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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第52屆斯特魯加詩歌節(jié)詩作點評

    2014-01-09 07:51:44北塔
    中國詩歌 2014年7期
    關(guān)鍵詞:紀(jì)伯倫舒曼良知

    □北塔

    2013年第52屆斯特魯加詩歌節(jié)詩作點評

    □北塔

    詩人之戀

    〔墨西哥〕何塞·埃米利奧·帕切科北塔/譯

    詩只有一個現(xiàn)實:受難

    波德萊爾證明過這一點。奧維德也會同意我這個說法。

    另一方面,這一現(xiàn)實也保障了一個事實:

    詩歌是一門臨危幸存的藝術(shù)

    讀的人少,厭惡的人

    卻很多

    如同良知生了病,如同遙遠(yuǎn)年代的遺跡

    在我們這個時代,科學(xué)宣稱

    享有對魔術(shù)無止境的壟斷

    《詩人之戀》的作者是來自墨西哥的大詩人何塞·埃米利奧·帕切科(JoseEmilioPacheco,1939—)。2013年第52屆斯特魯加詩歌節(jié)頒發(fā)了5個詩歌獎項,其中最重要的是年度詩人獎,稱為“金環(huán)獎”或“金花環(huán)獎”,今年摘取桂冠的就是帕切科。他還是小說家、文學(xué)評論家、翻譯家,曾獲西班牙格林納達(dá)國際詩歌獎和分量很重的塞萬提斯獎。

    這首詩的正文是西班牙文,但題目作者用的卻是德文(Dichterliebe)。這至少有兩層深意。

    1.典故意義上的?!对娙酥畱佟繁臼恰耙魳吩娙恕笔媛?840年(舒曼音樂生涯中的所謂“歌曲之年”)譜寫的聯(lián)篇歌曲集。歌詞是海涅的詩集《歌集》(BuchderLieder)中的《抒情間奏曲》(LyrischesIntermezzo)20首中的16首。海涅是浪漫主義文學(xué)家的代表之一,但他又不失批評德國浪漫主義的精神,對同時代作家作品進(jìn)行冷嘲熱諷是他作品的特點。德彪西等人常議論舒曼究竟用音樂表現(xiàn)了幾分海涅的諷刺。

    帕切科這首帶有極簡主義特點的詩意蘊極為豐富,那么它的主要情調(diào)到底是抒情還是諷刺還是兩者兼有?答案是:諷刺。詩的第一行說:“詩只有一個現(xiàn)實:受難”。帕切科認(rèn)為,恰恰是這一現(xiàn)實,保障了詩能在危險的處境中幸存下來。在我們這個時代,讀詩的人少之又少,因為很多人認(rèn)為,詩不僅沒有用,而且有危險,不啻是帶病的良知(sickconscience),或者說詩人是有良知的病人。帶病的良知也許是自我意識(self-consciousness)的最集中顯示。良知屬于詩人,但可能不屬于我們這個時代。主導(dǎo)我們這個時代的是“知”(science,所謂“科學(xué)”是也)。科學(xué)貌似普遍,實質(zhì)是局限于時代條件的,但科學(xué)極為自負(fù)地認(rèn)為,它是永恒的,與天地共生的,它甚至能壟斷魔法。而帕切科堅信,良知為各個不同的時代所共有。比科學(xué)古老的是“良知”,真正能掌控魔法的是詩歌。這首詩嘲諷了在所謂的“科學(xué)時代”里人們對科學(xué)的迷信,對“知”與“良知”的混淆。這首詩的前半首寫詩的受難品質(zhì),后半首寫科學(xué)的自以為是;從邏輯的演進(jìn)上來說,科學(xué)自認(rèn)為是能把詩歌從受難境地拯救出來的救世主,它以詩歌的救命恩人自居,從而想達(dá)到控制詩歌的目的。但帕切科想說的是:詩歌雖然處于受難境地,但無需拯救,因為受難是它與生俱來、不可消除的品質(zhì),是它的病,但也是它的命,除掉了這“病”,“命”也就沒了。況且,縱然詩歌是需要拯救的,那拯救的手也未必來自科學(xué),因為“良知”與“知”迥乎不同,具有更加恒久的價值。這種對詩歌價值的肯定和稱頌則暗藏于“嘲諷”的后面。

    2.修辭效果意義上的。上半首和下半首之間的邏輯推理表面上順理成章,實質(zhì)上牽強附會,那是科學(xué)的自作主張、自我加冕。兩者之間這種似續(xù)實斷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了某種反諷效果。這種效果還體現(xiàn)在題目Dichterliebe和內(nèi)容之間的乖張關(guān)系。Dichterliebe屬于舒曼,屬于浪漫主義,至少表面如此,因為那是舒曼命名的,打上了深刻的舒曼的音樂烙印,人們剛開始接觸了解這個詞時,馬上會聯(lián)想到這組舒曼寫給妻子克拉拉的纏綿之作。但事實上,這是被舒曼的音樂改寫了的海涅的詩。通過這首詩的寫作,帕切科顛覆了、剝除了舒曼音樂的外殼,還原了海涅詩歌的真面目。題目是那么抒情,而正文毫無抒情,只有諷刺和批判。正是在這抒情表面和諷刺內(nèi)里之間,反諷的張力效果顯得更加強大。

    被謀殺的詩人的土地

    〔保加利亞〕柳波密和·雷夫切夫北塔/譯

    在癌癥多發(fā)的熱帶地區(qū)

    和北極圈之間

    (在激情

    和理性之間)

    遠(yuǎn)離

    天宇

    有一片繁榮的土地

    ——美麗

    而富?!?/p>

    這是被謀殺的詩人的土地……

    不過呢,詩會涌現(xiàn),在暗地里

    壓迫我,把我撕成

    碎片。在那里,遵循著

    傳統(tǒng),收割者揮舞著

    陽光的鐮刀。“你

    還活著!”——而鷹受傷了,狼

    搜尋著

    傷口。

    這是我的土地!

    這是在我深處的土地!

    在我的無眠的夜晚

    地球在尖叫。

    我的血液之河騷動著

    沖走了

    我心靈的堤岸

    而我

    學(xué)會了

    在這片被謀殺的詩人的土地上

    如何寫詩。

    保加利亞大詩人柳波密和·雷夫切夫(LyubomirLevchev)對詩歌抱有某種古典主義的觀念和情懷,他賜予詩人的土地處于北極圈和熱帶之間,也就是說冷和熱之間,理性與激情之間。溫帶地區(qū)具有最好的氣候,因此那片土地是美麗富饒的。如果說那片土地不屬于詩人,或者,本來屬于詩人,后來又被剝奪了,詩人之被殺顯得更加符合日常邏輯。但問題是:這片土地既然屬于詩人,而且又那么好,詩人何故被殺害呢?那殺害詩人的到底是誰呢?“收割者揮舞著/陽光的鐮刀”。陽光,一般被認(rèn)為是美好的事物,是跟雨露一起化育生命的。但在詩人手里,它成了鐮刀,成了戕害生命的東西?;蛟S,在熱帶地區(qū),由于陽光太暴烈,的確有害。但作者在這里沒有明說這是熱帶的陽光,而是泛指,它可能屬于寒帶,也可能屬于溫帶。那么好,我們應(yīng)該得出這樣的推論:美好的東西同時也可能會傷害我們。對詩人來說,最美好的東西莫過于詩歌了吧?但雷夫切夫認(rèn)為,詩人可能或者必須死于詩,詩人被置之死地而后詩生,詩人被害而詩涌現(xiàn),詩“在暗地里壓迫我,把我撕成碎片”。詩和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是相生相克。詩是神,也是鬼,是吸血鬼,一直在吸詩人的血,吃詩人的肉,詩人被吃剩下一副骨架,就要被“詩鬼”拋棄。

    我曾經(jīng)寫文章闡述過類似的看法,對清初大詩人、史學(xué)家趙翼提出來的“國家不幸詩人幸”這個話題進(jìn)行糾正和發(fā)揮。我的觀點是:國家幸時——以美麗富饒的土地為象征,詩人未必幸;國家不幸時,詩人未必幸,更可能是不幸;國家不幸時,真正幸的不是詩人,而是詩!吊詭的是,詩人對于自己如此慘死于詩的命運,并沒有怨天尤人,呼天搶地,而是主動接受,勇于承擔(dān),去做殉詩者。為了詩歌,他們寧愿把鬼當(dāng)作神,頂禮膜拜,肝腦涂地,在所不辭?!苞検軅?,狼搜尋著傷口”。鷹和狼一般都被認(rèn)為是加害者,那么,它們之所以受傷,是因為它們自己愿意受傷,自討苦吃,自作自受。這首詩也隱含著《詩人之戀》一開篇就提出來的苦難主題。在雷夫切夫看來,苦難有時并不是外在強加的,而是自我開拓和自我探索過程中的產(chǎn)物:“我的血液之河騷動著/沖走了/我心靈的堤岸”。浪漫主義詩人雨果說,世界上比大海更大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大的是心靈。但事實上,人的心靈沒有那么大,所以我們需要不斷拓展我們心靈的邊界,去容納更多的事物;我們要容納的是更多外在的事物,但卻不能依賴那些外在的事物來幫我們拓展,而要靠我們自己內(nèi)在的能量和力量,不惜去消耗這些能量和力量。寫詩是拓展心靈空間的一個獨特而有效的手段,必然要消耗我們自己的生命。

    關(guān)于密碼,由紀(jì)伯倫

    〔馬其頓〕妮可莉娜·安多娃北塔/譯

    互聯(lián)網(wǎng)上有篇文章,說

    許多夫婦都知道

    對方的電子郵箱密碼

    是相互主動告知的

    作為信任和安全的標(biāo)志

    我不像紀(jì)伯倫那么

    睿智

    我要加上這樣幾句:

    互發(fā)郵件

    但不要泄露密碼

    人與地相依為命

    但各自保守初始的秘密

    妮可莉娜·安多娃(NikolinaAndova)是馬其頓生于1970年代的女詩人,獲得了第52屆斯特魯加詩歌節(jié)的另一個獎項——“斯特魯加之橋獎”。她的這首詩題目有點怪。紀(jì)伯倫就是黎巴嫩藝術(shù)家、詩人、作家、哲學(xué)家卡里·紀(jì)伯倫(KhalilGibran),問題是:他從未曾使用過“密碼”這個詞。那么,安多娃為何要在密碼后面加上紀(jì)伯倫?

    這是一首日常生活敘述的詩。從1990年代以來,中外很多詩人都注重日常生活,從日常生活擷取素材,抓取靈感,甚至獲取語言資源。但安多娃的寫法還是有點新意。這首詩開始于一個日常生活的細(xì)節(jié):許多夫婦在網(wǎng)上注冊郵箱時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密碼,說白了,就是:夫妻共享密碼。密碼成了夫妻關(guān)系中信任和安全的象征。作者在敘述了這一關(guān)于電子郵箱密碼的普遍現(xiàn)象之后,不是自己直接發(fā)表看法,而是通過仿寫紀(jì)伯倫的詩句說出來。她很老實,在自己的文本之前,先引用了紀(jì)伯倫《先知》一書中關(guān)于婚姻的詩的一部分,那首詩非常著名,她引用的是中間的部分(她分成了八行):

    彼此斟滿了杯,

    卻不要在同一杯中啜飲。

    彼此遞贈著面包,

    卻不要在同一塊上取食。

    快樂地在一處舞唱,

    卻仍讓彼此靜獨,

    連琴上的那些弦子也是單獨的,

    雖然它們在同一的音調(diào)中顫動。

    安多娃的最后四句就是對這八行的仿寫。她認(rèn)為,密碼畢竟屬于秘密的一種,不應(yīng)該告訴任何別人,包括自己親密的愛人。這首詩的用意其實很簡單,就是她反對夫妻間共享密碼。但她的靈感來源,或者說她組織詩歌結(jié)構(gòu)的方式,值得我們一說。前半首是“關(guān)于密碼”的日常敘述,平淡無奇;后面緊接著,如果是談她個人的想法,完全用她自己的語言,那也沒有多大的意思。后半首是對前半首的一個形而上的提升,本詩可貴之處就在這里。前半首說事,后半首說理。她之所以能說理,而且這理還不是簡單的批判和否定,而具有更加普世的價值,是因為得益于她聯(lián)想到了紀(jì)伯倫的那首名作,尤其是那首名作的思維方式和語言架構(gòu)。是紀(jì)伯倫給了她理論化的支撐。

    題目中逗號前后的兩半內(nèi)容正好對應(yīng)于這首詩整個內(nèi)容的前后兩半。密碼和紀(jì)伯倫之間的關(guān)系就是由作者對紀(jì)伯倫詩句的學(xué)習(xí)構(gòu)建起來的,甚至我們可以推測,她的靈感的一部分就是來自紀(jì)伯倫。我曾經(jīng)想把題目改譯成《關(guān)于密碼,仿紀(jì)伯倫》,但后來還是決定保持《關(guān)于密碼,由紀(jì)伯倫》這樣似非而是的樣子。作者把自己的詩和紀(jì)伯倫的原作放在同一個空間,使兩者之間產(chǎn)生明顯的互文作用。

    預(yù)先警告

    〔馬其頓〕米洛斯·林德羅北塔/譯

    世人啜飲的器皿

    會發(fā)出沉郁的回響

    先是雷聲大作

    然后是無情的回聲

    時日的刀刃

    將削下高端

    切開樹皮

    劃裂大地。

    隨后圣靈將流下

    沉重的淚滴

    圣父將派來

    他的兒子——詞語——

    藍(lán)色的詞語。

    這將是一個預(yù)先警告

    是人們很久前就預(yù)料到的可怕的警告:

    最終你會看到,那筆債啊,

    算到最后,事實上,

    哪怕不按時,

    早晚都得

    由我們

    徹底——還清!

    馬其頓詩人米洛斯·林德羅(MilosLindro)的《預(yù)先警告》是一首具有宗教情懷的詩,其思想源頭應(yīng)該是人類因為原罪而必須經(jīng)過自己的補償行為得到救贖。有意思的是,林德羅把“罪”置換成了“債”,詩的最后一部分說:“那筆債啊,/算到最后,事實上,/哪怕不按時,/早晚都得/由我們/徹底——還清!”人類對上帝犯下原罪,就像是欠了他一筆債,很難還清,但遲早得還清,哪怕是到了生命終點的時候才能還清,否則,死后也不能升入天堂,見不了上帝,到死也得不到解脫和輕松。這是對宗教原罪觀念的一個改寫。這種改寫后面是否隱含著這一疑問:將罪置換為債,是把罪現(xiàn)實化甚至貨幣化,似乎更容易償還了,但即便償還了,我們是否真的就無罪了,是否真的能得到拯救?世俗意義上的罪可以分為刑事和民事兩部分,民事部分可以置換為債,通過賠償?shù)玫浇鉀Q,但刑事部分如果也被錢買了,那么,法律就成了金錢的奴隸。所以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我們不可能把所有的或者整個的罪都置換成債。

    這首詩的另一處改寫更有意思?;浇逃兴^三位一體的概念,即圣靈、圣父和圣子。這首詩中間幾行說:“隨后圣靈將流下/沉重的淚滴/圣父將派來/他的兒子——詞語——/藍(lán)色的詞語?!贝碎g有兩個問題:1.為何“圣子”被置換成了“詞語”?2.為何這個詞語是藍(lán)色的?

    圣子者上帝之子也,但不像上帝那么抽象,因為他的母親瑪利亞是普通的人間女子,其原型耶穌也就隨母親道成肉身,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再后來,人們用象征手法,把他的形象“去生命化”,說紅酒是他的血,面包是他的肉。不過,紅酒和面包雖然不是生物,但畢竟還是具象的。再后來,人們進(jìn)一步把圣子形象抽象化、符號化,變成了一個詞語——一個詞語而已。在林德羅看來,圣子形象的演變史無疑是漸行漸下的。

    在詩的原文中,那個“詞語”是大寫的,但較之耶穌原本該有的形象,無疑是被矮化了甚至抽空了。因此,作者用“藍(lán)色”來修飾那個詞語——作為圣子形象的替代物。大家都知道,在西方語境中,“藍(lán)色”代表的是“憂郁”、“沮喪”甚至是“下流”。話題一下子就沉重起來。其實,詩的一開頭,就奠定了這一沉重的基調(diào),作者用了“bluishly”(沉郁)一詞:“世人啜飲的器皿/會發(fā)出沉郁的回響”。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欠的債不僅屬于圣父,也屬于圣子,是我們在不斷地弱化甚至丑化圣子的形象,我們必須要對此付出代價。作者所要預(yù)先警告的,就是這點。

    矮鹿

    〔科索沃〕娜伊姆·貝奇拉耶北塔/譯

    在適合于

    盜獵者的森林

    你是我的一頭

    小小的矮鹿

    你甚至還不知道如何祈禱,好讓

    盜獵者改變主意

    你也不知道如何拐向容易逃跑的一邊

    你可以再流浪

    幾個星期

    逃生

    就是

    為生而逃嘛

    你會生我的氣

    如果我稱呼你

    愚蠢的矮鹿

    那是因為你相信:

    獵槍是溫柔的

    森林在春天總會生長

    你正在變成珍稀動物

    不要猶豫了啊,我的小可愛,

    你得改變槍筒的念頭

    像狐貍那樣地活一天

    只要你忘記這世上還有許多惡行

    那些打在你身上的主意就不會消失

    在動物地圖集里

    我將看到一個例證:

    曾經(jīng)一度有過一種美麗的動物

    叫做矮鹿

    女詩人娜伊姆·貝奇拉耶(NaimeBeqiraj)的這首詩探討的是生態(tài)問題。作品通篇以第二人稱抒寫,直接稱矮鹿為你,而不是它,沒有冷冰冰地把動物視為他者,“你是我的一頭/小小的矮鹿”,如果中間沒有加“我的”,是非常平淡的敘述語氣,加了“我的”一詞,顯得溫情脈脈?!拔摇焙汀澳恪敝g的距離近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以說是親密無間。但文本的形式又不是對話,而是“我”對“你”的談話。因為關(guān)系親密,所以“我”和“你”無話不談,甚至“我”對“你”哀其不幸,怒其不智。矮鹿又稱“狍子”,在中國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在動物權(quán)利保護觀念更強的歐洲,肯定被認(rèn)為是更珍貴的動物。對這種動物的獵殺是非法的。但獵殺者并不缺乏,在他們的槍口下,矮鹿要死里逃生。但是,作者又認(rèn)為,矮鹿是呆笨的,因為它們居然認(rèn)為獵槍是溫柔的。她希望矮鹿能學(xué)得聰明點,像狐貍,哪怕只是一天。不過,總的來說,作者是非常喜歡矮鹿的,無論是哀其不幸,還是怒其不智,都是因為愛。這份愛不會因為矮鹿的生或死而有所變化。從詩的最后,我們得知,矮鹿被獵殺了,或者說,作為一個物種滅絕了。事實上,這個物種當(dāng)然沒有被獵殺殆盡,現(xiàn)在還有不少存活的野生矮鹿生活在這個星球上。問題是,在這里,作者沒有用虛擬語氣,而是直接說:“曾經(jīng)一度有過一種美麗的動物/叫做矮鹿”。因此,整首詩就像是一篇悼念文字。在生態(tài)主題下,也許會有很多詩人憐憫矮鹿,也有很多詩人譴責(zé)盜獵,但在愛護的大前提下,對“矮鹿”這一受害者形象稍有微詞,是比較罕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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