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張安樂返回臺灣第七天,環(huán)球人物雜志記者如約來到臺北王朝酒店與他會面。這幾天來,張安樂的日程十分緊湊,頻繁接受媒體采訪,宣傳兩岸統(tǒng)一,與綠營人士當面舌戰(zhàn)。這位綽號“白狼”的前臺灣黑幫大佬,與人們印象中好勇斗狠的黑道人士截然不同:他戴一副金邊眼鏡,舉止有禮,面帶笑容,頭腦清晰,講話不疾不徐,見識不凡,而且記憶力奇佳,在與記者的交談中,隨口可以背誦顧炎武《日知錄》中的句子?!氨L煜抡撸シ蛑v,與有責焉耳?!彼嘈牛约壕褪且幻捌シ颉?,而推動兩岸和平統(tǒng)一,就是他心目中“保天下”的責任。
江湖內(nèi)外的“白狼”
1948年生于臺北的張安樂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也是一名教師。張安樂天資聰穎,從小學習成績就名列前茅,但也很早就與黑社會接觸。16歲時,他加入“竹聯(lián)幫”,得名“白狼”。因為與黑幫有染,張安樂在高中時期多次轉(zhuǎn)學,不過,18歲時,他還是順利考入淡江大學(當時名為淡江文理學院)歷史系,畢業(yè)后又進入淡江大學歐洲研究所繼續(xù)攻讀,但未能畢業(yè)。
1975年間,竹聯(lián)幫內(nèi)部新舊派系惡斗讓張安樂大為失望。他離開臺灣遠赴美國,一面做生意,一面求學,先后就讀于內(nèi)華達大學、圣馬利學院,似乎已經(jīng)金盆洗手,遠離黑道,直到1984年震驚臺灣、美國兩地的“江南案”,他才不得不重出江湖。
當時,美籍臺灣作家、記者劉宜良(筆名江南)在美國撰寫了《蔣經(jīng)國傳》,披露了蔣氏父子統(tǒng)治臺灣的黑幕,被臺灣當局列為禁書。后來,臺灣當局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劉宜良疑為間諜,于是,時任臺灣當局“情報局長”汪希苓找到了當時竹聯(lián)幫幫主陳啟禮,打算借竹聯(lián)幫的手暗殺劉宜良。陳啟禮擔心政府事后“翻臉不認賬”,在行刺之前來到張安樂家,留下了一份錄音帶,以防萬一。
結(jié)果正如陳啟禮所料,臺灣當局果然卸磨殺驢,在案發(fā)后將他抓捕。為了解救這位曾經(jīng)的道上老大哥,張安樂公布了這份錄音,并指稱謀殺劉宜良的元兇就是蔣經(jīng)國的兒子、當時主管臺灣情報機構(gòu)的蔣孝武。一時間,美國輿論嘩然,美臺雙方政府都十分難堪,臺灣形象受到前所未有的重挫。據(jù)稱,“江南案”給國民黨高層帶來極大沖擊,蔣經(jīng)國在那段時間常常一夜數(shù)次驚起。最后,臺灣當局不得不“丟卒保車”,“情報局長”汪希苓成為替罪羊,以殺人罪被判處無期徒刑。蔣孝武也被“外放”,從此遠離權(quán)力中心。
張安樂也為此事付出了沉重代價?!敖习浮焙蟛痪?,他被美國警方逮捕,以販毒罪判處15年有期徒刑。盡管張安樂再三強調(diào),他這輩子在道上絕不碰毒品生意,但還是在美國坐了整整10年牢。坐牢期間,他與妻子離婚,至今沒有再婚。在這期間,他不僅取得了兩個學士頭銜,還不定期地給臺灣報刊寫文章,介紹美國監(jiān)獄里不為人知的故事。出獄后,他短暫地回到臺灣,1996年,他前往大陸經(jīng)商。離臺期間,張安樂遭臺北地方法院檢察署以“違反《組織犯罪防制條例》”通緝,從此再未能踏足臺灣,一別就是17年。
來到大陸后,張安樂創(chuàng)辦韜略集團,先后在深圳、江門、東莞、南昌設立資訊、運動器材、消防器材等多家企業(yè)、工廠,至今已擁有數(shù)千名員工。其中,最早創(chuàng)立的江門市運動器材有限公司已是全世界最大的頭盔制造廠,專業(yè)生產(chǎn)馬盔、溜冰頭盔、自行車賽頭盔,每年銷售量占到全球市場份額45%以上。
30年后回首“江南案”
環(huán)球人物雜志:我們都知道您是竹聯(lián)幫的大佬,還有一個響亮的綽號“白狼”,能說說這其中的由來嗎?當時是怎樣的機緣加入了幫派?
張安樂:50年前,我在學生時代參加竹聯(lián)幫,輩分是“狼”字輩。當時皮膚比較白,就被叫“白狼”。那時候的(社會)風氣,8個字可以概括:“少女好美,少男好勇”,大約十五六歲,正是青春期,逞義氣之勇,大家結(jié)拜兄弟,所謂“血氣方剛,戒之在斗”。
環(huán)球人物雜志:那時干過什么壞事嗎?
張安樂:就是打架。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你出身書香門第卻加入幫派,父母有沒有失望過?
張安樂:當然不能接受。母親眼淚,父親棍子。北方人的父親就是這樣子,嚴父嘛,母親就是哭。加入竹聯(lián)幫以后,就一直在母親的眼淚和兄弟義氣中搖擺。
環(huán)球人物雜志:有沒有想過加入幫派之后,未來會是什么出路?
張安樂:我們那個時代,像竹聯(lián)幫,一律不偷不搶。如果有竊盜前科,大家就鄙視你,不能進來。我們小時候的想法是,就算入了幫派,讀了大學就好了(不再混幫派了)。我們那時做兄弟是有所為有所不為,要講倫理、講義氣、不偷、不吸毒,而且玩?zhèn)€一二年,過了就算了。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你在接受采訪時,常會流露出對竹聯(lián)幫董事長陳啟禮(竹聯(lián)幫中一律稱陳啟禮為董事長)的敬佩,當年的“江南案”也與他有關(guān),你能談談他對你的影響嗎?
張安樂:陳啟禮在江湖上有他的魅力,無與倫比,一個翩翩公子。你看香港電影,黑社會老大都是叫下面的人去販毒、拿高利貸回來。他不是,他會想辦法照顧下面的兄弟。
環(huán)球人物雜志:這也是在“江南案”發(fā)生之后,你去營救他的原因嗎?
張安樂:“江南案”發(fā)生以后,我有一卷錄音帶,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來跟我要錄音帶,兩個月我都沒有給他們。最開始,我是希望救我們大哥(陳啟禮),我去跟臺灣談判,但臺灣不肯答應。之后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又來找我,我還是沒有告訴他們我有錄音帶,最后他們的人就講,要救你大哥的性命,只有靠我們,我們知道實情,但沒有證據(jù)。最后為了救人,我不得已把錄音帶給了他們。當天下午交出錄音帶,第二天報紙上就登出“情報局長”汪希苓被逮捕的新聞。他們一定是通知了臺灣,錄音帶拿到了,牽涉到了誰,然后臺灣去抓人。這是臺灣跟美國兩邊的默契。當然,美國對臺灣不滿,但它希望把傷害降到最小。
環(huán)球人物雜志:時隔近30年,你怎么看待當年的“江南案”?
張安樂:我只知道我這部分。30年后再看我要不要去救陳啟禮?我當然要去救,就這么簡單。我們圍魏救趙,指控蔣經(jīng)國兒子蔣孝武,從此蔣經(jīng)國講了一句話:“我們蔣家不會有人接班?!边@是“江南案”最大的影響。
環(huán)球人物雜志:那你怎么看待自己后來被美國法庭判刑?
張安樂:美國并不喜歡我,因為我會找媒體。我認識一個叫阿書的福州人,他自己本身沒有吸毒,他身邊有個叫小明的人在販毒,但跟我無關(guān)。他們(美國當局)通過阿書找小明買了1公斤海洛因,還故意用廣東話問阿書:“白老大(白狼,指張安樂)怎么說?”后來這個案子在庭上放錄音帶時斷章取義,我說:“粉(毒品)最好不要碰?!狈捎⑽淖兂闪恕癙owder is good.”(粉是好東西。)
非常佩服林毅夫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在美國的那段生活中,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事?
張安樂:和大陸留學生的交往。我選擇去美國,一是因為聽說大陸改革開放,開始派留學生去美國,所以就想去美國跟他們接觸,我認為將來推動大陸改革的就是這些留學生。二是我也希望可以拿個學位,然后回大陸。以前列寧說過一句話,從莫斯科到巴黎最近的路是,莫斯科—北京—加爾各答—巴黎,這是鄉(xiāng)村包圍都市的意思。我覺得從臺北到北京最近的距離是臺北到美國,再到北京。我必須到美國的知名高等學府拿到一個學位,然后以留美學人的身份回到大陸。我蠻佩服林毅夫的,但我不是他,我沒有那個條件。
在美國,我接觸到的大陸留學生都穿著藍色的人民裝、黑色的布鞋。美國都是公路,他們?nèi)ベ徫锒家T腳踏車(自行車),很不方便。一開始我提出開車載他們?nèi)ベ徫?,被他們婉拒,后來逐漸混熟了,他們也被我的誠意打動,會來問我要去哪里可不可以搭便車,一輛車不夠,我就找其他同學幫忙,這樣慢慢跟他們建立了交情。
環(huán)球人物雜志:所以你很早就決定去大陸發(fā)展?
張安樂:我關(guān)在美國的時候,跟我媽通電話。她問醫(yī)生,能不能活到我兒子回來?我聽了很難過。幾年后,我健健康康回去,就把我媽接到大陸。這個決定是對的,她最安定、安詳、幸福的是后來這十幾年。沒有煩惱,兒孫滿堂。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在大陸期間,有哪些收獲?
張安樂:第一,讓我媽媽有個安詳?shù)耐砟?。第二,我把老家侄子、孫子輩帶到深圳,有開書店、開洗衣店的,有在百貨公司當經(jīng)理的,都立足了。留在老家的,就供他們讀大學,把老家親戚的生活都改善了。今年是我媽三周年忌日,來了十幾輛車,我問一個外孫女“車子夠不夠?”她說,我們別的不多,就是車多。我覺得蠻安慰的。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家人的境況怎樣?
張安樂:兩個兒子,一個在臺北,一個在深圳,都很好。這邊定下來后,我會兩邊來來去去,常去看看,但主要會住臺北,因為我的事情要在臺灣做。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你還有一個兒子據(jù)說是被其它幫派殺害了,而他去世時你都沒能回到臺灣,這件事對你來說應該是很大的遺憾。
張安樂:當然。他是遇到了沖突,不是被人故意挑釁。他的朋友先去惹事打了人家,被打的一伙人拿了刀下來,看我兒子走過來,沖過去正好一刀。
環(huán)球人物雜志:當年你的兄弟要為你兒子報仇,據(jù)說是你把他們攔了下來,為什么?
張安樂:不需要,人已經(jīng)走了,而且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在那種場合發(fā)生沖突,我反而要怪他的朋友先惹事。以做兄弟來講,人家做得沒錯,我為什么要尋仇?怪就怪我兒子那個朋友。
“一國兩制是臺灣前途的最大保證”
經(jīng)商取得成功,并沒有讓張安樂就此滿足。2005年10月25日,臺灣“光復”60周年時,他創(chuàng)建的臺灣“中華統(tǒng)一促進黨”正式成立,張安樂自任該黨總裁。他說,“中華統(tǒng)一促進黨”是目前在臺灣既能深入基層各角落,又敢公開主張“和平統(tǒng)一、一國兩制”的政黨。
今年6月29日,張安樂又高調(diào)主動返臺。由于仍遭通緝,在臺北松山機場一落地,他便遭警方上銬帶回訊問。穿著黑色唐裝的張安樂非常配合警方行動,臉上帶著笑容,經(jīng)過大批記者面前,手里揮動著一本藍色的小冊子,上面印著醒目的標題“和平統(tǒng)一”、“一國兩制”。由他一手成立的“中華統(tǒng)一促進黨”動員千人到松山機場接機,警方出動上百名警察到場戒備。臺北地檢署召開偵查庭后,認定張安樂自行投案并告知居所,所涉案件不是重罪,且案發(fā)至今超過17年,因此讓他以100萬元新臺幣(約合20萬人民幣)保釋,限制出境。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作為在大陸已經(jīng)成功的人士,你又為什么想要回臺灣?
張安樂:3年前的5月14日我母親過世,辦完后事后,我就想要回來。我本來以為回來很單純,但中間出現(xiàn)各種復雜局面,一直拖到今年才拿到入臺證。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對于返回臺灣面臨的局面,你有什么樣的估計?做了哪些準備呢?
張安樂:當時估計有3種情況吧。第一種情況是,第一天偵訊完交保。第二種情況,鬧這么大,檢察官不關(guān)你兩個月,也不好交代。第三種情況,如果碰到法官周占春(臺灣親綠陣營法官),沒罪也有罪。但說實話沒想到會是第一種情況。
環(huán)球人物雜志:離開臺灣17年,回到臺灣后會不會有一種“家鄉(xiāng)成異鄉(xiāng)”的感覺?
張安樂:不會,很多老朋友都在,兩邊都是我的家,深圳、上海是我的家,臺灣也是我的家,家鄉(xiāng)不會變異鄉(xiāng)。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你覺得臺灣有什么變化?
張安樂:應該變化不大,反而很有親切感。我朋友說臺北這么破舊,我說舊而不破,臺北發(fā)展得早,不像深圳是個新的城市。深圳市容比臺北漂亮,馬路很寬。我在飛機上的時候,知道馬上要戴手銬了,往下能看到基隆河、淡水河,我小時候住大龍峒,覺得很親切。從松山機場押出來的時候,上了手銬,在囚車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走出去,但看著兩邊的臺灣街道,就很親切。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你說回到臺灣之后,他們無非給你扣上兩頂帽子,黑帽子和紅帽子,這兩頂帽子具體指什么,你怎么看?
張安樂:黑帽子就是竹聯(lián)幫。但我去美國以后基本上就已經(jīng)脫離了,后來為什么又會牽扯進去?因為“江南案”。“江南案”我覺得我沒有錯,我也付出10年代價了?!耙蝗障慊鹁?,終生兄弟情”,竹聯(lián)幫背景,我不否認,兄弟情還在,但所謂幫派的活動也好、賭場也好,都沒有!所以黑帽子我不怕。
紅帽子是民進黨一定要這樣給我戴,說我是什么中國派來的特使。如果民進黨不戴我帽子,就不叫民進黨,壹傳媒不戴我帽子,就不叫壹周刊。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你從什么時候萌生了推動兩岸統(tǒng)一的想法?
張安樂:從小就希望統(tǒng)一。小時候就從父母那里知道大陸的事情,可是又離自己很遙遠,好像很親切,又很陌生。而且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做“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活活潑潑的好學生”,這樣的話隨處可見。我們是這樣長大的,難道會不想統(tǒng)一嗎?
環(huán)球人物雜志:為什么贊成“一國兩制”?
張安樂:1997年香港回歸那天,我去了。當時香港人把回歸稱為九七大限,很害怕??墒墙?jīng)過這十幾年,不管怎么講,大陸基本上信守了“一國兩制”的承諾。香港人抗議說到現(xiàn)在都沒有普選,可英國人在的時候,香港人從來不敢要求普選,立法局議員都是指定的。倫敦派英國人當總督,絕對不會讓香港人當總督。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你應該知道“一國兩制”在臺灣沒有市場,你能怎么推動它?
張安樂:我知道沒有市場,但“一國兩制”是臺灣前途最大的保證。臺灣有兩個主流民意,一個是獨立“建國”,但“臺獨”一定引發(fā)戰(zhàn)爭,這大家都知道。有人說有美國人保護,其實沒有美國人還好,戰(zhàn)爭很快就結(jié)束了,就像當年施瑯跟鄭克塽在澎湖一戰(zhàn),臺灣老百姓沒有受損失。但只要有美國人介入,就像100年前的日俄戰(zhàn)爭,打仗的是日本人和俄國人,但死的中國人最多,因為戰(zhàn)場在中國。戰(zhàn)場如果在臺灣,兩邊打起來,臺灣就要被夷為平地。所以“臺獨”是一顆不定時炸彈,最可怕的后果是引起中美的戰(zhàn)爭。
另一個主流民意是“不統(tǒng)不獨”。但我要問,能拖多久?兩岸勢必要統(tǒng)一,100年、1000年,統(tǒng)一是終極目標,是一定要做的。大陸軍力一旦能和美國互相抗衡,就是兩岸要攤牌的時候。這很快,30年前我們?nèi)ゴ箨?,老百姓過的是什么生活?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是全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了。到時候臺灣的籌碼在哪里?沒有籌碼嘛!趁現(xiàn)在有籌碼,大陸對我們釋放出善意的時候,為什么不把握住?談判是很冗長的過程,可以坐下來談,在“一國兩制”框架底下,為臺灣爭取最大利益。
我一直認為兩岸的命運掌握在大陸,解決兩岸問題的鑰匙是北京。臺灣很好,但畢竟是個馬車,一輛馬車要帶動一列火車,很難,但一個很好的機車頭帶十幾個車廂都沒問題。
今天的政黨拿到執(zhí)政權(quán)最重要,老百姓利益不能說不管,但是放第二位的
環(huán)球人物雜志:讀大學的時候你讀的是歷史專業(yè),這跟你的家庭熏陶有關(guān)系嗎?
張安樂:當時臺灣大學聯(lián)考是先填志愿,我第一個報的是臺大歷史系。家庭的關(guān)系是有的。從小母親就給我講歷史故事。她當年在北京念大學,中文系的,那時文史不分家,我小時候的兒童讀物都是講歷史故事。
環(huán)球人物雜志:讀歷史對你的人生有什么影響?
張安樂:歷史可以擴大我們的視野。比方說現(xiàn)在大陸的問題很多,我們把大陸比喻成一個美女,像郎咸平這樣的微觀經(jīng)濟學者把她放在顯微鏡下觀察,就發(fā)現(xiàn)這個美女臉上坑坑洼洼的,身上一個洞又一個洞。但我從歷史宏觀角度看,大陸在進步,雖然問題很多,但在逐步解決。因為我是學歷史的,所以我對中國大陸的未來樂觀。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哪些歷史人物對你產(chǎn)生過影響?
張安樂:不敢講哪些,太多了,比方北宋理學家張載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蔽覀儸F(xiàn)在是為萬世開太平。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你的格局很大?
張安樂:儒墨道法4種思想對我都有影響。道家讓我親生死,人生一百年,就像我們住賓館一樣,時間到了就要走人了,看得開,就是這樣子。墨家教我們行俠仗義,但你不親生死,就無法行俠仗義。儒家教我們待人接物,因為行俠仗義太粗野了。法家教我們認識政治現(xiàn)實,比如它講的,國君跟臣子的想法不一樣,國君想的是國家整體的利益,因為國家是他的;臣子想的是個人利益,他覺得國家是你的,不是我的。最好的例子是當年蔣家在大陸,蔣家不會貪污,因為天下是他的,但他兩個親戚孔家和宋家的想法就不一樣,你在位,我不把荷包撈飽怎么辦?在大陸,在美國,在臺灣,都會看到這樣的情況。官員才不管你國家利益,他要的是業(yè)績、業(yè)績、業(yè)績。如果你明白這一點,碰到挫折就無所謂了。
顧炎武那句話也很有道理:“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于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彼终f:“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睋Q今天的話來講,宋朝的臣子只想怎么保住大宋朝,明朝的臣子只想保大明朝,可是對蒼生來講,這都不是最主要的。那么蒼生的利益誰來想呢?這就是匹夫的責任。今天的政黨拿到執(zhí)政權(quán)最重要,老百姓的利益不能說不管,但是放第二位的。民進黨和國民黨都有選舉的包袱,即使有人認為兩岸和平統(tǒng)一比較好,他也不敢講,怕影響選票。連戰(zhàn)主席在大陸講,我們要求同存異,同就是“一國”,異就是“兩制”,但他不能講“一國兩制”,因為一講,炮火就來了。但我是匹夫,沒有包袱,我可以講這個話。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你覺得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有人說你不安分,也有人說你身上有一種俠義之氣,你喜歡被當做“大俠”嗎?
張安樂:怎么定義我?就三個字:中國人。我做一個中國人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