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回去的盒子
一大早,宇文拓默讀了一遍真言,精神好了許多。妻子羽雯依然睡得很熟,也許是懷孕再加上昨天有些累了,宇文拓不忍心打攪妻子溫馨的睡眠,輕輕地起身披了件斗篷,翻出來那個盒子,又從柜子中拿了兩包枸杞,拄著自己的那根龍頭形狀的法杖就出了門。
早晨還有些微風(fēng)吹著山上的樹葉,宇文拓喜歡聽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他把這個叫創(chuàng)世諸神賜給人們最美的音樂,因此他的步伐邁得格外輕快,由盒子帶來的不快也輕了許多。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宇文拓終于來到了蘇哈莫的部落駐地,這個河洛部落把自己的營地放在了山中的一個山谷之中,這里原本只是一個很狹小的巖縫,之所以出現(xiàn)這么大的一個山谷,也是拜這些辛勞的河洛所賜。很多人族包括羽族都以為河洛人喜歡居住在地穴之中,又常年不洗澡,而且不喜歡跟自然接近,在他們看來,河洛就是一群高度進化的老鼠。因而河洛總是被其他種族的人看不起,盡管日常生活中總少不了他們制造的各種東西。
不過話說回來,宇文拓也確實沒見過山谷中的河洛們有洗過澡,但這并不影響他對善良的河洛的好感。此時盡管天還非常早,太陽也才剛剛把身子全部探了出來,但是部落中的很多河洛已經(jīng)開始了工作,山谷中到處傳來雄性河洛那粗獷的號子聲,這聲音是用來激勵河洛們努力干活的,而婦女和孩子們則在山谷中為了食物而勞作,早飯的炊煙在幾個山洞中冒了出來,祥和的氣氛一點不比人族的村莊差。
河洛們每天都這么忙碌,白天一般雄性河洛很少在家,但是蘇哈莫肯定在家,作為族長,蘇哈莫的主要工作并不在于采礦和制造器械,而是用一種古老的方式去計算礦脈的方位。他們管這叫籌算,蘇哈莫每天就坐在家中用精金打造的籌來判別四周有礦產(chǎn)的山脈,以備將來遷徙之用。令人驚奇的是,這種籌算的準(zhǔn)確率非常高。
宇文拓相信這些傳承了幾代甚至幾十代的精金籌算肯定被施展了某種法術(shù),傳說河洛的精神力直接與大地聯(lián)系在一起,他們稱大地為母親,并將其發(fā)展成為一種宗教信仰,每個部族里面都有一名女性河洛作為地母的代言人,河洛們尊稱她們?yōu)榘⒔j(luò)卡,阿絡(luò)卡往往具有著比部族族長甚至是河洛國王更大的權(quán)威,據(jù)說她們帶領(lǐng)著一群蘇行代表大地母親守衛(wèi)著這個世界。宇文拓毫不懷疑阿絡(luò)卡們和蘇行們具有某種法力。
當(dāng)宇文拓敲開蘇哈莫家的大門,前來開門的蘇哈菲熱情地接待了他,一邊給宇文拓端來可口的河洛飲料地根茶,一邊去將正在內(nèi)洞中籌算的蘇哈莫叫了出來。盡管河洛的身材只有人族的三分之二,甚至二分之一,但是他們居住的洞穴卻很寬敞,里面的布置也不像其他種族想象的那樣原始而雜亂,總之,宇文拓這個在人族中已經(jīng)算是高挑身材的方士覺得居住在這個洞穴中是個不錯的選擇。最起碼也比北陸的夸父族的洞穴要好許多。
宇文拓一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個被蘇哈菲收拾的井井有條的洞穴,一邊品嘗著地根茶。地根茶是用某些特殊樹木的根部泡出的茶,初嘗會有些苦,還有些澀,但是喝久了之后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盡管羽雯無論如何也適應(yīng)不了地根茶。
不過地根茶卻有一個特殊的功用,那就是能醒酒。河洛是一個嗜酒的種族,雖然身材矮小,但他們嗜酒的品性絲毫不比夸父要弱。據(jù)說北陸的巨人夸父們也對河洛的酒力嘖嘖稱贊。酒對于河洛這個種族的意義要遠(yuǎn)遠(yuǎn)大于礦產(chǎn),因為某種程度上,酒就是這個種族的通貨,用酒可以兌換任何東西,甚至昂貴的精金。河洛平時是不喝茶的,酒是他們?nèi)粘I踔链偷氖走x飲料。
但是細(xì)心的蘇哈菲知道宇文拓是不飲酒的,又沒有人族最喜歡喝的茶葉,這才端來了地根茶。盡管如此,宇文拓心中還是對蘇哈菲的細(xì)心表達了深深的謝意。
“哈哈,我的人族朋友!”蘇哈莫總是以非常熱情的方式來歡迎自己的客人,他一邊拖著自己引以為榮的比他身高還長的胡須,一邊單手給宇文拓來了個熱情的擁抱。宇文拓善意的接納了蘇哈莫的熱情。擁抱完畢,蘇哈莫就坐到了宇文拓的對面,端起蘇哈菲早已擺在石案上的酒水,一飲而盡。他看起來心情非常好。
“我的朋友,你今天來得真是時候,昨晚從你家回來,大地母親就給了我一個新的指示,讓我在山里又找到了一個大礦脈,這個礦脈足以讓我們在這里再逗留兩年。”蘇哈莫迫不及待地將發(fā)現(xiàn)新礦脈的好消息告訴了宇文拓。卻不讓宇文拓有說話的機會,因為大家都知道,河洛是嗜酒的種族,而嗜酒的人總有說不完的話。
“你知道嗎?我昨天去你家看到你美若天仙的妻子,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受大地母親眷顧的人,你們的孩子也肯定會受到大地母親的保佑,健康的長大,跟他的父親母親一樣漂亮和善良……”
“啊,還有你們家的那個木屋,真是太別致了,認(rèn)識你們那么久,還是第一次去你們的家里,不過木頭還是比不上巖石堅固,如果你們不介意,可以搬來跟我們一起住,這個事情,恐怕就連阿絡(luò)卡大人也是不會反對的……”
“真是想不到啊,你這個人族跳起我們河洛的舞蹈也那么厲害,我聽說部族里有好多年輕的姑娘悄悄愛上你了呢……”
“還有她們送給你的禮物,你都看了嗎?我送了一個從地下挖掘出來的精金的盒子給你,也不知道是上古時候那個王八蛋財奴扔在那的,這個可值好幾百桶上好的佳釀呢,怎么樣?我這個朋友很爽快吧?”
“哦,我差點忘了讓蘇哈菲給你加茶,你看你茶的快喝光了……”
宇文拓幾次想開口,都被蘇哈莫打斷,見蘇哈莫就要對著外面叫蘇哈莫端茶來,便提高了聲音。
“金錘子蘇哈莫?!庇镁b號稱呼河洛是一種表示非常尊敬的意思。
“我來找你就是想跟你說說這個盒子的事情。”宇文拓說著就從別在腰間的袋子里拿出那個精金盒子。
“怎么,你不喜歡這個盒子?”蘇哈莫驚訝地打量著宇文拓。
宇文拓?fù)u搖頭。
“我只是感應(yīng)到這個盒子里面有股奇怪的力量,它好像在引誘我打開它……”宇文拓不打算隱瞞自己的感覺,其實他渴望得到蘇哈莫的幫助。
蘇哈莫的臉色沉重起來,其中仿佛還帶著一絲歉意,說話也吞吞吐吐起來。
“其實……,這個盒子……是……阿絡(luò)卡大人讓我送給你的?!?/p>
“阿絡(luò)卡?”宇文拓認(rèn)得部族的阿絡(luò)卡,她叫卡伊諾,是個中年的女性河洛,羽雯還曾經(jīng)跟她討論過星辰精神力和大地精神力的聯(lián)系。
“是的,她說這個盒子不屬于我們部族,它屬于山那邊的人,于是我就把它當(dāng)作禮物送給了你,我的朋友。阿絡(luò)卡大人還說,它對你來說很有價值?!碧K哈莫以為卡伊諾所謂的價值是指精金盒子能換得不少人族喜歡的金幣。
宇文拓絲毫不覺得這個盒子跟自已有什么關(guān)系,反而心里很排斥它。他把盒子輕輕的放到石桌上,搖頭笑了笑。
“你肯定是搞錯了,它肯定不屬于我,我覺得它甚至對我有些危險。”
“阿絡(luò)卡大人好像知道你不會喜歡它一樣,她讓我告訴你,如果你不敢或者不知道怎么使用它,可以去找她,她會向你解釋一些東西的?!碧K哈莫作為一個河洛,盡管貴為族長,但提起卡伊諾也不敢直接稱呼她的名字,這在河洛部族里面是個禁忌,就像東陸華族不稱呼自己的長輩名諱一樣。
“那我現(xiàn)在就去阿絡(luò)卡的住處去問問吧?!庇钗耐貨Q定去問清楚,這個奇怪的盒子到底是什么。
“我也陪你一起去吧?!碧K哈莫也對盒子產(chǎn)生了好奇。
宇文拓答應(yīng)了蘇哈莫的請求,兩人拿起盒子朝卡伊諾的洞穴走去。
守護神的請求
卡伊諾住的洞穴非常高,在山谷的深處正對著出口處的崖壁上。一條長達兩百多級的石階通向卡伊諾的洞口,傳說石階的級數(shù)代表了阿絡(luò)卡的年齡,但是宇文拓卻不相信卡伊諾真的有兩百多歲,因為河洛的壽命并不比人族的長,一般河洛長到六十歲已經(jīng)是高壽了。
卡伊諾確實沒有兩百多歲,但宇文拓不知道,石階代表的年齡是從第一代阿絡(luò)卡到現(xiàn)在的阿絡(luò)卡的年齡。因為河洛們相信,阿絡(luò)卡的生命是不死的,就跟大地母親一樣,她們只是在不同的肉身上進行轉(zhuǎn)換了而已。所以就精神源力來說,卡伊諾——這個部族的第十二代阿絡(luò)卡,她的年齡確實有兩百多歲。
宇文拓和蘇哈莫拾級而上,很快便到了卡伊諾的洞口,這個洞穴比蘇哈莫家的還要大,門口還有一個兩尺見方的平整的地面,有兩個蘇行正蹲著閉著眼睛溫柔地?fù)崦孛妫@是她們感知大地母親意愿的一種方式。
其中一個蘇行對外界的動靜比較敏感,她睜開眼睛,看到了宇文拓和蘇哈莫。
“歌唱者弗麗卡,很抱歉打攪您與大地母親的對話,”蘇哈莫抱歉地朝那個叫弗麗卡的蘇行欠了欠身,然后又指著身后的宇文拓說,“但是我們的人族朋友有些事情想要請教我們的阿絡(luò)卡大人。”弗麗卡有著比一般女性河洛更清秀的面容,也是宇文拓見過的女性河洛里面皮膚最好的一位。然而弗麗卡的樣子好像并不符合男性河洛的審美觀,他們更喜歡粗壯而皮厚心巧的女性。
弗麗卡用她那雙漆黑的,非常有靈氣的眼睛看了一眼宇文拓,微笑地打了個招呼,卻沒有說話,轉(zhuǎn)身直接走進了洞穴。宇文拓知道,她是怕說話的聲音打擾了她的同伴——另一個蘇行,通靈師斯托芬。她是一個很奇怪的蘇行,因為她不跟活的河洛說話,除了卡伊諾之外。
宇文拓和蘇哈莫在門口等了很久也不見弗麗卡出來,又不敢發(fā)出大的聲音打擾斯托芬,只好在門口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著等。宇文拓趁機在高處看了一眼蘇哈莫的部族村落,兩邊的山崖上,是河洛們居住的洞穴,很有規(guī)律地鑲嵌在崖壁上,山谷下面有帳篷,是男性河洛們工作間隙休息的地方。山谷間的號子聲漸漸凋零下來,想是早飯的時間到了吧。
可剛坐下不多久,弗麗卡出來了,朝宇文拓和蘇哈莫作了個請的手勢。宇文拓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然后摻了一把蘇哈莫,這個河洛老頭總是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優(yōu)先照顧自己的胡子,以至于從地上站起來都有些麻煩。兩人跟著弗麗卡走進了洞穴,洞挖得很深,兩側(cè)還懸掛著煤油燈。路越走越向下,一個螺旋式的下坡路將宇文拓帶到了卡伊諾的神室,弗麗卡替宇文拓和蘇哈莫推開了神室的木門,卡伊諾就背對著蹲在地上,仿佛并不知道門外有人。她好像在做某種儀式。蘇哈莫和弗麗卡早已經(jīng)匍匐在了地上,虔誠地親吻著地面,宇文拓也學(xué)著蘇哈莫的樣子匍匐下來,卻不敢去親吻沾滿了塵土的地面。他想讓卡伊諾知道自己的到來,于是故意弄出了一點聲音。
卡伊諾終于從地上站起身來,蘇哈莫和弗麗卡也跟著站起來??ㄒ林Z轉(zhuǎn)過身,上下打量著宇文拓,她不是第一次見到他,但每次都喜歡上下打量一下,宇文拓總有種被她看穿的感覺,每每卡伊諾看他的第一眼的時候,他總是故意回避她的眼神。
“你的妻子還好吧。”昨晚的舞會卡伊諾并沒有參加,對宇文拓的妻子羽雯,那個陪她討論精神力的高貴的羽人,她總還是有些掛念。
“她非常好?!庇钗耐毓Ь吹鼗卮?。
“我知道你們快有孩子了,剛才跟大地母親為你的妻子和孩子做了禱告?!币皇强ㄒ林Z身材實在太矮小,幾乎只有宇文拓的三分之一高,在河洛里面也算是非常的矮了,否則卡伊諾看起來會更像一個長輩。
“萬分感謝?!?/p>
卡伊諾對宇文拓笑了笑,她的笑容總會給人母親般的慈祥感,當(dāng)然她在部族中扮演的也一直是母親的角色。
她慢慢地走到宇文拓的身邊,伸出一只短而小的手掌。
“把盒子給我?!?/p>
宇文拓連忙將別在腰間袋子里的精金盒子拿出來,交給卡伊諾,卡伊諾拿著盒子仔細(xì)地端詳起來。
“你沒有打開過它?”
“沒有……”
卡伊諾將盒子放在剛才蹲著的地面上,口中念念有詞,宇文拓一句也沒有聽懂,因為她說的是河洛語??纯ㄒ林Z全神貫注的樣子,這應(yīng)該是一段咒語。
宇文拓微微苦笑了一下,因為河洛的咒語一向是很長的。這次也不例外。
半個時辰過去了,終于隨著卡伊諾的一聲大喊“嘰哈比卡伊蘇露露亞……”,只見地上的精金盒子忽然發(fā)出一束束藍(lán)色的光芒,盒面上雕刻著的宛州守護神獸鴟吻的雕像竟然活動起來,它慢慢地蜷縮著身軀,漸漸地揉成一個團,最終成為一個光滑的金屬圓面。
光芒在鴟吻融合成圓面之后就慢慢消逝掉,盒子依然靜靜地躺在那里。
結(jié)語
宇文拓將信將疑地打開精金盒子,里面有一個折疊地很好的黃絹,上面有用人族文字寫的一封信。
親愛的方士宇文拓先生:
很抱歉用這么復(fù)雜的方式給您傳遞這么重要的信息,但是,您也知道,我們作為守護神,被派駐在各州的高山上,深潭里,還有河流中,我們的祖先守護神龍軒轅曾經(jīng)給我們定下規(guī)矩,不得跟凡人直接接觸,后來我只有找到我們的母親大地之神——坤,請求她派遣在凡人里面的使者轉(zhuǎn)交給您這封信。
我叫鴟閆,是一只守護在宛州巫山上的龍,我們的父親鴟吻大人感覺到諸神之巔上被人為地加入了一種邪惡的法力,那里原來純凈的法力已經(jīng)被玷污,其他八位叔伯也感覺到了異樣,他們聚在一起開了個時間很長的會議,他們決定調(diào)查這股邪惡法力的來源。
于是先生您被守護神們選中,因為您是唯一從無底之洞的吞噬魔力中幸存下來的凡人,尊敬的守護神們得知您來到了宛州我的守護地界,于是派我想辦法通知你,并且作為您護衛(wèi)者陪您一起返回月亮山脈,將邪惡的信息詳細(xì)的報告給尊敬的守護神們。
我很榮幸能成為您的守護者,也是第一個跟凡人接觸的守護者,當(dāng)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進入了巫山下的一個深澗中,在那恭候您的到來。
我知道您可能會對此感到驚訝甚至不解,來巫山,我會向您解釋一切,人族的文字已經(jīng)無法描述這次可能到來的劫難,請您一定不要拒絕,也許您不僅是解開了一個謎團,而是拯救了整個九州。
希望您盡快做出決定,如果您來到巫山,在南邊有個深澗,您將大地母親轉(zhuǎn)交給您的盒子扔到澗中,我就會出來跟您見面,并向您解釋這一切。
熱盼您的到來。
您的守護者:鴟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