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道

余顯斌

那天，雪很大，雪花一片一片向下拍。王小義坐在爐火前，伸著雙手烤火。突然“啪”的一聲，一個雪球飛進來。他拿起來一看，卻非雪球，而是一個紙蛋。

王小義知道，買賣來了。

王小義是盜，說白了，就是賊，身手很好，三十年來，沒落過網(wǎng)。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有一套周密的計劃，他做賊，有踩探的，銷贓的。

王小義絕不親自出馬踩探，因為有人報信，一般生意做成，三七分成。當(dāng)然，王小義得多的。

至于送信的，一般親身送信，當(dāng)面分成。也有不愿露面的，一封信送來。至于分成的銀子，放在一個指定的地方，就行了。

沒人擔(dān)心王小義食言獨吞，在賊界，他的賊德很高，口碑甚好，從未發(fā)生此事。因而，談起王小義，賊們都一蹺拇指：“王哥，高！”

顯然，這次送信人屬于后者，生人。信中，詳細指出了銀子所在的地方，而且畫了地圖。當(dāng)然，信中沒有忘記告誡，自己的一份藏在月亮洞內(nèi)，月明之夜，自己去拿。紙中還包了一個玉飾，碧綠的玉魚兒。信中特地囑咐，偷了銀子，把玉魚兒放那兒。

王小義火不烤了，也沒心思坐了，出去了一趟。天很陰，雪花那個大呀，一團一團落下來，砸在雪地上，“噗噗”直響。但王小義走過，地上沒一點兒腳印。王小義出去了一趟，證實了信息的準(zhǔn)確性。當(dāng)夜，他一身白衣，出了門。

偷盜的銀子整齊地碼在那兒，一夜之間，全轉(zhuǎn)移了地方。當(dāng)然，臨走，王小義沒忘了放下那個玉魚兒。盡量滿足同伙要求，是王小義的另一個賊道。

第二天，王小義起得很遲，見沒啥動靜，走到街上去遛遛。城里，到處貼著告示。昨夜，縣衙門所接受的救濟捐款和朝廷下?lián)艿木葷睿晃牟涣?，被賊全部盜走。

有人議論：“聽說，那銀子放在一處極秘密的地方，怎么可能？”

又有人接口：“天啊，沒有救濟銀子，幾年大旱，沒糧過冬，那還不把人餓死。”

王小義心里一驚，很是后悔。正常情況下，他只偷富戶，不偷窮家小戶，沒啥可偷，也不偷官府，惹不得，弄不好會掉腦袋的。王小義心情惶惶地回了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下午，又有消息傳出，賊已現(xiàn)了影蹤：在藏銀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個玉魚兒，是縣尉大人的飾品?？h令一怒，捆了縣尉，嚴(yán)刑拷打，不交銀子，就交人命。

王小義聽了，跑到街上，隨著看熱鬧的人流，擁向衙門。衙門外人滿為患，縣尉跪在堂上，滿身刑具，渾身是血?？h令坐在堂上，咳嗽一聲，對縣尉說：“你一生清明，口碑亦好，為什么做這樣為人不齒的事？”下面，所有的縣民議論紛紛，也紛紛點頭。

縣尉沒說什么，轉(zhuǎn)過身，對著縣民們跪下，一下下叩頭，淚流滿面地說：“鄉(xiāng)親們，我有罪，沒搞好治安，讓賊偷了大家的救命銀子。但，我絕不是賊啊。”

縣令呵呵笑了，一拍驚堂木，呵斥道：“你自夸清明，卻如此卑鄙！來呀，大刑侍候！”一聲令下，棍棒如雨，不一會兒，縣尉暈倒地上?？h令一揮手，讓將縣尉提下去。百姓們也嘆息著離開。

第二天，縣尉又被提上大堂，不待動刑，他抬起頭說：“大人，你給我?guī)滋炱谙?，我一定把銀子追回來，分文不少。”

縣令問：“真的？”

縣尉答：“真的！”

“好吧，把縣尉大人的母親接進縣衙，縣尉大人你免除了后顧之憂，好好捉賊吧?！笨h令說完，哈哈大笑。大家都明白，這是在扣人質(zhì)，因為縣尉是個大孝子啊。

時間一晃過了半個月，縣尉依然一籌莫展。那夜在獄中，空中突然飛下一個紙團，教他向縣令要幾天時間。眼看幾天過去了，至今沒有音訊。他正在長吁短嘆，又一個紙團飛下，落在他手上。他拿起紙團，急忙追出，外面空空的，不見一人。

那夜，明月如盤，高掛天上。月亮洞內(nèi)黑幽幽一片，陰森可怖。一個人影鬼魅一般閃進洞，火光照著洞內(nèi)銀子。旁邊插一木牌，上寫：賊亦有道，盜亦有德。

黑影一驚，抓起銀子轉(zhuǎn)身欲逃。一聲鑼響，一群差役擁上來，圍住蒙面人。當(dāng)頭之人正是縣尉，他抓住蒙面人面巾，一扯，大驚失色：這人，竟是縣令。

選自《故事世界》2013.5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