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掌握權力的女人

摘 要：日本古代社會涌現(xiàn)出了一批女性統(tǒng)治者，在公元7世紀末期君臨日本的持統(tǒng)女皇便是其中一位。作為天智天皇的皇女、天武天皇的皇后，政治經(jīng)驗豐富的持統(tǒng)女皇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成為政治的裝飾品和附庸品。持統(tǒng)女皇在“壬申之亂”中積極輔佐丈夫舉兵反抗近江朝廷。作為“壬申之亂”中獲勝的一方，她又成為天武天皇的皇后?；屎髸r期的持統(tǒng)女皇又致力于為其生子草壁皇子的順利繼位鋪平道路。而草壁皇子意外的早逝卻又將持統(tǒng)女皇推到了權利的最高峰，使她開始了自己的天皇政治生涯。

關鍵詞：持統(tǒng)女皇；女天皇；古代日本；皇權；

中圖分類號：K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520（2014）-03-000256-02

一、輔佐丈夫奪取天下和治理國家

公元7世紀中葉，日本社會迎來了歷史上的轉(zhuǎn)折點，“大化改新”的實施極大地推動了古代日本社會的發(fā)展，并讓日本開始向“律令制”國家邁進。在這一改革過程中，中大兄皇子起到了主導作用，其胞弟大海人皇子同樣也在這場變革中成長起來，兄弟二人最終也成為了日本歷史上名垂史冊的天智天皇和天武天皇。也正是因為這兩位天皇的緣故，持統(tǒng)女皇可能早早就注定與政治的結緣。持統(tǒng)天皇原為鸕野皇女，史書中對其家世如此記載：“高天原廣野姬天皇，少名鸕野讃良皇女，天命開別天皇第二女也。母曰遠智娘?！盵1]即鸕野皇女是天智天皇的第二皇女。同時“適天渟中原瀛真人天皇為妃”，也就是說她又嫁給了自己的親叔父大海人皇子（天武天皇）。而這種婚姻安排也足見是天智天皇為拉攏大海人皇子所采取的策略，因為除鸕野皇女之外，天智天皇還將自己的多名皇女嫁給大海人皇子。

天智天皇統(tǒng)治時期，鸕野皇女的丈夫大海人皇子被確立為儲君，可隨著大海人皇子勢力和威望的增大，使兄弟之間逐漸產(chǎn)生芥蒂。為遏制大海人皇子，天智天皇選用自己的寵兒大友皇子為太政大臣以總攬大權。這樣的人事安排實際上架空了大海人皇子太子的地位，而且使他自感生命都受到威脅，這種情況下鸕野皇女的前途也頓然變得暗淡。公元671年10月，大海人皇子以出家為名躲往吉野，此時鸕野皇女偕其子草壁皇子也一同前往，與丈夫共同在吉野度過一段艱苦的流浪生活。這種選擇明確的說明了鸕野皇女堅定地跟隨自己的丈夫，并選擇站到其異母弟大友皇子的對立面，也就是說注定與整個近江朝廷為敵。

672年，當大海人皇子得知近江朝廷嚴密監(jiān)視自己和積極備戰(zhàn)的情報之后便立刻前往東國并決意起兵，“壬申之亂”拉開帷幕。在這次動亂的過程中，史學家們通常主要關注的是天武天皇當時的計謀和決斷。而事實上身為一介女性的鸕野皇女也積極的參與其中，并與丈夫大海人皇子共商起兵之事，甚至在戰(zhàn)爭期間陪同丈夫共同行軍作戰(zhàn)?！度毡緯o》中寫道：“從天渟中原瀛真人天皇，避難東國，鞠旅會眾，遂與定謀。迺分命敢死者數(shù)萬，置諸要害之地。”由此可見鸕野皇女在“壬申之亂”發(fā)揮的作用以及她當時對政治斗爭的參與程度?！叭缮曛畞y”在短時間內(nèi)以大海人皇子一方的獲勝而迅速結束，大友皇子自縊身亡，大海人皇子在673年登基成為天武天皇。鸕野皇女也于次年獲封成為皇后，正式登上政治舞臺的前臺。天武天皇時期，日本中央集權空前強化，天武天皇在掌握絕對權力的同時，另一方面又并不依靠群臣輔政，輔佐天皇理政的重擔而是落在了皇后和眾皇子身上，這也是這段時期被稱為“皇親政治”的原因。這其中皇后便起到了主要作用，作為后宮之主的鸕野皇女非但沒有遠離政治，反而因為皇后的身份廣泛參與天武朝的政治決策，成為天武天皇有力的助手以輔佐丈夫治理整個國家。史料中也多次提到此處，“皇后從始迄今，佐天皇定天下。每于侍執(zhí)之際，則言及政事，多所毘補?！盵2]以及天武天皇病重時期“天下之事，不問大小，悉啟于皇后及皇太子?！盵3]鸕野皇后發(fā)揮的作用可見一斑，同時也讓自己的政治影響力迅速擴大。

二、竭盡全力以確保其子順利繼位

天武天皇執(zhí)政時期，雖然鸕野皇后積極參與政治事務，但從當時的實際情況來看，她也不會存在自己繼承天皇位的想法。為使自己的地位長久安定而不受威脅，最傳統(tǒng)、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讓自己的親生骨肉草壁皇子繼承大統(tǒng)。

草壁皇子是鸕野皇后與天武天皇唯一的子嗣，而且早年便隨父親大海人皇子流浪吉野，單從這一點來看的確也有可能被立為太子。但問題在于草壁皇子在能力方面確實不夠出色，而且自身體弱多病，不能完全滿足其父天武天皇對繼承人的要求，相比來看大津皇子似乎明顯更受天武天皇賞識。大津皇子其母為大田皇女，從血統(tǒng)來看并不比草壁皇子遜色，而且他自幼聰慧好學，且極具才能。在史書中也不乏對其贊美之辭，《日本書紀》中記載：“皇子大津，天渟中原瀛真人天皇第三子也。容止墻岸，音辭俊朗，為天命開別天皇所愛。及長，辨有才學，尤愛文筆。詩賦之興，自大津始也。”“幼年好學，博覽而能屬文。及壯愛武，多力而能擊劍。性頗放蕩，不拘法度。降節(jié)禮士，由是人多附托?！盵4]實際上天武天皇長期沒有冊立東宮也是在兩人之間猶豫。直至天武十年（681年），政績卓越的天武天皇最終還是選擇了能力平平的草壁皇子作為皇太子，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鸕野皇后從始至終都是其子最強大的政治后盾。而天武天皇恐怕也是因為深知鸕野皇后的政治手腕，預料到如果冊立大津皇子為東宮，自然會引起鸕野皇后一派的強硬反對，日后皇室內(nèi)部恐怕又會出現(xiàn)相互殺戮的局面。為求政治上的安定，天武天皇也只能如此選擇，而且就算草壁皇子能力平庸，但有其母鸕野皇后的輔佐，也不至于出現(xiàn)巨大的政治動蕩。因此可以說正是因為鸕野皇后的存在，才讓草壁皇子最終獲得繼承人的資格?？衫^承人的問題并沒到此為止，才華橫溢的大津皇子畢竟仍是鸕野皇后和草壁皇子的最大障礙。在681年草壁皇子成為太子并開始“攝萬機”的兩年后，天武天皇又命大津皇子“聽朝政”，而這兩者的職能卻并無太大區(qū)別。這樣的人事安排直接激化了鸕野皇后與大津皇子之間的矛盾。686年9月，天武天皇去世。而在當年10月，鸕野皇后就先發(fā)制人以“謀反”為名逮捕大津皇子及其同黨30余名，并賜死年僅24的大津皇子。鸕野皇后以最快的速度將其子最大的政治障礙除掉了，足可以見其決心之大。天武天皇駕崩之后，為盡快穩(wěn)定局勢，鸕野皇后開始了3年的臨朝稱制，期間的主要目的就是開始準備讓草壁皇子順利繼位。天武天皇在去世后經(jīng)過長達兩年時間才下葬，在這兩年時間內(nèi)，主要就由草壁皇子負責天武天皇的后事。《日本書紀》中多次提到：“皇太子率公卿、百寮人等，適殯宮而慟哭焉?！边@無疑是由鸕野皇后特意安排的，讓草壁皇子率眾臣祭拜天武天皇，一方面可以借用天武天皇的權威提升皇太子的威嚴，另一方面又可以使草壁皇子以繼承人的身份駕馭眾臣，皇后此舉可謂用心良苦?？墒蔷驮?89年4月，體弱多病的草壁皇子竟然年輕早逝，此等變故徹底打亂了鸕野皇后為其準備的繼位計劃。

三、正式繼承天皇之位

本應在天武天皇葬禮之后正式承襲天皇之位的草壁皇子卻意外早逝，這讓鸕野皇后之前的計劃全部被打亂，而當時草壁皇子之子輕皇子尚且年幼，不可能繼承天皇位。因此鸕野皇后可能感到種種無奈，但這同時也把其自身推到了權利的最頂峰。持統(tǒng)四年（690年），鸕野皇女正式即位成為統(tǒng)御日本的新一任天皇，完成了從鸕野皇后到持統(tǒng)女皇的轉(zhuǎn)變，其政治生涯也迎來了巔峰時期。在日本歷史中并不乏女性天皇的身影，但大多數(shù)女皇都具有過渡的性質(zhì)，從這一點來看，持統(tǒng)女皇也不例外。可是在持統(tǒng)女皇統(tǒng)治期間，國家大權并沒有交由他人代為執(zhí)行，最高權力始終緊緊的掌握在持統(tǒng)女皇自己手中，單就這一點來說又是其余女皇所不具備的。在飽含著自己心血的草壁皇子去世后，持統(tǒng)女皇開始著手為自己證明其統(tǒng)治的正統(tǒng)性和合法性。

首先持統(tǒng)女皇特別注重自己的即位儀式，并賦予其特殊的意義。在其丈夫天武朝時期，天武天皇就曾采取一系列措施以確立天皇的神格，這其中就包括確立天照大神作為皇祖神，以及創(chuàng)設“新嘗祭”、“大嘗祭”等等，而這一切都是在宣示天皇地位所具有的神圣性。持統(tǒng)女皇則繼承了前朝的做法，并進一步進行升華，而她的即位儀式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中臣大島朝臣，讀天神壽詞。畢，忌部宿禰色夫知，奉上神璽劍、鏡于皇后。皇后即天皇位。公卿、百寮羅列匝拜而拍手焉?！盵5]在這里無論是誦讀“天神壽詞”，還是劍和鏡的授予，在天皇即位儀式上都是首次出現(xiàn)，持統(tǒng)女皇儼然是以“神”的身份即位，此傳統(tǒng)同樣也對后世天皇制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而持統(tǒng)女皇此舉的目的也很明顯，就是進一步加強天皇的神圣性，并借助天皇的神格來提升自己的權威。另一方面持統(tǒng)天皇在統(tǒng)治期間頻繁行幸吉野。吉野作為早年天武天皇和持統(tǒng)天皇政治避難之地，同時也是天武天皇正式發(fā)跡之處。持統(tǒng)天皇頻繁到此處的原因主要也是想借助天武天皇的權威和聲望來穩(wěn)固自己的統(tǒng)治，亦或是強調(diào)自身所處在何等重要的位置。持統(tǒng)女皇執(zhí)政時期，其治國方針基本上延續(xù)了天武天皇的各項政策，并對前朝的一些政策進行完善，比如對官員的考核標準以及對其著服的種種規(guī)定等?！度毡緯o》中對此有詳細記載：“百官人及畿內(nèi)人，有位者限六年，無位者限七年。以其上日，選定九等。四等以上者，依考仕令，以其善、最、功、能、氏、姓大小，量授冠位。其朝服者，凈大一已下，廣二已上黑紫。凈大三已下，廣四已上赤紫。直八級緋。勤八級深綠。務八級淺綠。追八級深縹。進八級淺縹。別凈廣二以上，一幅一部之綾羅等，種種聽用。凈大三已下，直廣四已上，一幅二部之綾羅等，種種聽用。上下通用綺帶、白褲，其余者如常?！比绱艘?guī)定之后，使當時的日本官員體制更趨于正規(guī)化，也更符合律令制的要求。而持統(tǒng)女皇最突出的兩項政績則當屬《飛鳥凈御原令》的正式實施和遷都藤原京?！讹w鳥凈御原令》在天武朝時期就開始編纂，而正式實施則在持統(tǒng)女皇時期，持統(tǒng)三年“班賜諸司令一部二十卷。”此令的頒布實施有效的加強了天皇所具有的皇權，為天皇的統(tǒng)治提供了強大的法律依據(jù)，同時作為日本最早的一部綜合性法典，其意義重大。藤原京的建設則又是持統(tǒng)女皇注重的一件大事，藤原京的結構布局明顯的參照了中國的都城形態(tài)，這一方面說明持統(tǒng)女皇時期對中國文化的學習吸收，另一方面也從側(cè)面說明女皇想通過新都城的修建來進一步體現(xiàn)皇權的加強和穩(wěn)固。694年12月，持統(tǒng)女皇正式遷都藤原京，日本政治也隨即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在繼承人的選定問題上，持統(tǒng)女皇同樣碰到了難題。持統(tǒng)女皇正式即位當年，就對高層官員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人事變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任命高市皇子為太政大臣，以輔佐持統(tǒng)女皇?？墒请S著高市皇子威望的提高以及眾臣對他的擁護，高市皇子也逐漸有了繼承天皇的資格，而這顯然不是持統(tǒng)女皇想看到的。但在持統(tǒng)十年，高市皇子先于持統(tǒng)女皇去世。之后雖然有讓天武天皇其他皇子繼承皇位的呼聲，但持統(tǒng)女皇還是執(zhí)意在持統(tǒng)十一年（697年）冊立草壁皇子之子輕皇子為皇太子，并于當年8月正式禪讓天皇位于輕皇子（文武天皇）。但值得注意的是，持統(tǒng)女皇在讓位后并沒有退出政治舞臺，而是繼續(xù)與文武天皇共治天下，成為了日本歷史上第一位太上天皇，直至703年去世，其政治生涯也畫上了句號。值得一提的是，公元690年在持統(tǒng)女皇正式即位的同一年，在大海彼岸實際統(tǒng)治唐帝國的武則天也選擇在這一年正式稱帝，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巧合。

[1]《日本書紀》卷三十 持統(tǒng)紀

[2]《日本書紀》卷三十 持統(tǒng)紀

[3]《日本書紀》卷二十九 天武紀[下]

[4]《懷風藻》大津皇子四首

[5]《日本書紀》卷三十 持統(tǒng)紀

參考文獻：

[1]坂本太郎.日本書紀[M].日本：巖波文庫，1994.

[2]西郷信綱.壬申紀を讀む[M].日本：平凡社，1993.

[3]北山茂夫.日本古代政治史の研究·持統(tǒng)天皇論[M].日本：巖波書店，1959.

[4]直木孝次郎.持統(tǒng)天皇[M].日本：吉川弘文館，1985.

[5]吳廷璆.日本史[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94.

[6]辰巳正明.懐風藻全注釈[M].日本：笠間書院，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