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膽琴心，就是這么瀟灑

陳甲取

桓伊是江南首席音樂家，尤其擅長吹笛子，時人都以能聽到他吹笛為人生幸事，連晉孝武帝都是他的超級粉絲。雖然是名士，桓伊并無藝術家的孤高清傲，而是平易近人、謙遜隨和。一次偶遇，狂士王徽之無禮地要求桓伊為其吹奏一曲，而之前兩人素未謀面，并無任何交情。桓伊卻沒有計較他的冒犯，為其吹了一曲《梅花三弄》后，飄然而去。

桓伊還是著名軍事家，在淝水之戰(zhàn)中，他同謝玄等將領率八萬精兵大敗前秦主力，因赫赫軍功被封為永修縣侯、右軍將軍。既有藝術家的風流雅致，又有將軍的文韜武略，堪稱劍膽琴心、俠骨柔情。

淝水之戰(zhàn)后，謝安的個人聲譽達到了頂峰，卻也招致了小人的嫉恨，其中就有謝安的女婿。這女婿人稱“人面狗心”，謝安鄙薄他的品行，對其不予重用。女婿懷恨在心，多次向晉孝武帝的弟弟打謝安的小報告。晉孝武帝也漸漸對謝安有了看法，疏遠冷落了他。對此，桓伊很是打抱不平。一天，晉孝武帝在皇宮宴請群臣，點名要求桓伊吹笛助興。桓伊當即吹奏起來，笛聲激越悠揚。一曲吹罷，桓伊說：“我還會彈古箏，請皇上允許我自彈自唱一曲?！睍x孝武帝答應了。于是桓伊彈著古箏，引吭高歌：“當皇帝不容易啊，做良臣也挺難。忠貞沒被人發(fā)現(xiàn)，反而受盡了猜疑冷眼。可憐那周公旦，忠心輔佐周成王，反被那奸臣惡語中傷。”

這首歌是曹植的《怨歌行》，歌聲伴著箏聲，透著一股悲壯慷慨之意?；敢琳墙璨苤?、周公旦的遭遇，影射謝安所受的委屈，委婉地向晉孝武帝進諫親賢臣、遠小人。謝安本是以淡定聞名的人，輕易不會表露情緒，這時候聽著箏歌，卻情難自控，淚流滿面，嘩嘩流淌的眼淚把衣服都打濕了。一曲罷了，謝安不顧形象，起身一溜小跑到桓伊面前，捋著胡子激動地說：“你不是一般人??！唱得好聽，彈得也好聽！”晉孝武帝也聽出桓伊的歌中意思，不由一臉慚愧。

桓伊精通音律，每次聽到優(yōu)美的歌聲，他就情不自禁地打著拍子，嘴里呼喊著“奈何”為其合音。一次，桓伊與謝安散步時，聽到有人放聲高歌，桓伊又扯著嗓子唱和起來。謝安不禁感嘆說：“小桓真是個一往情深的人哪……”

桓伊品評名人還很有一套。一次，一群名士在瓦官寺聚會，一起八卦西晉和江南名士，說起著名美男子杜義和衛(wèi)玢。杜義曾被王羲之譽為“神仙中人”，衛(wèi)蚧則是譽滿天下的“璧人”，兩人的容貌高下向來難有定論。有人又提起這個話題，桓伊當即妙論出口：杜義擁有清麗的外表，衛(wèi)玠則神采氣質過人。兩相比較，高下立判。大家都覺得他說到了點子上，從此就對兩位美男子蓋棺定論了。

正因桓伊劍膽琴心、人品好，后人稱其“玄心、洞見、妙賞、深情”四美具，“奇才、高節(jié)”二難并。杜牧也曾感懷“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聞吹出塞愁”，蘇軾說“誰作桓伊三弄，驚破綠窗春夢”，陸游也感慨“悲傷似擊漸離筑，忠憤如撫桓伊箏”。有這樣瀟灑的言行，難怪桓伊能吸引這幾位重量級的粉絲。

編輯/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