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濤
演員文章“出軌”事件已發(fā)生有一段時間了,與其他明星緋聞不同,本來是演藝圈尋常事,卻經(jīng)由不尋常的傳播路徑(包括“周一見”的網(wǎng)絡狂歡),“腥聞”一路擴散發(fā)酵,甚至引得一貫不屑八卦的國家級媒體也來摻合一腳。而公眾最為關心的“事情如何收場”,目前尚處于未決狀態(tài)。
從偷情曝光伊始,整件事最大興奮點,也在于各方都搬來小板凳,坐等“破事兒”如何收場。生活中、媒體上,偷腥劈腿何其多,偏偏文姚成熱點,皆因此番有點不一樣。老公出軌,在尋常夫妻那里,有人選擇裝聾作啞相安無事;有人撕破臉卻不分手,從此井水不犯河水,而婚姻名存實亡;也有人通過協(xié)商分割財產(chǎn)及撫養(yǎng)權,好聚好散和平分手。在勸合不勸離的文化里,最為推崇的一種解決方案是浪子回頭,演一出破鏡重圓的苦情正劇。
對于演藝明星來說,因其公眾形象與商業(yè)利益關系巨大,一旦出軌,危機管理的“最佳”方案是幕后擺平(這也是網(wǎng)傳文章的經(jīng)紀公司欲高價收買“偷拍照”的原因)。普通人處理婚姻危機,男女一般都有各自彈性,而鑒于文章、馬伊琍和姚笛的明星身份,媒體的曝光乃至死磕,都窒息了當事人進行彈性處理的可能性。
無奈之下,事件當事人或主動或被迫,以幾可預言的方式,試圖平息這場輿論風暴,其套路跟文章馬伊琍姚笛演的那些通俗言情劇一樣,毫無新意可言——“出軌男”認錯,“愿日后再不負人”;“正室”隱忍負重、顧全大局;爹媽公婆照例苦口婆心;“小三”則注定要被收拾羞辱一番,網(wǎng)上有關姚笛自殺和墮胎的傳聞,即為例證。
問題在于,“出軌男”認錯,究竟錯在哪里?負心漢負心,到底辜負了什么?依然值得細究一番。錯在感情本身嗎?可是人們歷來不就極盡能事歌頌“真愛”嗎?文章可敢說一句“我從未對姚笛動過真情”?辜負的是結婚時的一對一承諾嗎?可既然法律擔保離婚的自由,那么承諾也理應可按當事人意愿隨時中止。
其實,事情曝光后,文章倘若真想表現(xiàn)出有擔當、“真男人”的一面,用不著說什么“賤命一條,陪你們到底”,說一句我喜歡跟誰在(gun)一(chuang)起(dan),這事兒就結了。須知性需要本身并不可恥,人的愛戀選擇也無須羞恥。要說文章出軌事件有什么教訓,唯一教訓就是現(xiàn)代婚姻制度早已千瘡百孔,對于個人而言,婚姻的基礎可能既不是感情也不是真愛,而是有舍有得。
可惜的是,太多處于權力位置的“出軌男”無法自我救贖,因為這樣的男人總想著天下好處全由他一人占盡:既要表面上的“家庭和睦”帶來的主流認可,又要“婚外性”帶來的(往往是)高質(zhì)量的性愛感受,還有男性同儕間炫耀“齊人之?!钡奶摌s心滿足。現(xiàn)實中,這個“出軌男”只要不被揭發(fā),除了享受“男性紅利”,盡力維持一對一關系,還可坐擁“異性戀家庭紅利”——這個扮演“小爸爸”的“好男人”,海報上隨意擺個pose也是一筆可觀的廣告收入。
由此,在諸般利益考量之下,出軌男除了認錯、“回歸家庭”,還能怎樣?再不濟,我承認我就是見異思遷,那也可以學某地產(chǎn)商老總“凈身出戶”不是?要怪就怪,這個屏幕“好男人”什么都想要,這決定了他不敢選,或者,此番出軌實在“罪孽太深”,他想選也未必有得選。舉個例子,據(jù)說文章是在馬伊琍懷二胎期間“孕期劈腿”,道德上講不可原諒。
假如女人懷孕期間,奪走她丈夫的是“小三”,那么這對“狗男女”必定罪孽慎重,可是,多少軍嫂懷孕期間丈夫戰(zhàn)死疆場,只因國族建構的宏大意義,同是失掉丈夫的結局,傷痛程度也類似,但社會評價及個體感知卻可能極其不同。
我的意思是,對于馬伊琍們而言,被背叛后的痛苦感覺固然令人同情,但要想盡快超脫,從根源上又不能不對女人因弱勢位置而被建構出的受傷情緒有所察覺反省。這種弱勢位置,包括社會保障短板造成的獨力撫養(yǎng)兒女之困難,單親家庭歧視造成文化上的單身恐慌,等等。
婚姻出現(xiàn)危機,分手或容忍,對當事人都不是容易的選擇。做決定前的權衡丈量,有必要分清哪些前方要面對的現(xiàn)實困難,而哪些是文化恐慌下的自我設限。丈夫劈腿后,“破鏡重圓”是選擇方案之一,卻并非什么萬全之策,其代價很可能是犧牲感情與性,一言以蔽之,個人幸福將成為系在名存實亡的家庭狗尾巴草上的一條螞蚱。對于那些丈夫出軌后期望人生尚有他途的女性,不打破“浪子回頭”的鏡中水月,不警覺“什么都想要”的男性文化,無以邁上“且行且珍惜”的光榮荊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