大葉子上，癩蛤蟆正看著我。我跑了過去，連著大葉子托起了它。

“我知道是你！”我忍不住喊了出來，“為什么不出現(xiàn)了？”

“瓜瓜……”癩蛤蟆的嘴巴，一張一合，它好久才說出話來，“我，我很難過。如果，我說了謊，你還愛我嗎？”

“愛的?！?/p>

“瓜瓜，如果，我只是一只平常的癩蛤蟆，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

“會的?！蔽矣昧Φ攸c(diǎn)著頭。

“如果，這次輪到我告訴你一個(gè)秘密，你聽到后，會不會一把就把我丟開？”它繼續(xù)問。

我撥浪鼓一樣地?fù)u著頭，“還有秘密嗎？”

“有！”癩蛤蟆說，“聽好，我告訴你。”

癩蛤蟆掙脫了我手上的葉子，躲在岸邊。“瓜瓜，我只是一只‘普通的癩蛤蟆。我好難為情，我甚至不敢面對你了。我其實(shí)，其實(shí)沒有藏寶圖，也沒有問天鼓。在你講故事的時(shí)候，我想象著自己成為那樣帥、那樣特別、那樣神奇的癩蛤蟆，才把自己說成是你故事里的癩蛤蟆。我一生，都渴望活得不平凡……”癩蛤蟆從水里爬出來，站在草地上，它渾身濕漉漉的，滴著水。我看不出，是水，還是淚，“請?jiān)彛也皇且恢簧衿娴?、特別的癩蛤蟆，我只是一只普通的癩蛤蟆……”

我看著它，說不出話來。一個(gè)聲音在心里千百次回蕩：“沒關(guān)系！癩蛤蟆。你已經(jīng)讓我懂得，我們就是這個(gè)世界上最獨(dú)特的，和最好的自己。”

它拿出一枚上面還涂著樹脂的紅扣子遞給我，“這是第一次遇見你時(shí)，你丟失的紅扣子，那寶藏的位置，是我后來粘在身上的?！?/p>

我拿到手上，重新貼在了它的后背上，我指指心的位置：“這里，都是寶藏?！?/p>

“瓜瓜！

“呱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