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誠的試金石
2013-12-31 00:00:00楊家厚
晚報文萃 2013年8期
1880年夏天，屠格涅夫推開眾多來訪者，安排好其他事務(wù)，停下手頭的寫作，抽身前往托爾斯泰的波良納莊園。
托爾斯泰對屠格涅夫的到來早已做了精心的安排：游泳，野炊，郊游。他也謝絕一切來客，專門陪伴屠格涅夫。兩人甚至很少談起寫作，就像兩個貪玩的孩子，盡情地享受著一度中斷17年的友誼帶來的快樂。
一天，屠格涅夫提議外出打獵，托爾斯泰欣然做好準(zhǔn)備。他們每人帶了一把獵槍，托爾斯泰還興致勃勃地帶上了獵犬。
到了郊外，托爾斯泰啪啪兩槍就打下了兩只野鴨，獵犬聞槍而動，隨即將獵物叼了回來，托爾斯泰對他的獵犬大加夸獎。
漸漸地，托爾斯泰意識到屠格涅夫的運氣不太好，他一次也沒打中獵物，不管是天上飛的還是樹中藏的。托爾斯泰甚至主動和他換了槍，他還是一無所獲。
一次次的失敗讓屠格涅夫漸漸有些惱火，即便是近在咫尺的獵物他也不愿意舉槍了。就在這時，一只山鷸從他們的頭頂緩緩飛過。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屠格涅夫舉起了獵槍，而托爾斯泰站在遠(yuǎn)處在心里為他祈禱。
啪的一聲槍響，托爾斯泰向屠格涅夫跑去，他們等待著獵犬叼回那只山鷸。然而，獵犬搖著尾巴跑回他們身邊，嘴里空無一物。
“你打中了，只是沒有致命而已?！蓖袪査固┌参康?。
“絕不可能！我明明看見它掉了下來！”屠格涅夫立即否定。
托爾斯泰吹響口哨，獵犬再一次前去搜尋，他們也一起跟了過去。獵犬在樹林里跑來跑去，嗅個不停；他們也搜遍了整片灌木叢，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你打中了，但也許只是受了傷?！蓖袪査固├^續(xù)安慰，“不然獵犬不會找不到。”
“不，我確定它是啪的一聲掉下來了?！蓖栏衲驈娬{(diào)，“不是受傷，是我一槍打死了它。”
“那怎么會找不到呢？我的獵犬沒有一次落空過呀！”
“我真的打中了它，撒謊有什么意思呢！”
沒有爭吵，但是兩個人心理都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有一個人說了假話。
晚餐時，托爾斯泰表現(xiàn)得很熱情，又跳又唱，使出渾身解數(shù)不讓氣氛冷清下來，因為他擔(dān)心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友誼會再次莫名夭折。
17年前，原本是好朋友的他們在一次聚會上因為一點小分歧發(fā)生了爭執(zhí)。當(dāng)時，他們都沒有顧及對方的感受，越吵越兇，后來竟大打出手，結(jié)果不歡而散，從此再不往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托爾斯泰意識到自己當(dāng)時太魯莽，深深地為失去一位生活上的朋友和文學(xué)上的知己而痛苦。兩周前，他終于鼓起勇氣，給對方寫了一封道歉信。令他驚喜的是，屠格涅夫欣然赴約?？墒菦]想到發(fā)生了這樣尷尬的事情。
晚餐過后，托爾斯泰悄悄叫來孩子們，囑咐孩子們明天早早起床，一定要尋找到那只失蹤的山鷸。
最終孩子們弄清了真相，原來那只山鷸落下后正好卡在了一棵白楊樹的枝杈上。
多年后，他們每每談起那只山鷸仍興奮不已。屠格涅夫總是一遍遍地描述第二天早上的情形：“你把山鷸拿給家里的每一個人看，那鄭重的樣子像是發(fā)生了一件驚天大事，還一個勁兒夸我槍法準(zhǔn)，正中山鷸的頭呢。”
“我們應(yīng)該感謝那棵可愛的白楊樹，”托爾斯泰在一封給屠格涅夫的信里寫道，“它簡直就是一塊神奇的試金石，證明了我們都有足夠的真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