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當我們登上云臺山,俯瞰鎮(zhèn)江城的時候,他手指前方,用漢語跟我說:“這是我的城市!”語氣中充滿著自豪。
米歇爾是鎮(zhèn)江女婿,他和他的夫人——寶塔路小學的史雪芹老師住在寶塔路99號的頂樓。
米歇爾的家處在新城區(qū)與老城區(qū)之間,推開窗戶,就能欣賞他鐘愛的老城區(qū)黑屋頂。他喜歡那些黑屋頂,錯落有致,古色古香。他家周圍很熱鬧,生活便利,附近有許多他的朋友,走動起來很方便。米歇爾是個開朗健談的人,他非常喜歡和家門口那些賣菜人、小生意人聊天。她夫人就抱怨說跟他上街有一種“交通堵塞”的感覺,走走停停,很不流暢,原因是他一會兒見到了老朋友,一會兒又主動結識了新朋友,說起來沒完沒了。其實,米歇爾只會說一些簡單的漢語,主要是一些打招呼、問候和自我介紹的生活用語。他那一口世界語,除了他老婆,周圍沒幾人能聽懂,但他照說不誤。他那些朋友說的鎮(zhèn)江話,我估計他基本聽不懂,但語言一點沒有成為他和他的草根朋友們交流的障礙,雙方的談話內(nèi)容可能南轅北轍,但情感的交流一定是息息相通的。
米歇爾是法國人,年近70,退休前的職業(yè)是法國的一所類似中國特殊教育學校的校長,業(yè)余愛好是學習世界語。他和史雪芹相識、相愛的“媒人”正是世界語。史老師是鎮(zhèn)江早年學習世界語熱潮里的積極分子,至今在寶塔路小學的一個樓梯間里,仍有一間條件簡陋但卻名聞遐邇的“世界語”小屋。在世界語的國際交流中,米歇爾和史雪芹在網(wǎng)上相識,2004年在北京初次見面,2006年米歇爾到鎮(zhèn)江“現(xiàn)場考察”,第二年就“嫁”了過來,永久定居鎮(zhèn)江。
結婚后,米歇爾不說法語,史雪芹不說中文,兩人之間的交流媒介是世界語。這也許是幾年來米歇爾漢語水平提高不快的一個主要原因。我跟史老師說,你應該多和米歇爾說漢語,讓他能夠更方便地融入現(xiàn)在的生活環(huán)境。史老師說,世界語是個很好的交流工具,他們用了許多年,得心應手,習慣了。
米歇爾對街頭許多事情感興趣,尤其是在法國沒有見過的東西。三輪車對他來說是個新鮮玩藝兒。他見車子閑著,就會走過去,目的是和師傅聊聊,擺弄擺弄車子。師傅一見對面走來一位笑容可掬的外賓,主人翁意識陡然增強,趕緊推車迎將過去,準備提供優(yōu)質(zhì)服務。哪知,“外賓”并不想坐車,反倒客客氣氣地把師傅請到后座上,自己當起了“車夫”。米歇爾一直想體驗一下坐三輪車的感覺,但又認為讓別人出力,自己坐在上面不合適。史老師跟他說,踩三輪是一種職業(yè),大家都不坐,師傅們就要失業(yè)。聽了夫人的話,他終于鼓起勇氣,做了一次嘗試,一個短距離下來,師傅開價5元,他卻堅持給10元。
大西路一帶服裝店門前擺放的模特也是他特別喜歡的,他說在其他地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陣勢。每次路過那里,他都會像領導干部慰問一線群眾一樣,依次與各個“模特”握手,并致以親切的問候,經(jīng)常將模特的胳膊拉得脫臼。
米歇爾有幾個鐵桿“哥們”:寶塔路上燒餅攤主、大西路薛家巷口的修車師傅和西津渡“狀元餅”專賣店老板等。一段時間不見面,他就會想念他們,就會找機會過去和他們聊聊天。連續(xù)兩個雙休日,我跟著米歇爾去拜會他的老朋友,所見所聞令人感動:燒餅攤的女攤主見到米歇爾,先遞上一塊剛出爐的熱燒餅,再互致問候,言笑甚歡;修車師傅來不急擦去滿手油污,就和米歇爾先握手再擊掌;“狀元餅”老板的產(chǎn)品供不應求,幾個人在一旁等著,做成的第一塊餅,就遞給了米歇爾,作為“回報”,米歇爾連連稱贊好吃,還向路過行人進行宣傳。
成為鎮(zhèn)江女婿之后,米歇爾入鄉(xiāng)隨俗,逢年過節(jié)都要給他的老丈人送節(jié)禮。法國人的送禮習慣是選擇自己最喜歡的東西,而不是買貴重的物品。于是,他到燒餅攤買了4塊燒餅,送給老丈人。在下樓的電梯里,他還向鄰居炫耀那袋燒餅,告訴人家這是他送老丈人的禮物。
廣泛吃了一遍鎮(zhèn)江的小吃,他又發(fā)現(xiàn)京江齊是個好東西,于是又向親朋好友竭力推薦。老丈人病重,夫妻倆到醫(yī)院看望,米歇爾照例拎上了4只京江齊。老人已經(jīng)幾天沒進食了,可奇怪的是,見到女婿,老人家精神為之一振,順利吃下了一只齊兒。
到鎮(zhèn)江三四年了,米歇爾被豐富厚重的鎮(zhèn)江地域文化吸引,深深愛上了這座城市,他已經(jīng)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了。米歇爾有個博客,文字我一句看不懂,但照片都是我熟悉的環(huán)境,熟悉的生活。我知道,他是在向法國人宣傳鎮(zhèn)江。他博客里的最新內(nèi)容是“嘉年華”文化活動開幕式的圖片。他在街頭見到陌生人,總喜歡主動搭訕,并明知故問:“你是哪兒人?”如果有人被他引導著反問一句:“你是哪兒人?”他一定驕傲地說:“我是鎮(zhèn)江人!”如果史雪芹也在場,他一定會告訴別人:“她是我的老婆?!鼻皫滋?,當我們登上云臺山,俯瞰鎮(zhèn)江城的時候,他手指前方,用漢語跟我說:“這是我的城市!”語氣中充滿著自豪。
到鎮(zhèn)江三四年了,米歇爾被豐富厚重的鎮(zhèn)江地域文化吸引,深深愛上了這座城市,他已經(jīng)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