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受不了她的地方,是她太強勢,在家里處處讓著她倒也罷了,在外面,她也不懂得給他留點臉面。她最受不了他的地方,是酗酒,她恨死了酒——平時挺好的一個男人,一喝酒,他就不是他了,滿腹牢騷,胡說八道,還打孩子??傊?,兩個人的婚姻已經(jīng)到了破裂的邊緣。
有相熟的長輩來給他倆說和,他說:“我不喝酒也行啊,她哪天不那么強勢了,對我溫柔些,我立馬就把酒給戒了!”她說:“讓我溫柔點也行啊,他先把酒給戒了!他隔三差五就在家里發(fā)酒瘋,弄得家里雞飛狗跳,還想讓我對他溫柔?休想!”
真的要離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是不離婚,就這么彼此相看兩厭,往后的人生還有好幾十年,似乎更難。
他問兒子:“爸爸媽媽分開好不好???”兒子說:“不好!”他說:“你看媽媽總是說爸爸不對,爸爸總是覺得媽媽不對,與其在一起總是吵架,還不如分開呢!”兒子說:“我以前和同學(xué)吵架,我們老師就說我,你別管別人怎么樣,先把你的臭毛病給改了!爸,你也是,你別管媽怎么樣,先把你喝酒的毛病改了!”
兒子的話倒是讓他愣了愣,一直以來,他想的都是:如果你改,我就改;如果你對我好,我就會對你好!卻從來沒想過:我不管你改不改,反正我要改;我不管你對我好不好,反正我要對你好!而孩子他媽,怕想的也是和他一樣吧?他想:權(quán)當(dāng)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就算是為了兒子,也得努力一下。
他決定戒酒了,但從沒想過戒酒這么難受。整天頭疼欲裂,坐立不安,好似有一百只爪子在撓自個的心。白天還算好過一點,到了晚上,翻來覆去,一夜一夜地失眠……她看他這樣,輕蔑地說:“你這又是在折騰啥呢?”他知道她不信他能戒得了酒,心里暗暗發(fā)狠:你等著吧,等我把酒戒了,第一件事就是和你離婚!
他把床鋪搬到書房里,買了一大堆零食,失眠時就看影碟。她來整理書房,看見滿滿一垃圾桶的瓜子殼,一地的影碟,再看看他瘦了一大圈!她想:這次還真是動真格的了!她突然有點心疼起他來。
那天她下班回到家,把兩盒安神補腦液放到他面前:“每天晚上臨睡前喝一支,總不睡覺人哪能頂?shù)米??”他心里一動:哎呦,她還關(guān)心我能不能睡好覺???
熬過了最初的半個月,他才覺得靈魂重新回歸到自己的身上,才緩過勁來,也有心情輔導(dǎo)輔導(dǎo)兒子的作業(yè)和兒子聊聊天了,他和兒子在一起的時候,她坐在一邊,打毛衣、翻雜志或者為晚餐準(zhǔn)備食材,安安靜靜的,很有幾分賢妻良母的樣子,不像以前那樣一見到他就控制不住要嘮叨要抱怨……她不說話的時候,家里是寧靜的,但寧靜中,自有一種溫馨的情愫在流動,他想:這才是個家的樣子嘛。
不喝酒了,也就推掉了許多朋友間的聚會,他有更多的時聞呆在家里,她對于這個變化顯然是歡喜的,表達(dá)的方式就是每天的晚餐桌上都會有一道他喜歡吃的菜:紅燒豬蹄、肉末炒豆角、清炒豌豆,或者是鹵雞爪……他心里美滋滋的,知道那是她特地為他做的,他們剛結(jié)婚的時候,她讓他列了個菜單,將自己喜歡的菜都寫下來,她悶在廚房里,一樣一樣學(xué)著做,做完了捧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等著他的評價:“怎么樣?怎么樣?”如果他說一聲:“好吃!”她就會像孩子一樣高興得跳起來!
那時候她多么溫柔,可是什么時候那個溫柔的女人不見了呢?他想:她嫁給我,那樣一個說話柔聲細(xì)氣見到誰都是一臉笑容的女孩子,現(xiàn)在變得像個悍婦似的,我是有責(zé)任的。他突然對她有了一些內(nèi)疚。
而她看到他竟然這么有毅力,真的戒掉了酒,心里很震動,她想:是因為我對他態(tài)度不好,他覺得家里沒溫暖,才總和朋友們出去喝酒吧,喝著喝著,就上了癮,他變成后來這個樣子,我是有責(zé)任的??!她突然對他多了一些體諒。
他們都不再提離婚的事了。
他本來并沒有寄希望她會變得溫柔起來,但是,在他戒酒成功之后,她也找回了遺失很久的溫柔,夫妻之間是一個互動的關(guān)系,有一方向著好的方向行動起來,另一方也會跟著動,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huán),如果誰都不愿意先行動,那么,所有的婚姻問題都會成為一個死結(jié)僵在那里,久病成頑疾,到最后,婚姻就要死了。
所幸的是,他率先行動了起來,只是一個行動,便改變了婚姻和家庭的結(jié)局,也改變了這個家庭中每一個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