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都愛攝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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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見到大熊的時候，覺得他長得好有喜感，又高又胖又挺有活力，簡直是個戴著棒球帽的功夫熊貓，并不嬌小的我，站在他旁邊，頭一回有了小鳥依人的感覺。我問他有多高，他說你猜，我猜1米83，他說胖子都顯矮，我1米87啦。

看他的長相和氣質(zhì)，他或許應該是個“姐，遇見你就嫁了吧”的廚師，或者是個輕輕一勾就能拎一堆實驗器材去上課的高中物理老師，更或者是，隱退江湖后發(fā)福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前體育健將，可惜，這些他都不是。在我求知若渴的企盼下，他終于輕描淡寫地說出了自己的職業(yè)——攝影師。

他真的一點也不像個攝影師，我們這種普通人出趟遠門尚且背個專業(yè)的單反相機，而他就一個小背包。我問他，你的大家伙呢？你的三腳架呢？你的閃光燈呢？你一堆的鏡頭呢？這個小包包能裝啥？怕是我的相機都塞不進去吧。他不急不慢地拉開小背包拉鏈，再打開一個夾層，慢悠悠掏出一個入門級的單反相機，喏，這就是我的裝備。

我額頭三根黑線，你是拍交通違章的交警大隊攝影師吧？這個小東西能拍出大片嗎？他笑了笑，片好不好，跟相機關(guān)系不大，心情好就行。頗有隱世高人的感覺，讓我摸不到頭腦。

雖然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但還是不讓人信服。畢竟，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自以為了不起的人，把自己喜歡做的，正在做的，稍稍有一丟丟成就的事情說成自己的專職，畫了幅臨摹的卡通在微博上被人點了幾個贊就覺得自己是畫家，在小雜志上刊登了一個豆腐塊大小的文章就覺得自己是作家……這樣的人多了，很多浪漫主義的職業(yè)，說出來也沒太有人信了。

我說，大攝影師，讓我開開眼，給我瞅瞅你相機里的照片唄。他很豁達的表情，好啊，拿去，他遞石頭般隨意擱到我手上，露出狡猾的表情，不過現(xiàn)在沒電了，然后他就繼續(xù)往前走，我在后面抱著個玉璽般跟著，那還給你啦！他嘿嘿一笑，我包太小了，你幫我背回去，誰讓你要看的，然后加快步速。

我原地站著，撐著腰，胸有成竹地大聲說，你不拿去我可就扔地上了啊。他說你扔吧，我先回去了，他走得更遠。

啊……你個痞子！

即便如此，我對大熊的初始印象并不差，沒辦法，誰叫他是個胖子。我爸很胖的緣故，我對胖大叔都很有好感。管大熊叫大叔大約是可以的，畢竟他大我11歲，可看到他那副無厘頭的樣子，實在讓人叫不下口，畢竟，大叔可不是一般人都能當?shù)?，人家韓國小姑娘管喜歡的人才叫大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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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大熊是怎么認識的？這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機緣。

那是夏天的事情了，畢業(yè)旅行的我，決定去一個遙遠的國度，遙遠到說出國名都很少有人聽過。我還是一個人上路，我本來可以兩個人的，可是那個人有他認為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出了過境口岸，一輛吉普車湊過來，司機用磕磕巴巴的英文說，我可以載七個人。然后，路邊的一位陌生男子，停下腳步，往自己身后一看，點了六個路人說咱七個一起吧？其中也包括我。啊，怎么會有這種人，都沒問別人要不要跟你拼車。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就是大熊。

即便莫名其妙，我也還是上了車，畢竟本來就是要坐車的，跟誰一車無所謂。

那個帶頭的男生個子大，他坐在副駕駛的位子。剛坐下來，他就回過頭跟身后的人交談開來，他聊了幾句，我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和另外五個人都認識，只有我一個是陌生人，啊，這真是太尷尬了。我不知所措，茫然看著窗外，耳朵還在聽他們聊天。

原來這個大個子男生叫大熊，另外五個，分別是一對中年夫婦，和三個大學在校女生。他們彼此的稱呼都不是名字，而是代號，諸如石榴、蝦米、買買提。真的很奇怪，一路上認識的人，幾乎都是沒有名字的，就像入了江湖般。也是，人名都比較繞口，說了名字別人也會記不住。為了避免尷尬，我也趕忙臨時給自己取了個代號，叫九月，因為，從小到大，每年的九月我都會格外幸運。

大熊說，九月，既然你一人，我們就把你捎上了，一個姑娘在外面不安全。

從上車到被組隊，我似乎沒有一點發(fā)言權(quán)，但，突然有人幫忙做主，感覺還不賴。

大學四年，我活得像個絕緣體，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完成，不需要團隊合作，也不需要外界幫助，有同學戲謔我說，如果生孩子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情，我以后也不必結(jié)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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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坐在副駕駛上，很不適應的樣子，因為這里車的方向盤在右邊，跟中國相反。大熊坐在中國的駕駛位置，卻手頭落空，讓他很沒安全感。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扭過頭說：“如果我把自己的車開到國外來，那就搞笑啦，我肯定讓副駕駛的人把雙手伸出窗外，絕對把后面的車嚇得屁股尿流，他們一定以為司機沒用手，哈哈哈哈！”他笑得很大聲，甚至有點猙獰，但沒人理他，我們后兩排的人都因旅途奔波昏昏欲睡，只有他精神異常。

他很尷尬地扭回了頭，想對司機說自己剛才的笑話，無奈英語太差，說了一句sir后，哽住了……

下車后，我們一行找了家賓館，賓館說現(xiàn)在旺季，只有三間空房。那七個人怎么住呢？中年夫婦必然住一屋，我們余下的五個人，四個女生，一個男生，這可有點尷尬。

豪爽的蝦米姑娘發(fā)話了，這樣吧，大熊，讓猴子跟九月住，你跟我倆住一間。大熊感動至極，連說好，今晚給你倆踩背，絕對正宗。罷了，你那噸位，會把我倆踩成高位截癱的。

就這樣，三波人各回房間，洗洗睡了。

晚上躺著，我問猴子，大熊是你們什么人??？她說，不是什么熟人啊，今天早上認識的，也就比你先認識兩個小時。

這樣啊，你覺不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太人來熟了。

還好吧，旅途中你會認識許多這樣的人，很多人來熟的人，生活中也許很自閉，旅行的時候還悶頭悶腦，真就太沒意思了?？傊笮苋诉€不錯，是個溫情的大叔。誒，九月，你有男朋友沒？

不知道算不算有呢，有個潛在發(fā)展對象，對我很好，但他一直傻傻不開口。

哦哦，那就算沒有啦。你看我們?nèi)齻€，都是有男朋友的人，旅行在外都說自己是單身，因為這樣會有意思些，也沒想艷遇啊有的沒的，但沒男朋友的女生終究是會更容易讓人接近的，對男對女都是這樣，原因我也說不清。

大概吧，單身的人會有一種曖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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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時差的緣故，當?shù)貢r間的早上五點多，我就醒了，人生難得幾回早。

天還沒亮透，我站在陽臺上伸著懶腰。醒啦？隔壁陽臺有人跟我打招呼，我揉揉眼，原來是大熊。沒有防盜窗的陽臺，不管看見誰，都覺得很沒有距離感呢。我說，是啊，餓醒了，你今天什么打算？

大熊憨憨一笑，我今天想去買條裙子，聽說這里的男人過節(jié)的時候會穿裙子，我這輩子還沒穿過裙子呢，想過把癮。

哈哈，好啊，我們幫你挑。你真有趣，看著一點也不像上了30歲的人。

女怕老，男怕小，顯年輕不是好事兒。也就出門旅行是這德行，我工作的時候，可嚴肅了，尤其對待實習生，天天演黑臉，演得我臉都快抽筋了。

可別對著一個即將實習的人說這些，會有陰影的。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這些有工作經(jīng)驗的人要這么兇地對待我們這些剛畢業(yè)的孩子，溫柔一點不好嗎？像你平常這樣嘻嘻笑笑的，工作氛圍多好。

很簡單啊，我當年也是這么過來的，而且我很感謝當年我實習的時候沒給我好臉色的上司們，生活就應該這樣的，在一開始就讓你看到苦難面，后來再遇上不如意，就會看淡些，后來的好日子，也會被視為命運的恩賜。好了，不跟你說這么多，出來玩，不談工作。你說我買什么顏色的裙子好呢？

買兩條！晴天穿紅的，陰天穿綠的。

哈哈，我是路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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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當?shù)厝说姆b市場，不算大，但足夠琳瑯滿目，這真的是個寵溺色彩的國家，我和小伙伴們都驚呆了。我們開始各自挑選適合自己的衣服，把大熊曬在一邊。

他只能自己去找老板交流，見他上下比劃，樣子滑稽得很，這就是不學好英語的后果。我看不下去，上前幫忙，跟老板交涉了一會兒后，才知道，當?shù)啬腥烁静淮┤棺?，是中國人亂傳謠言。老板覺得我們的提問很滑稽，然后他接下來說的話，更滑稽，他說大熊這樣的身材，即便男人穿裙子，也沒有他的尺碼。

我笑得快岔氣了，都不忍心把這句話翻譯給大熊，他又一直纏著問我笑什么，我才告訴了他，知道真相的他眼淚快要掉下來，哈哈哈哈。

大概是自己不能買裙子，大熊拉著我們，死活不讓我們買衣服，說了一大堆理由，但也阻擋不住姑娘們愛美的心。何止要買，我立馬買了就穿身上了，也不顧外面正在下雨，把長裙子在膝蓋上打了個結(jié)，走路都邁不動腿，小步小步地走著，像個日本女子。

這里的城市主干道也坑坑洼洼的，我怕弄臟新裙子，低頭很小心地看著路，猛抬頭，才發(fā)現(xiàn)，大熊在前面偷拍我，我怒視著他，不許拍我的囧照！要拍天氣好了，我打扮一下再拍！

這不是偷拍，是抓拍，你不知道你的樣子多可愛。擺拍出來的東西，太沒意思了，美不是第一位的，傳神才好看。

我加快步速，走到他旁邊，踮起腳，給我看看！

等會兒，踮著，不要動！他俯下身子，半個身體在雨里，就為拍下我綁著的裙子和踮起的腳尖，然后他站起來，笑著說，這個樣子很俏皮的。

給我看看！

中午給你看，我現(xiàn)在在興頭上，還沒拍夠。你們走你們的，別管我，等下我追上來。就這樣，大熊消失在一個窄巷子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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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飯的時候，我迫不及待搶來大熊的相機，一張張翻看起來。

傳神的人物，異域的街景，還有并不漂亮但很有味的我，哇，真的感覺不錯，你的入門機器也能拍這么好。你回去再給我后期一下吧，然后發(fā)給我！

不工作的時候，我都不愛后期，照片很真誠，后期太會撒謊，如果活在幾十年前，只有拍照沒有后期，那時候的攝影師才是真正意義的攝影師，活得很純粹，現(xiàn)在的攝影師太辛苦了，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胖嗎？經(jīng)常一修片就是一個通宵，餓了我就吃高熱量食物喝碳酸飲料，我去年一年長了20斤！我上大學的時候才120多斤，1米87的大高個兒才120多斤啊，哎，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

哈哈，那是挺讓人羨慕的身材，誒，你哪個學校畢業(yè)的??？

哦，電影學院。

哇，你電影學院的?。看笮艿男蜗笤谖倚哪恐兴查g高大了不少，不僅因為學校，還以為他的不張揚。名校生我認識不少，大部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幾乎都會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強調(diào)自己的學校，因為在這種學校上學時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而大熊不一樣，我挺喜歡這一點。

所以，你是電影學院攝影專業(yè)畢業(yè)的？天吶，我小看你了，還以為你是那種剛?cè)胧忠慌_相機，鼓搗鼓搗，拍拍花草拍拍日落，就當自己是攝影師，到處騙小姑娘的人呢。

哈哈，沒事，這樣的人倒也不少。

那，你為什么出國旅行不帶點好設備？那樣不是能拍出更好的照片嗎？

工作歸工作，生活歸生活。

你不喜歡你的工作嗎？

喜歡啊，喜歡到瘋狂?？烧且驗橄矚g，才要保持好一個度，如果你喜歡吃小龍蝦，你也不能餐餐吃吧。我工作時拍的照片要給客戶，可自己旅行時候的照片，只要自己愜意就行。入門機器有什么不好，輕便隨意，畫質(zhì)和像素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感覺。

哦，感覺。我若有所思地回味著大熊的話，覺得他從無厘頭怪叔叔升華為心靈雞湯。我突然想到點什么，大熊，你們當攝影師的，應該見過很多很多的美女吧？眼光會不會很挑剔？不漂亮的女生都懶得拍？

美女肯定是見過很多，挑剔也算不上，你看，我剛抓拍你的時候，就覺得那樣的畫面里的你好美啊，美是一種有情境的東西。我愿意拍一個下雨天素面朝天的躲雨小姑娘，也不愿意給一個高貴冷艷的美女擺拍大頭照，這是很明確的審美取向。

被攝影師夸，我心里別提多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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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的時候，我腦子里就在不斷重播白天的場景，回想著大熊說的話，覺得他一定是個很有故事的人。然后，我功利地猜測，大熊會不會很有名氣，他拍照的價碼很高，他口碑很好云云，我甚至想百度一下他，無奈，大熊真名叫啥我也不知道。

不行，人家白天還夸我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我不能這么功利的眼光去看他。不過呢，珍惜跟大熊在一起的幾天時光，讓他多給我拍幾張照片還是可以的，哈哈。

第二天，葫蘆娃七人小組發(fā)生了小矛盾，我們這幾波人，猴子愛好慢生活，蝦米和石榴只想買衣服吃美食，買買提夫婦背了一堆人情債要帶這紀念品買那小特產(chǎn)，而大家時間卻有限，不能什么時候都一起行動，然后，七人小組無奈解散。

依然愿意漫無目地發(fā)呆閑逛的只有猴子、我和大熊。然后，大熊成了我們的新室友。他胖乎乎的體型和幽默的性格，讓人很沒有距離感，甚至都不當他是男的。我和猴子睡一床，他睡一床，沒有任何尷尬的感覺，畢竟都是常住青年旅社的人，男女混住，早已見怪不怪。

大熊搬著他一堆零碎的行李到我們房間里來了，看到他的物品，我笑得快岔了氣，毛巾上是一只大嘴猴，大褲衩上全是小斑馬，手機音樂放的還是《海賊王》主題曲。

你像個上了三十的人嗎？太童心未泯了吧，跟個90后似的。

錯了，我是80后的年齡，90后的容顏，00后的心態(tài)！

服了你了，難怪你沒有女朋友，你以后娶了媳婦，她肯定慘死了，又當媳婦又當媽。

大熊沒回我話，繼續(xù)收拾他的行李，該不會是生氣了吧。氣氛有點尷尬。

我意識到自己說話可能有些沒大沒小，畢竟人家還是叔叔輩兒的，不能老中傷他。我決定以后對他好些，一是出于良心愧疚，二是為了長久打算，如果惹怒了大熊，他拋下我們，異國他鄉(xiāng)的，也沒個大塊頭可以壯膽，多沒安全感。

大熊倒也不記仇，還是有說有笑地跟我倆相處，白天閑逛，吃吃玩玩，晚上談點理想或者跟我倆灌輸點心靈雞湯，我們就像一個老爸和兩個女兒一樣，和諧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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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猴子有心事，悶悶不樂，晚上非拉著我倆去喝點小酒，找了家當?shù)匕察o的酒吧，邊喝酒邊聊天，猴子慢慢地道出了由來，她喜歡上了一個當?shù)厝?，他們認識才26小時，她已經(jīng)開始決定要不要嫁給他了。

我們驚訝無比，說你天天跟我們在一起，你哪來的時間去愛上當?shù)厝搜剑?/p>

猴子說，那天咱們仨一起逛圍巾店，你們先出去，店老板拉著我，在我手心里寫下了他的微信號碼，我們好聊得來，我今天圍的這條圍巾，其實不是買的，是他送給我的，他讓我為他留下來，我覺得他對我是真心的。

老外也用上咱微信了？果真是地球村啊。大熊盡說些題外話。

我趕忙問猴子，可是，你不是有男朋友的人嗎？不可以因為一個異國男人的一條圍巾就變心啊。

猴子已經(jīng)開始有點醉，她口齒不是很清楚地說，大學時候談戀愛嘛，誰不是摸著石頭過河，我男朋友是個很無趣的人，跟他在一起太平淡了，我想要的愛情，要傳奇一些，曲折一些，不能是現(xiàn)在這樣的。

所以，你認為跟一個認識26小時的異國男人閃婚是一件很傳奇的事情嗎？你在意的根本不是他那個人，你要的只是一段奇特的經(jīng)歷，而這個人，是誰都可以，對吧？

大熊的話，很重，我在桌下踩他的腳，他并沒有搭理我，反而繼續(xù)往下講。

我跟你說說我周圍的故事吧，我有朋友是在麗江開店的，賣的是非洲鼓，小伙兒長得也不賴。

猴子氣勢洶洶地打斷他，你別拿麗江跟這比，你不知道麗江開店是當今四大俗之一嗎？

得了吧你，在個比麗江大不了多少的國家開店賣圍巾的就不俗了？你靜下來聽我講，叔是為你好。

大熊喝了口酒，接著往下講，我那哥們兒小日子過得挺自在，敲敲鼓，淘淘碟，泡泡妞。也經(jīng)常給美女留個聯(lián)系方式什么的，后來，有個姑娘，真的為他動了心，為他辭了工作，要跟他在一起，天天坐在鼓店里，當自己是個老板娘似的招呼客人。這把我朋友煩死了，后來還是請我另外的女性朋友扮演女朋友才把那姑娘攆走。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一見鐘情的概率是很低的，旅途是很容易讓人動心的，也許你今天想不顧一切嫁的人，明天你就覺得他很人渣，你平靜下來想一想，那個賣圍巾的小哥，微信里只有你一個路過的姑娘嗎？他生意那么好，送你條薄薄的圍巾損失很大嗎？沒準下次你去他店里，他會給你推銷最昂貴的圍巾，說那才符合你的氣質(zhì)，那你買不買呢？

哎呀！別再說了！你煩死了！大熊邊說猴子邊喝酒，喝得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酒瘋了，大熊的肺腑之言，也不知她聽沒聽進去。

扶著醉醺醺的猴子回到了住處，一挨到床，她就睡得不省人世。

我和大熊坐在陽臺的沙發(fā)上聊天。

大熊說，我后天就要走了，本來想多玩幾天的，朋友幫我訂錯了票，只能后天急匆匆走了，還沒玩夠呢，這里的生活很愜意，舍不得走。

就走啊？你走了，我們就沒有大boss可以依靠咯，猴子這個情癡，你走了，我也招架不住，狠話我說不出的，雖然我也覺得那個圍巾小哥兒很不靠譜。

我跟你這么大的時候，喜歡一個姑娘，覺得一定會娶她，后來再怎么愛得死去活來，還不是各走各的的路，現(xiàn)在她孩子都有了，我還在這飄啊飄。

提到你傷心事啦，抱歉哦。

沒事，我都是過了三十的人了，才不會為這些事傷心得死去活來。明天大清早跟我去拍照吧，猴子這家伙估計是起不來的，咱們租個小船，去拍湖上日出，這里的湖，光看白天的光線就知道日出會美煞人。

好啊好啊，我滿口答應。

那就早點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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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5點就起了床，天剛蒙蒙亮。來到湖邊，租船的門店都緊閉著，看了看營業(yè)時間，原來8點才開門。

總不能就這樣掃興地回去吧，我想。扭頭一看大熊居然已經(jīng)爬到船上了，九月！過來！這里的船就是用個繩子拴在岸邊，可以直接劃走！

也是，拍完落日他們可能還沒開門呢，能省出個早餐錢。好吧，就讓我在國外當一回不守法公民吧，我屁顛屁顛地上了船。

一邊劃船一邊聊天，大熊問我會不會游泳，我說不會。

他說，沒事，我水性好，你掉下去也沒事。告訴你啊，掉水里后，要保持頭在水面上，雙手下拍讓人浮起，有人救你時，千萬別亂抓著別人不放……大熊說了一大堆，我?guī)缀鯖]聽進去，因為，湖上的朝陽，真的太美了，我感覺自己闖進了一幅畫里。

大熊也放下了船槳，拍起照來。我雖然帶了相機，但是景色美得我不想動，我橫躺在船上，拖了鞋子，把腳放在了水里，閉著眼睛，聽著快門咔嚓咔嚓的聲音。覺得生活最美不過如此了。沒有人劃船，船就自己在湖中央漂著。

沒一會兒，快門聲沒有了，我睜開眼睛，看到大熊也橫躺了下來。他說，看你那么愜意，我也懶得拍照了，這里風景美得讓人連拍照都覺得多余。他就躺在我旁邊，我們一起光著腳丫沐浴朝陽。

大熊拿出手機放起了輕音樂，每首都沒聽過，但都和情境融為一體。我們就這樣，一句話沒說，閉著眼睛，在湖上漂著。

我感覺自己手心好燙，慢慢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大熊的左手，握著我的右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情，我卻也不感覺尷尬，此情此景里的一切，都顯得那么恰如其分。

我繼續(xù)閉上眼睛，享受著這詩意的一切。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太陽開始刺眼。大熊松開手，坐起身，拿起船槳，說，我們該回去了。

我沒睡著，卻仿佛從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地說，好。

劃回岸邊，把船停在原來的位置，爬上岸，然后離開。我回頭看了一眼，我想，我會記住這里的，這里的湖水，朝陽，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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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要走了。

我跟猴子說，我們?nèi)ニ退?。她說，機場很遠呢。我說，他英語不好，怕溝通問題錯過了登機。猴子這才勉強答應。其實，登機流程，全世界都一樣，不會說話也沒問題，可我就是想送送他。

大熊進機場的一刻，我以為他會有個離別擁抱，可是沒有，他說了句再見，在我和猴子各自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就消失在安檢口，我以為他會回一回頭，可是他沒有。

大熊走后，我和猴子的日子變得無聊。顯然那晚大熊的話她聽進去了，沒有再念叨要嫁給圍巾店老板，可是她那兩天好像又迷上一個滑翔傘教練，為了教練，去滑翔了兩次，燒錢不說，還遭罪，我滑一次就快折騰吐了。

離別的前一天，猴子去找她親愛的教練道別，我一個人呆在住處，哪也不想去，因為這里沒有我想道別的人。此時的大熊早已過上了北京時間，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嗎呢。

我突然好想找他說說話。發(fā)了幾條微信消息給他，他沒有回我，大概在忙吧。

然后，我再發(fā)了一條有些長的信息給他，我告訴他，謝謝他這陣子的照顧，他是我旅途中遇見的最有意思的人，我會珍惜這段時光……

他還是沒有回我。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手機響了，我打開一看，大熊給我發(fā)了一張照片，是一張他和一個大眼睛美女的合影。他說，九月丫頭，這是我女朋友，你別再給我發(fā)這種消息了，她會不開心的。

果然，跟大部分攝影師一樣，大熊有一個漂亮的女友，也對，女孩兒都會愛攝影師的?？?，為什么他從來沒說過，的確，我也從沒問過。

我突然好傷心，不是因為他有女朋友，而是，他對我的態(tài)度，我只是單純的一段感謝，一段告別，沒有說我喜歡他，更沒有說我會去找他，他為什么拒人千里呢，難道，每一個踏上旅途的人都會變成另外一個人，而我之前遇見的，其實不是他本身，現(xiàn)在才是他真實的樣子。

我頓了頓，沒有再回復大熊，而是，輕輕地，把他從我的列表中刪除了，可我依然謝謝他，依然會記住那個湖面上的清晨。

所有的美景，和所有的好人，都應該在最高點戛然而止，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