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到中央的交通干線——回憶抗戰(zhàn)時期的一次特殊任務

口述／管兆修 采訪整理／王貞勤

201臨3沂年市1郵月政8局日受，邀在演上出海了郵根政據(jù)公我司的年會真上實，經(jīng)山歷東創(chuàng)省作的情景劇《紅色郵包》。聽到演出成功的消息，抗戰(zhàn)時期那次奔波幾個月、跋涉幾千里，打通山東到中央的交通干線的經(jīng)歷再次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飛毛腿”領(lǐng)受任務

1942年，山東的抗日戰(zhàn)爭進入了最艱苦的階段。日寇碉堡林立，哨卡遍布，對我各組織之間的交通聯(lián)系造成了很大困難。面對這種嚴酷的斗爭形勢，中共山東分局于1942年2月7日在沂蒙山區(qū)組建了集郵政、交通、發(fā)行于一體的山東省戰(zhàn)時郵務總局，主要負責黨內(nèi)文件的傳遞、《大眾日報》等黨報黨刊的發(fā)行與投遞、護送干部、運送重要物資等工作。中共山東分局組織部交通科科長趙志剛同志兼任該局局長。

經(jīng)過全局上下共同努力，戰(zhàn)時郵務總局順利打通了上下級的聯(lián)系和本省各個根據(jù)地間的聯(lián)系，但與中央的聯(lián)系一直沒能打通。1942年年底以前，總局曾派人到中央送過兩次文件，第一次到達了魯豫邊區(qū)，但秘密交通站已被敵人破壞，無法聯(lián)系，只得返回；第二次，我方交通員在通過平漢鐵路時不幸被捕犧牲。當年12月，組織上經(jīng)過反復篩選，決定派我去打通到中央的交通干線，把華中和山東的機密文件送到晉東南的中共北方局，可能的話，就去延安，送給黨中央、毛主席。

夜行曉宿出山東

我當時21歲，在山東戰(zhàn)時郵務總局任政治交通員，由于身體好、跑得快，同志們送我個外號叫“飛毛腿”。1942年12月19日晚，我?guī)衔募?、槍支和火柴（如遇敵擺脫不掉，必要時將文件燒毀）從沂蒙山區(qū)出發(fā)，白天休息，夜間趕路，經(jīng)過幾天的奔波，到達了鐵道游擊隊活動的區(qū)域——棗莊地區(qū)。

12月23日，我用暗號接上頭，找到了鐵道游擊隊的杜政委。他分析說，日軍歷年都會在元旦那天聚在一起過年，可以趁機過微山湖。12月31日下半夜，我在鐵道游擊隊的帶領(lǐng)下，悄悄翻過津浦鐵路，在微山湖邊找到鐵道游擊隊隊員王大元。第二天，王大元安排用兩只船過湖。地下黨員老張哥的船載著我在前頭走，船上裝滿了葦子，我裝有文件的包袱就捆在葦子里；王大元買了兩只燒雞，撐著船跟在我們后邊。

出發(fā)不久，我們便碰到兩個巡湖的漢奸兵。老張哥說我是他表弟，跟他過湖賣葦子，王大元又拿出那兩只燒雞遞給他們，我們有驚無險地通過了檢查。

渡過微山湖后，我奔向下一個接頭站張樓村孔家。我把文件包袱緊緊地背在肩上，手槍子彈上膛。走了七八里路，天就漆黑了，為了避免和敵人接觸，我記準方向，離開道路走農(nóng)田直往西行，一路上見村就躲，遇水即蹚。正走著，一道封鎖溝擋住了我的去路。溝既寬又深，我往溝底出溜時，因為身上背著文件，手中又握著槍，頭重腳輕，一不留神摔了個倒栽蔥。那幾天天氣很冷，我的老毛病氣管炎犯了，再加上這么一摔，喘得更厲害了，還止不住地咳嗽。我怕暴露目標，就用棉襖袖遮住嘴，還是無濟于事。真沒辦法了，我順手從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塞進嘴里吃下去，連吃了幾口果然奏效，咳嗽止住了。我在溝墻上挖了幾個小洞，蹬著小洞爬出深溝，就這樣又闖過了一關(guān)。

我休息了一會兒，準備繼續(xù)趕路，糟了，前進的方向記不準了。我想看北斗星辨別方向，可是滿天烏云，遍地冰雪，實在難以辨清，急得我手足無措。忽然，我想起交通員經(jīng)驗總結(jié)中有一條：“大樹皮南面光，土地廟門都朝南，天王星正北不動。”于是，我徑直向近處的一個村子奔去，在村頭找到一棵大樹，用背靠在樹的光滑面確定方向，又繞了大半個村子找到土地廟，證實了方向后便繼續(xù)快步前進。

在吃力地翻過一條十幾米寬的河壩后，東邊已經(jīng)放亮了。到張樓村還有多遠呢？為了弄清情況，我壯著膽子走進前邊的一個村莊，轉(zhuǎn)到村西頭的兩間破草房前，輕聲問道：“里邊有人嗎？”只聽屋里有位老人答話：“誰呀？”“老大爺，我是問路的，到張樓還有多遠？”“西邊大莊就是。”我又問：“這莊上住的有工作人員嗎？”“不知道，你到莊里問村長去?！蔽乙宦?，知道自己到了解放區(qū)，因為只有解放區(qū)才稱村長（敵占區(qū)都叫保長），頓時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直奔張樓而去。在張樓找到冀魯豫區(qū)黨委交通站后，不知是由于勞累還是高興，我頓時兩腿發(fā)軟，一步也邁不動了。

跋山涉水到太行

冀魯豫區(qū)黨委的同志非常熱情地安排我先休息，并和我交流了情況。當時，平漢鐵路兩邊敵占區(qū)都很寬，武裝通過已不可能，化裝步行得走三四天，且危險性很大。區(qū)黨委交通科科長劉明九建議我把文件留在他們那里，由當?shù)亟煌ㄕ疽徽疽徽窘恿?，把文件送到中共北方局去。我表示，這不符合我這次任務的目的。

劉明九見我態(tài)度十分堅決，決定派人護送我過鐵路，但提出不能隨身帶文件和槍支。他說，文件由他們隨密站送往北方局，槍在我回來時再還給我。我說，槍可以給他們，文件必須由我?guī)г谏砩稀⒚骶耪J為這樣太危險，并一再保證文件的安全。最后，我只好同意了他們的安排。

不久，我和幾個到中央黨校學習的同志一起啟程。我們?nèi)炕搜b，有的背著錢褡子，有的背著行李卷，每人身上還帶了很厚一沓子偽鈔票和法幣。帶路的同志囑咐我們，如遇敵人盤查，就說是到山西買牲口的。

第一天，我們朝河南安陽進發(fā)，快到天黑時走進一個小集鎮(zhèn)，打算找個店住下。剛走到一家店門口，就見里面走出兩個偽兵，后面緊跟著一個穿大皮襖的老板，大家馬上躲了起來。等偽兵走遠后，帶路同志才領(lǐng)我們進去住下。第二天一早走在路上，帶路同志對我們說：“店掌柜是我們的同志，我們的敵區(qū)工作在這個地方很有基礎。昨天那兩個漢奸兵是來要壯丁費的。”

這樣又走了一天，傍晚到達了安陽附近的平漢鐵路邊。這里比津浦鐵路封鎖得嚴密多了，沿鐵路兩邊都設有很深的水溝和鐵絲網(wǎng)，不多遠就有一個碉堡，晚上還有巡邏隊，不論白天晚上，想偷越鐵路都是很困難的。

帶路同志領(lǐng)我們來到安陽城北交叉路口的偽軍營房里，找到一個和他早有交往的偽團長。進去前，我一直擔心敵人翻臉把我們扣起來。進去后還算不錯，偽團長專門招待我們吃了一頓飯，然后安排兩個士兵送我們過了鐵路。通過平漢鐵路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氣，接著向太行山解放區(qū)行進。

我們趕了240里路，終于通過了敵占區(qū)，進入山西太行山區(qū)。這時，已經(jīng)是冬去春來了。到達八路軍總部和北方局駐地的馬田村后，我與北方局交通科接上了頭。第二天上午，北方局交通科侯科長來到招待所對我說：“冀魯豫區(qū)黨委已經(jīng)把你們山東的文件送來了。給北方局的我們已經(jīng)送組織部，給中央的文件暫時存放在我們那里?！甭牭竭@話，我心頭的千斤大石才落了地。

侯科長向我介紹說：“日軍近來集結(jié)了很多兵力，有向我根據(jù)地‘掃蕩’的動向，你去延安是不可能了。你先安心好好休息，以后看情況再確定?！边@樣，我耐心地等候著，工作時間就去交通科匯報這一路上的情況，同時主動學習他們的交通工作經(jīng)驗。

不久，日寇就糾集重兵向我太行山抗日根據(jù)地進行“掃蕩”。北方局把我送到敵占區(qū)的一個小山村，安排我住在一個地下黨員家里。我白天到山上種地，晚上回他家吃飯，夜里到山洞睡覺，在這個小山村住了22天。

敵人“掃蕩”結(jié)束后，北方局通知我回到馬田村。此時，小麥已經(jīng)黃梢了。在這次“掃蕩”中，國民黨軍龐炳勛部投降了日軍，其盤踞的地盤阻隔了北方局去延安的交通線。北方局確定，今后山東送中央的文件，由他們設法轉(zhuǎn)送過去，讓我返回山東，同時將近期中央和北方局發(fā)給山東的文件帶回去。一個多月后，我?guī)е募踩氐缴綎|，得到中共山東分局首長和戰(zhàn)時郵務總局趙志剛局長的表揚。

此后，我一直戰(zhàn)斗在通信戰(zhàn)線，直到20世紀80年代光榮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