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
出發(fā)出發(fā)
當那個又高又長的大家伙緩緩停在我們面前時,我和我的小伙伴都驚呆了。
這輛阿波羅公司的房車,雖然已經歷了18萬公里的驅馳,依然熠熠生輝。白色的車頭,像一尊蹲臥的雄獅,在漫不經心中顯示出力道;長方形后廂,像一個集裝箱貨柜,隱藏著數不盡的神秘。從網上看圖片,覺得就像一輛依維柯,哪承想它長6米,寬3.5米,要大得多。一想到要駕馭這座手動擋、柴油版、駕駛座在右側的大家伙,沿著異國他鄉(xiāng)的海岸和鄉(xiāng)村馳騁近800公里,歷時4天,我第一次感到有點心虛。
小伙伴們看出了我的猶疑,臉上浮現了惶恐的表情。罷罷罷,別人開得,我也開得,有什么好怕的。軍心不可動搖,我深吸一口氣,擠出一絲微笑,跨上駕駛座,扣好安全帶,點火,松手剎,掛檔。“都上來了嗎?”“都上了?!薄澳呛?,走起……”我松開腳剎,踩下油門,房車慢慢挪出了租車公司的大門。
6個月前,Kelly在一個旅行專業(yè)網站上發(fā)了個召集帖,要去澳大利亞大洋路房車自駕,立即獲得了一片響應。小時候,看電影《葉塞尼亞》,對那種開著大篷車一路流浪、四海為家的生活十分羨慕。從那個時候起,我心里就種下了流浪的情結。開著房車去旅行,也許就是對這種情結的小小釋放吧。
澳洲春光爛漫,溫暖的光線透過駕駛窗灑在身上,舒適而愜意。小伙伴Kelly、Lily、小吳、藍心都是有素養(yǎng)的小白領,溫文爾雅,理性自制。
開車上路才曉得,這房車真重,方向盤重,離合器重。而且這輛福特三檔比較難掛,有時要掛兩三次才能掛上。澳洲公路是靠右行的,我之所以敢把這么大的房車開上路,不完全是憑著阿Q式的“別人摸得,我也摸得”的莽勇,還因為之前我們已經租了一輛SUV從悉尼開到了墨爾本。那一路,小吳、藍心都當過我的副駕駛,一人開了一段。但現在,他們都不敢開了,只剩下我“獨撐危局”。
好在,20公里之后,我就慢慢適應了。已經適應的標志就是“忘我”,忘記了自己是在國外,忘記了駕駛的是右舵車,忘記了這個車除了乘客和車架,后面還拉著飯桌、餐具、床板、冰箱、爐灶、被褥和廁所。
無限風情撲面來
大洋路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由澳洲退伍老兵修筑的。彼時一些老兵退役后找不到工作,經常在街頭鬧事。政府為解決他們吃飯,把他們組織起來沿海岸線修路。誰知,修成的大洋路因風光旖旎,被人賦予了“世界著名海景大道”的稱謂,這條雙向兩車道遂成為世界各地人們趨之若鶩的自駕熱線,“澳洲一戰(zhàn)退伍老兵”群體也因此榮登史冊,并在大洋路入口處被塑像紀念。
我們設計的大洋路房車自駕,往返4天,墨爾本是起點和終點。前三天是去程,沿大洋路開到瓦南布爾,第四天是回程,從內陸開回墨爾本。時間充裕,路程不太趕,且走且停,充分享受著澳大利亞的陽光海風,領略著大洋彼岸的壯美風光和異域風情。
Bell beach,是第一個觀景點。沖浪海灘,2米多高的海浪,不大不小,正是沖浪愛好者喜歡的圖形。站在岸邊陡峭的懸崖邊,欣賞著遠處的無限藍,看澳洲的帥男靚女在波詭云譎的海面上弄潮。一次次迎著潮頭站立,矯健地在波峰前滑行,又一次次被海水撲倒,淹沒在浪花之間。有人說,澳洲人的生活觀念與我們不同,他們工作是為了休閑玩樂,我們休閑度假則是為了給自己充電,更加精神抖擻地投入工作。
攻略上說,在Anglesea小鎮(zhèn)有一個高爾夫球場,球場邊生活著一群慵懶的袋鼠。球場是開放的,不收門票。沿著高爾夫球場兜了一圈,才在一戶民居門口的大樹底下找到勉強停車的地方。房車太長,屁股伸出一小截在居民進出的小路上,有點不禮貌,但也沒辦法,總比停在路邊挨警察開罰單強。從一條花徑走進去,就看到綠草如茵的高爾夫球場,有一群老人在擊球。繼續(xù)往前,在幾棵大樹底下看到了一群袋鼠。這里的袋鼠受一個動物保護組織的庇護,食宿無憂,個個長得健碩漂亮,或立或臥,在安祥地吃草。我和小吳趨前拍照,袋鼠旁若無人,顧自用膳。一會兒,Lily遠遠地走了過來,袋鼠們霎時全部站立起來,盯著Lily看,看傻了一樣。天哪,原來袋鼠也喜歡美女啊。
正拍照間,一個手握球桿的洋大爺走了過來,很嚴肅地說,這里是私人領地,非請莫入,看袋鼠請到球場外。在澳洲,私人權益很被看重。我們要學會尊重,遂退出了球場。
當然,大洋路上那個著名的紅頂燈塔我們也沒有錯過。這座有122年歷史的巍巍燈塔,在漆黑的夜晚和大霧天氣曾經給無數個飄泊的游子指明了方向。如今,它靜靜地矗立在一塊伸向海面的巖臺上,沐浴著溫暖的夕陽。在這里,我們還遇到了同樣是自駕的幾撥中國人。
大洋路的精華景色全在坎貝爾港附近,那是以12門徒巖為代表的八個壯美的海蝕紅巖景點。我們從東向西開行,左手是碧波蕩漾的大海,右手是綠草如茵的牧場。大海遼闊深遠,令人豁然開朗;牧場起伏有致,令人情緒寧靜安詳。到了坎貝爾港附近,海岸變得陡峭起來,岸邊的巖石顏色漸深,最后變成了赭紅色。海水像一把神奇的刻刀,經千百年的精雕細刻,將岸邊的紅巖蝕塑成千姿百態(tài)的造型:有的如孑然立于海中的圣者,是為12門徒巖;有的如天然的雙孔拱橋,是為倫敦大橋……
從東向西,這八個景點分別是:吉布森臺階、12門徒巖、洛克阿德峽谷、拱門、倫敦橋、人工洞室、馬特灣、島嶼灣。
海邊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在陽光普照,轉眼間變成大雨傾盆。游覽坎貝爾港的時候,我們正趕上狂風驟起,晴雨交替。頂著九級大風觀看耶穌12門徒的“圣容”,雨衣被風吹起,像是佐羅身上的斗篷。
計劃中,到了12門徒巖之后,我們要乘坐直升飛機從空中俯瞰坎貝爾港。起飛點就在停車場邊上,飛行一次,15分鐘,大約RMB1200。但是今天的天氣變幻莫測,如果在起飛的15分鐘之內,烏云蔽日,光線暗淡,我們將什么也看不到。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忍痛取消了飛行計劃。
如果說,澳洲的白晝呈現的是有形之美的話,那么,澳洲之夜表達的就是一種神秘的美。那晚,在瓦南布爾的Big4營地,夜空晴朗。我背起攝影包,到一個長滿黑松的高崗上拍星空。黑色的天幕微微透著深邃的藍,又大又亮的星星布滿天空,仿佛伸手可摘。澳洲之夜清澈透明,這是人聽得到自己心跳的時刻。
艱難俱在征途中
駕駛房車,有一種很man的感覺。但是,在異國他鄉(xiāng)駕駛一個龐然大物,走在完全陌生的路上,我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想有任何的節(jié)外生枝。車停在不該泊車的地方,或者超速,都會接到警察的罰單。澳洲的違章處罰是很厲害的,開車不系安全帶,罰款200,200澳刀,差不多近1200元人民幣。而且是由租車公司從你的信用卡中直接扣除,勿須得到你同意或簽字。
第一天中午進入季隆,想進超市補充點食材。在澳洲,我們每天自己做飯,有時在車上,有時在房車營地的公共廚房。進入超市停車場的時候,左轉彎,由于車身太長,車子的后輪軋了左邊的馬路牙子。這讓我警醒起來,開長車一定要繞大彎,不然下次軋的可能就不是馬路牙子,而是行人的腳了。在高爾夫球場外泊車的時候,車頂又被大樹的樹枝刮了一下,還好沒刮出痕跡來,但我依然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兩件事讓我對車身的長度和高度有了切實的體會,以后再沒犯過類似的錯誤。
嚴峻的考驗來自第二天。因為這一天,風雨交加。風是狂風,雨是暴雨,我們又正好在路上。
澳洲的公路,遠沒有我們國家的公路氣派闊綽,大多是雙向兩車道,同向的車輛,沒有快、慢道之分。遇到這樣惡劣的天氣,我唯一的辦法就是開得慢點,再慢點。公路的限速,有時是110km/h,有時是80km/h,我只能開到60-80km/h。因為沒有超車道,后面的車想超也超不成。但是澳洲人開車非常禮貌,他們不會在我后邊摁喇叭催促,而是默默地跟在后面,直到我在路邊找到停車避讓處,讓他們超過去,往往這時候他們還會鳴笛表示感謝。
從阿波羅灣到坎貝爾國家公園,有一段我們在高崗上行駛。風大雨狂,高崗上無遮無攔,風神更加肆虐。笨重的房車,被風吹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瑟瑟發(fā)抖。有時候,狂風會把車輪吹偏,小小地越過中線,切入逆行的車道,叫我膽戰(zhàn)心驚。幸好澳洲公路車子不多,才沒釀成事故。我死死把著方向盤,把雨刮器速度開到最大,緊盯前方,不讓房車脫離軌道。要命的是,車行出好遠,突然想起我們幾個昨晚洗的衣服還在營地晾衣繩上掛著,只好又回頭去取衣服。來回穿越這片風神肆虐的高崗,這真是我的人生中一大獨特體驗。
終于到達房車營地,我累得癱坐在座位上不想起來。這一天,我們在風雨中穿行,沒有看到風景,大伙兒情緒都很低落。幾個MM沒心思做飯,提議吃泡面。我又累又餓,多么想正經吃一頓飯,補充過度的消耗啊。但我沒說什么,跟著大伙兒吃了泡面。結伴旅行,最重要的是互相理解和包容。
遭遇車禍和緝毒警察
房車自駕的第三天,我們從坎貝爾國家公園營地拔營,沿海岸開行不遠,就遭遇了一起車禍。
車禍是我們前邊一輛車發(fā)生的。這是一輛豪華奔馳,車里的人來自中國,是一家三口。當時駕車的是男主人,他只顧看窗外的風景了,車頭擦到了路邊的隔離墩,由于車速快,導致側翻,三人都受了傷。
我們趕到時,警察已經設置了路障,有十幾輛車被堵在路邊。遠遠看去,一輛锃亮的奔馳車四腳朝天翻在地上,6個氣囊全開,車邊圍著一圈武裝整齊的警察。我們停車等待,一個澳洲警察走過來,問:你們來自中國嗎?我答:是。警察:我們需要一個中文翻譯來現場幫一下忙。我和kelly趕緊下車(lily他們也要下車,被警察制止了,人家不喜歡圍觀)。原來出車禍的那一家只有男的會幾個英文單詞,警察和他們溝通困難。警察對他說,我們現在不能移動你,等待專業(yè)救護人員來到,才能把你送醫(yī),他們馬上就到了。男的沒說什么。他老婆說,我們買了國際旅游保險,請幫忙聯系客服。我?guī)退蛄穗娫?,保險公司的澳洲保險專員說,他會安排醫(yī)護人員準備好搶救,他的助理將會在三刻鐘之內趕到現場。
道路很快疏通了,快進入lorne小鎮(zhèn)的時候,我們和緝毒警不期而遇。就像國內查酒駕的陣勢一樣,路邊站著很多全副武裝的警察,一個警察打著手勢,讓我把車慢慢停在路邊指定區(qū)域。我心里有點打鼓:不會攤上事兒吧?一高大帥氣的小警察,拿著一只帶管子的儀器,讓我吹。我心說,大上午的,怎么查起酒駕來了,我昨晚享用的澳洲干紅不知現在還有沒有殘留。小吳在我耳邊說,是查吸毒的。嗨,那咱怕啥呀。我使勁兒吹,差點兒把那儀器給吹破了。警察看那儀器屏幕沒有異樣,揮揮手放行了。
雖然這次我沒有涉毒,但從瓦南布爾回墨爾本的路上我涉“毒”了——被澳洲牧場的甲殼毒蟲咬了,并且把這個花大姐一樣的毒蟲子帶到了國內。
從瓦南布爾回墨爾本,我們是從內陸走的。路兩邊全是綠草如毯的牧場,有的人家就孤零零地坐落在牧場的中央。在澳洲,我沒見過一桿莊稼,難不成澳洲人只吃牛肉、喝牛奶?我一直有一個家訪的想法,所以當看到一座在牧場的漂亮白房子的時候,我一打方向盤就拐進去了。
房子里沒有人,我喊了幾遍都沒人應聲。湊近一看,鐵將軍把門。周圍是起伏的山崗,此時正是傍晚,西天的晚霞映紅了樹梢,是拍風景大片的絕佳時機。我鉆進牧場的圍欄,尋找最佳位置拍片。牧場開滿了鮮花,也鋪滿了牛糞,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此時一群小牛走了過來,不,確切地說,是圍了過來,對我形成了包圍圈,而且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地,沖了過來。我從它們眼里讀出了憤怒和敵意。不好!我撒丫子就跑,跑到圍欄處,被鐵絲網掛了一下,差一點摔倒。后來哥幾個打趣說,看到我的狼狽樣,才明白什么叫“落荒而逃”。
就在那個時候,有幾只牧場的毒蟲子順著鞋襪鉆進的我的褲筒。到夜里,我被叮得滿臉開花,左眼腫得像桃子,渾身奇癢難耐。不得不起床來到洗浴間,洗個很燙的澡。然后沿著衣服的里縫找蟲子,真的被我找出來2個,小綠豆大小、甲殼、背部花花的、遇到危險就釋放臭氣的可恨家伙,我叫它們“統(tǒng)統(tǒng)的死啦死啦的”。
旅行 即是修行
從澳洲回來,我變了。澳洲房車營地的公共廚房曾給我深深的觸動。廚房里爐頭灶具、鍋碗瓢盤、冰箱、微波爐、熱水器一應俱全(但是沒有筷子)。無論在哪個營地,廚房在用過之后,總是被收拾得一塵不染。大家都自覺地把用過的廚具用洗潔精洗過,用干凈的碗布擦干,放歸原位。我以前在家里基本是不下廚房的,回國后,我主動下廚干家務,每次用完餐,還把廚房收拾得干干凈凈,太太對我的變化大加贊賞。
還有另外兩項大的變化。一是從Party達人變成了宅男。在澳洲游走一圈,我發(fā)現這里的人基本上下班就回去陪愛人、孩子,和親人一起度過??戳巳思业纳睿一腥幻靼琢?,文明是社會發(fā)展的趨勢。
再一個變化,就是更加注重交規(guī)。我所住的二線城市,對于駕駛員系安全帶要求不是很嚴。在澳洲,只要嚴格按照交規(guī)行事,車子不難開。澳洲人禮讓三先,開車非常文明。我現在只要一上車,不管開多遠,一定先系安全帶。并且做到不搶道,不在實線上變道。
旅行使人進步,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