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里面有句諺語叫做:能者做,不能者教。我想菲利普·費雪(Philip Fisher)肯定不會認同這句話。
作為現(xiàn)代投資理論的兩大教父之一,費雪不但能做,而且能教。他是斯坦福大學商學院的投資學教授,而能站在那個講臺的人一共就只有3個。費雪不僅桃李天下,而且還給股神巴菲特上過重要的一課,而彼得·林奇的操作方法也只不過是將他的策略發(fā)揚光大了。
他的名字其實可以和“成長投資”劃上等號,以至于費雪講述投資的超級之作《Common stocks and Uncommon Profits》被翻譯到中國之后就有了一個非常俗氣的書名:《怎樣選擇成長股》。
你或許知道,這本書是歷史上第一本打入《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的投資類書籍,但是你肯定不知道費雪寫這本書的初衷實際上只是為了封住客戶的嘴,因為他們總是找到費雪問這問那,惹得費雪很煩,他索性就用一本書來一起回答了,但事情總是這樣,在一不小心中成為經(jīng)典。
這本書如果用兩個詞來總結(jié),那肯定是“15要點”和閑聊法(scuttlebutt)。但是,你要真正理解這兩個方法絕非易事。費雪的兒子Ken曾經(jīng)說,他父親的投資理論簡單到只需要用兩三頁就能說完,可要掌握它們就像演奏與編曲之間的差異一樣,前者是竅門,而后者是藝術。
補充一句,雖然費雪很想讓Ken子承父業(yè),但最終Ken選擇皈依了價值投資(也開了家投資顧問公司),當然你要說成長投資是價值投資的變種也未嘗不可。
巴菲特也是一個費雪著作的熱心讀者,他說他想知道他過去說過的一切東西,股神見到費雪的時候認為其人非常謙虛,而且在精神上非??犊?。
作為一流的投資家,費雪從1931年就開始自己的投資顧問生涯,他有一批很忠誠的客戶,但是數(shù)量并不多。費雪的投資哲學是這樣的,集中買入少量的、那些你能懂的、優(yōu)秀的、有很大成長空間的公司,并持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簡單易懂,但又很難做到。他的輝煌是投資了得州儀器和摩托羅拉,而且費雪對后者的持有一直延續(xù)到他辭世。
實際上,在費雪的心中投資應該是一種藝術,因為永恒也是他投資的關鍵詞之一,這點我們可以從他70年的投資生涯,喜歡定性分析與長期投資等特質(zhì)中看出來。
作為一流的投資人,費雪也喜歡一流的詩人,他最喜歡的一首《If(如果)》就出自英倫的“帝國詩人”吉卜林(Rudyard Kipling)之手,這首詩開頭的兩句話是這樣的:
如果所有人都失去理智,咒罵你,你仍能保持頭腦清醒;
如果所有人都懷疑你,你仍能堅信自己,讓所有的懷疑動搖。
費雪一生異常低調(diào),幾乎從不接受訪問。或許因為他兒子是《福布斯》專欄作家的緣故,1987年,他破例接受了《福布斯》的采訪,如果這不是費雪唯一的一次公開訪談,也應該是非常稀有和珍貴的資料,《投資者報》特別翻譯摘錄了其中費雪談投資的部分,讓大家能夠有機會近距離地接觸到這位投資大師的思想。
F:如果這種情況(通脹)來臨,人們該如何應對呢?
PF:我曾經(jīng)認真研究過一戰(zhàn)后的歐洲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當時德國的通脹異常嚴重,法國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兩個國家都遭遇了相同的處境。如果你買入了非常好的股票——按照我的標準,而不是任意瞎買——你依然會經(jīng)歷那一段極其痛苦的螺旋式通脹期,但是當通脹過去的時候,你真實購買力的80%會得到很好的保護。
如果我能在惡性通脹中保存八成的資產(chǎn)水平,那么接下來我會投資一部分到債券中去。
但是,投資的時機選擇是非常困難的。我并不想成為那種手中留存過多現(xiàn)金的聰明人,同樣要是時機來臨,我也不想花太多時間來做準備。當你不確定的時候,你就對沖。粗略地估計,我的資金有65%~68%會投入到我真正看中的4只股票上面,大約有20%~25%是現(xiàn)金或者現(xiàn)金等價物,剩余的資金會放到有前途的5只股票上。
F:你好像不喜歡買太多的股票?
PF:我有4只核心的股票,這些是我真正想要的,它們代表了我的投資組合。另外,我還會用少量的錢去買一些有潛力進入核心股票池的股票,通常是5只。目前,我不太確定,如果要我現(xiàn)在買,我會只買其中的2只股票,而放棄其他3只。
每個10年我都會這樣做(但20世紀80年代不太好選股票),從30年代的2只股票開始,我總共發(fā)現(xiàn)過14只核心股票,這是一個很小的數(shù)目。但是,這么多年里它們?yōu)槲屹嵙撕芏噱X,其中最少的都有7倍的投資回報,最多的收益甚至能達到幾千倍。
我還買過50~60只其他股票,它們都讓我賺了錢。當然,我也虧過錢,有兩次投資縮水過50%,還有很多次損失10%的經(jīng)歷,這其實就是做投資生意的成本。然而,大多數(shù)的情況是,一只股票溫和的下跌后,我會買入更多,最后它還是帶來了巨大的回報。
但是,這些例子和那14只賺大錢的股票相比起來實在是沒有什么好說的。我持有它們的周期都很長,最短的都有8~9年,最長的有30年。我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到賺許多次小錢上面,我需要的是巨大的回報,為此我愿意等待。
F:那什么樣的股票才是你說的核心股票呢?
PF:它們應該都是低成本的生產(chǎn)商;在行業(yè)中應該是世界級的領導者,或者是完全符合我的其他標準;它們現(xiàn)在應該擁有有前途的新產(chǎn)品,而且有超越平均的管理水平。
F:你似乎非常強調(diào)公司的管理,是嗎?
PF:認識一家公司的管理有點兒像婚姻:你要真正了解一個女孩,就必須和她生活到一起。在某種程度上,你要真正了解一家公司的管理,也需要和它生活在一起。
尋找那些你喜歡的公司,那些能夠給你帶來幫助,能解決你和你客戶之間問題的公司。
我的興趣主要是在制造業(yè)(我不喜歡用科技公司這個詞)的公司,因為他們總能通過對運用自然科學的發(fā)現(xiàn)來拓展市場。
其他領域,比如零售和金融,它們都是極好的機會,但是我并不擅長。我覺得,很多人投資的缺陷就在于他們希望什么交易都涉及,但是一個都不精通。
F:你現(xiàn)在會尋找其他股票嗎?
PF:我會花很多時間來研究,并不急于買入。在一個連續(xù)下跌的市場環(huán)境中,我不希望過快地買入那些我不熟悉的股票。
F:除了公司有好的管理之外,你還會參考其他什么因素?
PF:當我與客戶強烈的爭論某項投資時,比如他們不情愿地說“好吧,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們就做吧”,這種時候的投資應該是恰到好處。如果我說“讓我們買1萬股吧”,而他們說“為什么不買5萬股呢”,這種時候其實是在告訴你已經(jīng)買遲了。
我也不會買市場偏好的股票。假如我去參加某只科技股的會議,會場里面擠滿了人,只有站著的地方,那么通常這是個很明顯的信號:現(xiàn)在不是買入這只股票的時候。
F:聽起來,你像是一個逆向投資者?
PF:真正的成功不是要做一個100%的逆向投資者。當城市中的人們看到新式汽車將淘汰老式街車的時候,有人會想既然沒人愿意買老式街車的股票,那我就買它們吧,這顯然是荒唐的。但是能分辨出大多數(shù)人接受的行為方式中的謬誤,這正是投資獲得巨大成功的要訣之一。
F:作為投資者,你在職業(yè)生涯中學到的最重要的一課是什么?
PF:你緊張兮兮的想著今天買入,明天就賣出,這是最為糟糕的情況。這是一種“小贏”的策略傾向。如果你是真正的長期投資者(這種人可真不多),那么你的收益實際上會大得多。我曾經(jīng)的一個早期客戶說,“沒有人會因為收獲盈利而破產(chǎn)”,這句話是對的,但同時也非常的不現(xiàn)實。
你收獲盈利的確是不會破產(chǎn),可是這里面有個前提,就是你做的每件事都能盈利,而在投資這門生意里,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你遲早會犯錯。
有意思的是,我看到很多人自認為他們是長期投資者,但是卻依然在他們最喜歡的股票上做著買進賣出的游戲而渾然不覺。
F:巴菲特曾經(jīng)說他的投資哲學85%來自格雷厄姆,15%來自于菲利普·費雪。格雷厄姆和你之間的區(qū)別是什么?
PF:投資有兩種基本的方法。一種就是格雷厄姆所倡導的,它的本質(zhì)是找到極其便宜的股票,這種方法基本上可以避免遭遇大跌。他會用財務安全來保證這一點,也許會出現(xiàn)下跌,但是不會深跌,而且遲早價值會使其回歸。
我的方法則是找到真正的好公司——價格也不太貴,而且它的未來會有非常大的成長。這種方法的優(yōu)點是大部分我的股票在相對短一些時間內(nèi)就會有所表現(xiàn)。盡管有的可能需要幾年的時間才會啟動,但是錯誤在所難免。如果一只股票真的很不尋常,它在短時間內(nèi)也會有可能大幅上漲。
格雷厄姆曾經(jīng)講過,他的方法的劣勢是這個方法實在是太好了以至于實際上人人知曉,他們都會用該法則挑選股票。
我不想說我的方法就是投資成功的唯一法則,但是我想,說這話可能有點自負,“成長投資”這個詞在我開始投資事業(yè)之前還沒人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