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活成一個時代。
——題記
前世。
我在想這究竟是哪個時代。
有戰(zhàn)功赫赫、馬革裹尸的將軍,“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有“醉臥沙場君莫笑”的曠達,金戈鐵馬、塵土飛揚的滿腔豪情,當然不乏“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的悲壯;也有潑墨萬里、美酒千壇的騷客,“愛君筆底有煙霞,自拔金釵付酒家”。渭城清早落下的雨,要洗去誰肩頭的塵土?承天寺夜晚如水的月光,倒影了誰的憂愁?京都春日早抽的楊柳,暗含了誰的依依惜別?……還有許許多多的男子們。我是他們,抑或是他們的女人。
安分地在深閨長大,隨考妣之愿媒妁之言嫁入他門,或許是心儀已久的情郎,或許并不是??棽紮C的軋軋聲,一聲一聲地覆蓋最初的海誓山盟;獻給公婆的茗香,一陣一陣地淹沒新婚的洞房花燭。從來都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不知不覺耗費掉最寶貴的青春年華。
也可能是落入風塵的煙柳,孤零零地迎來送往,后來在漠視中黯然成灰。
每一個時代都有每一個時代的悲劇。不要片面挖掘了美好,便否定時代里丑陋的存在。
今生。
我不敢說這是最好的時代。
我順從地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將近十六年,歲月的年輪一圈一圈染上了這個年代特有的顏色。不是特別美麗的顏色,而是我尚且可以接受的顏色。
精子和卵子的碰撞,在母親柔軟的子宮里造就我,達爾文的進化論庇佑我一出生就是四肢健全的嬰孩。相比起太多不幸的家庭,我幸福得多。所以之后的年歲里,我在遇到挫折時總是會提醒自己,想想那些被扼殺在來的路上的生命以及未諳世事就夭折的童年。這個時代善惡縱橫,我看到了黑暗骯臟的一面,慶幸著自己尚且身在光明美好的一面。
我按部就班地從幼兒園上到高中,經(jīng)歷著手機由滑蓋翻蓋變?yōu)橛|屏的變遷;我記得我來的時候哥哥笑靨如花,如今掐指一算他竟走了十年;我的發(fā)型也在不斷改變,而發(fā)色烏黑依舊;我的瞳仁早已沾染了煙火的污濁,不復純凈。這個時代有太多的人事更替,太多的是非黑白,我看不透遙遠未來的路,卻也只能一個人迷茫地踽踽前行,與陰影為伴,讓我知道后頭還有不滅的光。
來世。
是我所期盼的時代么?
照耀了地球幾乎一百億年的恒星急劇膨脹,某一刻迸濺的火花,燃燒了祖先曾經(jīng)居住過無數(shù)時代的蔚藍星球。當然,地球的蔚藍在可預見的多少年后已喪失得瞧不見蹤影。我是在另一個人造星球上遠遠地俯視它流星般的隕落,即使外殼上積滿了再多塵埃,熹微的內殼仍然在宇宙中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光年,如同被火包裹的水晶球。
突然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哀傷向我的每個毛孔蔓延。
這個時代,人們終于有了長生不老的體魄,連生兒育女都顯得浪費。久而久之,膩煩的面容消磨了新鮮感,沖動地去更改,上一秒是一個人,下一秒又是另一個人。日益發(fā)達的科技能滿足貪婪的需求,卻令情感變得奢侈。這是一個發(fā)達而貧瘠的時代。
沉吟著為那顆與我無關的毀滅星球默哀,恍惚中看到了蘊藏于其中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