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冰心同鄉(xiāng),祖籍都是福建;在文壇上,她曾經(jīng)與冰心齊名。她飽讀詩書,也嘗盡生活賜予她的苦酒。她才情出眾,努力寫作,將滿腹的苦悶與希望化成文字的涓涓細(xì)流,流向讀者的心田。
然而,命運這只大手,翻云覆雨,幾次三番與她為難。最終,在她35歲的大好年華時輕輕將她帶去。
她,就是活躍在中國五四文壇上的女作家廬隱。
廬隱從小沒有親人的關(guān)愛,像角落里一株落滿灰塵的小草。父親在她6歲那年因病撒手西去,一群孤兒寡母,投奔了在京城任職的娘舅,自此開始寄人籬下的生活。
她十五六歲時,母親替她張羅著找婆家,她對婚姻卻一片惶恐。她把自己埋進(jìn)小說里,而小說中男女主人公凄惻纏綿的經(jīng)歷,慢慢開啟了廬隱的心扉,她向生命中第一個男子敞開了愛的懷抱。
與那位叫林鴻俊的年輕人相遇,是在舅舅家里,對方說起來,也算是她的表親。他讀書不太多,家境不甚好。
如果不是母親與哥哥們的強烈反對,廬隱也許不會那么強烈地叛逆。母親認(rèn)為男方學(xué)業(yè)未成、將來不會有好前途,拒絕了林家的提親。當(dāng)時遠(yuǎn)在北京讀書的廬隱卻語氣堅決地給母親寫信說:“我情愿嫁給他,將來命運如何,我都愿承受?!?/p>
女大不由娘,母親只得無奈放行。她和林鴻俊訂婚,開始了自己生命中第一段戀情。
這份由她自己力爭而來的戀情,并沒有維持幾年。林鴻俊,曾經(jīng)占據(jù)她少女心扉的男子,在現(xiàn)實里卻是那樣不堪。話不投機三句多,他們以分手告終。
愛也是他,恨也是他。聚也是他,離也是他。20歲的廬隱,身上已有了那個年代那個年紀(jì)的女子所不曾有的自我與倔強。
1922年,廬隱由北京女高師畢業(yè),畢業(yè)后在北京師大附中任教。廬隱受那個時代的新思潮新思想的影響,慢慢變得活躍忙碌起來,組織文學(xué)社團(tuán),交流讀書寫作心得,編輯文學(xué)刊物,積極做些社會工作,那時的廬隱似有使不盡的熱情。
她與北大高材生郭夢良在一次福建同鄉(xiāng)會上相識。當(dāng)時,郭夢良是一位無政府主義者,對社會主義并沒有清晰的認(rèn)識。可他良好的古文功底、極高的文學(xué)素養(yǎng)、沉穩(wěn)的性格、深遂的思想,讓廬隱為之著迷。
但是,郭夢良已為人夫,他的發(fā)妻就在福建老家。一邊是自己久尋才得以相遇的精神知己,一邊是壓死人的倫理道德。面對來勢洶洶的愛情,廬隱陷入痛苦矛盾之中。她最終還是飛蛾撲火一樣奔赴那段愛情。
1923年,廬隱和郭夢良雙雙南下到上海,在一品香旅社舉行婚禮。
一個極其幸福的婚禮,卻不是幸福婚姻的開始。婚后,廬隱隨夫君回福建老家探親,才領(lǐng)略到那份愛情的尷尬。與郭的發(fā)妻同住一個屋檐底下,一向視自尊為生命的她,為了心愛的男人卻不得不忍受著來自婆家人的冷落與歧視。對這一切,郭夢良卻處之泰然,廬隱的愛之夢再次在現(xiàn)實面前坍塌。
1925年,郭夢良患肺病去世,給廬隱留下一個不滿十個月的女兒。彼時的廬隱,帶著年幼的女兒,回到了上海。
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廬隱如天際間一只孤鴻,滿身心都是深重的悲哀。直到1928年,她的命運再次出現(xiàn)轉(zhuǎn)機。那年春天,一位年輕的浪漫詩人——清華大學(xué)西洋文學(xué)系的李唯建,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那一位向著生命途程狂奔的年輕詩人一出現(xiàn),就在廬隱死水一般的心湖上投下一塊巨石。他陽光般的熱情,渾身洋溢的才情,都讓廬隱的眼睛為之亮,心為之舞。廬隱再一次從悲傷的漩渦里走出來,她開始回應(yīng)他的愛。
1930年8月,二人結(jié)婚?;楹?,他們將此前的情書整理,于1931年由上海神州國光社出版,書名為《云鷗情書集》。與李唯建結(jié)婚的幾年,應(yīng)是廬隱生命中最快樂平和的日子。她的精神世界里有了一盞明燈,物質(zhì)生活上也不再那樣窘迫無助。那一段時間,廬隱的創(chuàng)作頗豐,出版了長篇小說《象牙戒指》、短篇小說集《玫瑰的刺》等,還寫了大量的散文。
1934年5月13日,年僅35歲的廬隱因臨盆大出血搶救無效,在上海大華醫(yī)院溘然辭世。
臨終時,廬隱抱著李唯建的脖子,用盡最后的力氣對他說:“唯建,我們的緣分完了,你得努力。你的印象我一起帶走!”一縷香魂,就那樣帶著對這個世界滿滿的不舍,飄然遠(yuǎn)去。
有人說廬隱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她的作品里充斥了太多個人的感傷,她是為愛情而生,亦為愛情而死,她傾全力擁抱的,不過是愛情,作為一個作家,這也許是一個悲劇。然而,在那個時代,她敢為愛情吶喊,敢為愛情赴湯蹈火,那份勇氣,還是值得后人欽佩。廬隱生前曾經(jīng)深愛蘇曼殊的作品,那時,她也許不曾知曉,蘇曼殊的詩句會成為她悲苦命運的真實寫照:
人間花草太匆匆,春未殘時花已空。
春未殘,花已凋,讓花兒再也看不到金秋累累的碩果。面對這位早逝的才女作家,人們唯有一聲嘆息吧。
編輯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