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敏[內(nèi)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呼和浩特 010070]
作 者:劉 敏,內(nèi)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2011級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
季玢曾經(jīng)說,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中很難找到施瑋這個名字,但如果有圣經(jīng)文學史的話,想要忽略這個名字是不可能的,因為卓越的文學成就使得施瑋成為了中國圣經(jīng)文學的開創(chuàng)性和代表性作家,她是中國基督教文學自覺的創(chuàng)作者和突出的貢獻者。季玢還在論文《新時期以來基督教與20世紀中國文學研究述評》中提到“施瑋是自朱維之、許牧世之后不遺余力地提倡并以其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學編輯活動推進中國基督教文學發(fā)展的基督徒作家”。
施瑋,詩人、作家、畫家,畢業(yè)于美國西南三一神學院,獲美國西南三一學院“神學及圣經(jīng)研究”碩士學位,曾學習于北京魯迅文學院、復旦大學中文系作家班,祖籍江蘇蘇州,現(xiàn)定居美國洛杉磯。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出版有長篇小說《柔若無骨》《柔情無限》《放逐伊甸》《紅墻白玉蘭》、詩集《大地上雪浴的女人》《生命的長吟》《銀笛》《被呼召的靈魂》《十五年》等、詩文集《天地的馨香》、詩劇《創(chuàng)世紀》、詩歌總集《歌中雅歌》。2007年施瑋主編的“靈性文學叢書”由中國電影出版社出版,其中包括長篇小說《放逐伊甸》、詩歌卷《琴與爐》、小說卷《新城路100號》、散文卷《此岸彼岸》。1999年施瑋受洗成為基督徒,在神的“女兒,來!把你的生命和藝術(shù)給我”的呼召下,施瑋開始自覺地進行中國基督教文學的創(chuàng)作和中國文學的復興使命。①施瑋在《開拓華語文學的靈性空間——“靈性文學”的詮釋》提出了她的靈性文學的主張。施瑋是一個多產(chǎn)而又有深度的作家,她“不僅是靠靈氣寫作的作家,更是一個靠思索和對生命的誠實與嚴肅來寫作的作家”,也因此她被稱為“中國宗教文學的開創(chuàng)性作家”和“華文基督教文學的先鋒”②。
詩人、作家兼畫家的施瑋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在她近三十年的創(chuàng)作歷程中經(jīng)歷了一次重大的本質(zhì)性的改變,而這個轉(zhuǎn)折點正是1999年受洗為基督徒的時刻。1999年以前,她是一個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影響的詩人,《大地上雪浴的女人》是她的第一部詩集,通過閱讀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詩人在這部詩集里極力尋覓的是“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和“化身為蝶”的消遁禪意。1999年之后,施瑋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發(fā)生了根本的改變,開始以一種先鋒的姿態(tài)積極進行創(chuàng)作,并試圖以此在中國發(fā)起一場真正的“文藝復興”。③另外,1999年也是施瑋語言風格的一個分水嶺。在還沒有成為基督徒以前她創(chuàng)作了一部長篇小說《柔情無限》,這部小說的語言風格是懷舊中帶著感傷,沉郁中帶著凄婉。成為基督徒之后的施瑋,“放棄了自己以前的思辨習慣”,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的靈性小說,比如《放逐伊甸》就呈現(xiàn)出信與靜的語言風格。
1999年之后的施瑋在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時有意拉開了與世俗文學的距離,由于她自身的基督徒的特殊身份,使得她的作品中充滿了宣傳基督教教義的味道。施瑋曾說:“我寫宗教,沒有宏大敘事的企圖和標榜崇高出世的傾向,也沒有榮耀,就是人性正常的、真實的宗教情懷和靈性掙扎。”此后創(chuàng)作的靈性小說《放逐伊甸》《紅墻白玉蘭》《斜陽下的河流》等都體現(xiàn)了作者所說的寫作主旨。
從1999年開始施瑋就一直積極投身于基督教文學創(chuàng)作,直至2007年提出了“靈性文學”這一概念來取代傳統(tǒng)意義上的“基督教文學”,在基督教文學界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這一時期施瑋文學創(chuàng)作的特點主要表現(xiàn)在:1.信與靜的語言特色;2.引用圣經(jīng)原型時進行一定程度的改造,實現(xiàn)了內(nèi)容與形式的緊密結(jié)合;3.敘事的多層面、多角度;4.最重要的主題是愛的主題;5.借用《圣經(jīng)》意象營造一種宗教氛圍。
從上一部分的介紹中我們知道了施瑋的整個創(chuàng)作分成了兩大階段,她在1999年之后就開始積極進行基督教文學創(chuàng)作,直至2007年提出了具有基督教情懷的“靈性文學”的概念?!办`性文學”的概念是來取代“基督教文學”的概念的,因為“靈性文學”的概念可以巧妙地回避了“基督教文學”的教義之爭。2008年施瑋在《安徽文學》上創(chuàng)辦了“靈性文學專號”,這應該說是中國基督教文學的第一次集中宣告,意義重大,引起學界的廣泛關注。所以,我們就有必要對這一概念進行界定,以期弄明白究竟什么是“靈性文學”,它的價值和意義究竟體現(xiàn)在哪些方面?在下文中,我們將會對這些問題進行一番探討。
施瑋在其《開拓華語文學的靈性空間——“靈性文學”的詮釋》中將“靈性文學”詮釋為三個層面:1.有靈活人的寫作;2.呈現(xiàn)有靈活人的思想與生活;3.啟示出住在人里面的靈的屬性。同時指出靈性文學創(chuàng)作在思想、體驗、語言三個方面的特點是神性光照的思想特質(zhì)、靈性空間的創(chuàng)作體驗、信望愛的文學語言。④學者楊劍龍歸納出了“靈性文學”的本質(zhì),即靈性文學是關于靈魂拯救的文學,它是作家在對于人的靈性的思考中,在對于人與世界關系的思索中,在對于人的終極關懷中,思考如何通過文學擺脫人心靈的困境,尋找拯救人的靈魂之路,是一種呈現(xiàn)出大愛的文學。⑤“靈性文學”,對于這個概念的界定,筆者以為除了施瑋所提出的三個層面,以及楊劍龍所提到的“靈性文學”的意義之外,我們還有必要將“靈性文學”與幾個相關的概念進行比較。
提到“基督教文學”這一概念,目前學界很難做出統(tǒng)一的認定。例如,劉麗霞在她的專著《中國基督教文學的歷史存在》里說“本書所說的基督教文學這一概念包括狹義與廣義兩種含義”⑥。王文勝學者認為狹義的基督教文學指的是圣經(jīng)文學和教會文學;廣義的基督教文學則包括發(fā)揚基督教思想的所有文學作品。⑦
靈性文學與基督教文學既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相同點就在于兩者都表達了對基督教的信仰,基督教神學都是它們的根基。不同之處表現(xiàn)在:靈性文學的寫作背景就是現(xiàn)實世界,它不會像基督教文學很有可能就偏向了說教性的文字,這種文學更加注重對于當代人的心靈的觀照,力圖拯救人們的靈魂,給處于精神困境的人們指出一條光明之路,給人更多的溫暖、更多的愛,更加有力地對終極價值進行觀照,是一種大愛的文學。
所謂“靈修文學”(monastic literature 或friaryliterature),就是指那些記載圣人和修道士修行生活經(jīng)歷以及進行宗教勸諭的文學作品。倘若把兩者放入基督教文學里,借用廣義與狹義的概念,靈修文學屬于狹義的基督教文學,而靈性文學應該歸入廣義的基督教文學;靈修文學更強調(diào)的是創(chuàng)作者的宗教教徒身份,與基督教的靈修有關,而靈性文學則更強調(diào)的是文學對于人類的功用——對于人類靈魂的拯救,與基督教的靈性相關。⑧
老舍是最早將“靈的文學”提出來的人,在他看來“靈的文學”是一種工具,是用來維護社會道德的。而將人們的心靈打開,凈化人類的心靈成為這種文學的主要目的。值得我們注意的是老舍所提出的“靈的文學”是與佛教相結(jié)合的,并沒有與基督教相結(jié)合,而且這種“靈的文學”對于靈魂并沒有深入的挖掘,只是從功利性的視角泛泛而談。老舍在他的《靈的文學與佛教》中提到“中國現(xiàn)在需要一個像但丁這樣的人出來,從靈的文學著手,將良心之門打開,使人人都過著靈的生活,使大家都拿出良心來,但不一定就是迷信”⑨。老舍所說的“靈的文學”與施瑋提出的“靈性文學”存在著巨大的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靈的文學”是與佛教相結(jié)合的,“靈性文學”則是浸潤在基督教文化里;“靈的文學”是一種在肉體之外的靈魂生活?!办`性文學”則是一種屬靈的文學,是創(chuàng)作者用圣靈所指導的話,去拯救人類可憐的靈魂,幫助人們擺脫精神的困境。
所謂“性靈派文學”是晚明和前清時期以袁枚為代表的詩人所創(chuàng)造的文學,他們強調(diào)詩歌的創(chuàng)作要把自我放在一個突出的位置,要直接抒發(fā)詩人的心靈感受,要表現(xiàn)真情實感。通過對“性靈派文學”概念的界定,我們不難看出,這一概念與“靈性文學”存在著明顯的不同點與相同點。兩者相同之處就在于對于至善至美的強烈追求。兩者的最大差異則表現(xiàn)在表現(xiàn)美與善的方式之上,“性靈派文學”通過人來觀照美與善,要“發(fā)乎情”,強調(diào)人的主觀能動性。而“靈性文學”則憑借著“靈”的特性來體悟美與善,它認為人的一切行為與言語皆來于神靈的啟示,人要依靠靈來發(fā)現(xiàn)世間的真理。
通過上文的逐一闡釋,我們對“靈性文學”的概念有了清楚的認識,不妨將“靈性文學”定義為:靈性文學是由那些或多或少受到基督教文化影響的,相信神靈的,并接受神靈進入的個體,憑借著圣靈創(chuàng)作出的關于靈魂拯救的文學。在這些作品中,作者積極探索世界與人的關系,找出拯救人類靈魂的光明之路,在愛人如己中展現(xiàn)愛的價值與意義,表現(xiàn)上帝的公義、慈愛、信實以及美善的品質(zhì),是對人類的終極關懷,⑩呈現(xiàn)出至善至美的追求。
在上文的敘述中我們對“靈性文學”進行了界定,這部分則要簡單探討一下這類文學出現(xiàn)的意義。本文將著重從文學的意義與現(xiàn)實的意義兩方面來探討。
從文學角度來看,中國當下的文學缺少一種信仰的維度,缺少一種思想的力度和精神的深度。整個中華民族處在一種無限的內(nèi)耗之中,沒有力量,沒有明朗、健康的心態(tài),一種委頓、頹廢的氣質(zhì)如暗流般潛伏在時代深處和每一個人的心靈深處。施瑋曾對當代中國文學種種弊端進行了一系列的闡釋,她說:“今天我們的文學創(chuàng)作缺少兩樣東西,第一缺少翅膀,第二缺少根。既飛不起來,也深入不下去,是一種平面的文學。中國內(nèi)地的小說表面上看,比較注重大的關懷和現(xiàn)實,散文中也有大散文文體,寫了社會的關懷、人生的大悲喜,我看時很感動,但看完了仍覺得它很平面。為什么?因為我覺得缺乏一種宗教意識的終極關懷?!?/p>
從文學的角度來看“靈性文學”出現(xiàn)的意義,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靈性文學”是對當代文學的一種反思與補充;“靈性文學”是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與基督教文化的關聯(lián)的脈絡的延續(xù);“靈性文學”對當代文學提供了積極的價值尺度;“靈性文學”的出現(xiàn),引導人們對宗教的關注,拓展了文學的視野。
在上文中我們探討了“靈性文學”出現(xiàn)的文學意義,接下來我們將從現(xiàn)實角度來看其出現(xiàn)的意義?!办`性文學”是作者對于基督教精神和文化進行的積極探索,表現(xiàn)了對當代人精神世界的觀照,企圖為人們尋找一條自我救贖之路。另外大多作品還會涉及到現(xiàn)代人的生存與發(fā)展的問題,具有很強的現(xiàn)實意義。
“靈性文學”的現(xiàn)實意義就在于:人們通過閱讀這樣的作品,從主人公的自我救贖的過程中反思自我救贖,從而找到一條自我救贖的有效途徑。從文學作品里感受到溫暖,感受到希望,最終從巨大的生活壓力中得到解脫,開始向善,開始拓寬自己的生存空間。
①② 梅菁:《放逐與家園——讀旅美作家施瑋的長篇小說〈放逐伊甸〉》,《信仰網(wǎng)刊》2004年第19期。
③ 季玢:《野地里的百合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20頁。
④⑩ 施瑋:《開拓華語文學的靈性空間——“靈性文學”的詮釋》,《海南師范大學學報》2008年第6期。
⑤⑦⑧ 楊劍龍:《靈魂拯救的文學——論靈性文學小說集〈新城路100號〉》,《徐州師范大學學報》2011年第1期。
⑥ 劉麗霞:《中國基督教文學的歷史存在》,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第1頁。
⑨ 張桂興:《老舍文藝論集》,山東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92頁。
[1]季玢.野地里的百合花[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
[2]梅菁.放逐與家園——讀旅美作家施瑋的長篇小說《放逐伊甸》[J].信仰網(wǎng)刊,2004(19).
[3]施瑋.開拓華語文學的靈性空間——“靈性文學”的詮釋[J].海南師范大學學報,2008(6).
[4]楊劍龍.靈魂拯救的文學——論靈性文學小說集《新城路100號》[J].徐州師范大學學報,2011(1).
[5]劉麗霞.中國基督教文學的歷史存在[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
[6]張桂興.老舍文藝論集[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