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與林伯渠的歷史交往

作為中國近代史上杰出的政治家、文學家和社會活動家，陳獨秀一貫輕錢財，重感情，故而知己滿天下，為后世留下了眾多膾炙人口的友誼佳話。本文在此所要記述的，就是他與著名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林伯渠的歷史交往。

在陳獨秀李大釗介紹下，林伯渠秘密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1920年夏，在共產(chǎn)國際代表維經(jīng)斯基的幫助下，陳獨秀、俞秀松、李漢俊、施存統(tǒng)、陳公培5人于上海環(huán)龍路老漁陽里2號（今南昌路100弄2號）《新青年》編輯部（即陳獨秀寓所）開會，確定要成立中國共產(chǎn)黨，初步定名為社會共產(chǎn)黨，起草具有黨綱、黨章性質的若干條文。由此，中國共產(chǎn)黨上海早期組織——上海共產(chǎn)主義小組，遂正式宣告成立。

上海共產(chǎn)主義小組成立后，召開會議“首次決議推陳獨秀擔任書記，函約各地社會主義分子組織支部”。正是建立共產(chǎn)主義小組的歷史機緣，促使時任孫中山大元帥府參議的林伯渠，在李大釗的介紹下，前往陳獨秀寓所表達入黨的意愿，并與陳獨秀相識，以此為發(fā)端，兩人開始了長達數(shù)十年的傾心交往。

林伯渠原名林祖涵，字邃園，號伯渠，1886年3月20日出生于湖南安福（今常德臨澧）縣。1902年，受思想開明的父親的影響，林伯渠考入湖南公立西路師范學堂，翌年赴日本公費留學，1905年8月經(jīng)黃興、宋教仁介紹加入中國同盟會。

1906年，林伯渠回國后，預謀聯(lián)絡各地志士反清。袁世凱刺殺宋教仁后，林伯渠在湖南參加二次革命，任岳州要塞司令部參謀。失敗后遭袁世凱通緝，被迫逃往日本，加入中華革命黨，受到孫中山的賞識。稍后護國戰(zhàn)爭爆發(fā)，林伯渠任湖南總司令部參議。1918年3月，長沙復為北洋政府攻占，林伯渠等被迫撤回廣州，并于1920年出任孫中山大元帥府參議。

此時陳獨秀已是革命志士中的傳奇人物，是當時進步青年心中的偶像。見到陳獨秀時，林伯渠很是興奮。經(jīng)過交談，陳獨秀那樂觀大氣的革命豪情、淵博的學識、敏捷的才思，以及對政治問題鞭辟入里的分析，都讓林伯渠深為嘆服。而思想進步、傾向革命、對封建三綱五常舊禮教異常痛恨的林伯渠，也給同樣誓與封建禮教相決裂的民主革命斗士陳獨秀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對于孫中山的追隨者，陳獨秀在日本即有一種成見，他曾經(jīng)說過：“同盟會魚目混珠，泥沙俱下。我很佩服孫中山、廖仲愷、朱執(zhí)信，但其他人我就不好說了。像汪精衛(wèi)，純屬全軀保妻之徒?！惫识m然林伯渠有著李大釗的推薦信，陳獨秀還是對他進行了一番試探，讓其談談對俄國十月革命和國內革命形勢的看法。

林伯渠從辛亥革命果實被篡奪，講到二次革命的失敗；從護國護法運動的受挫，講到五四運動的探索，他說：“我常?？鄲溃瑥耐藭闪⒌矫駠闪⒑?0年中，我們受了這么多的挫折，流了這么多的血，政局澄清總是遙遙無期。從守常（即李大釗，筆者注）寄來的雜志中，我得到啟示，歐美式議會政治不能完成這個任務，俄國十月革命能夠成功，主要是靠無產(chǎn)階級。……要革命，依靠軍閥打軍閥行不通，只有依靠無產(chǎn)階級的力量，才能拯救中國?！?/p>

林伯渠此番話語徹底打消了陳獨秀的疑慮，他當即答應了林伯渠的入黨要求，并說道：“我們的組織剛剛成立，特別需要發(fā)展好的黨員，你是孫先生身邊多年的同志，能加入我們的共產(chǎn)黨，這說明我們的事業(yè)是有希望的?！庇谑?，在陳獨秀與李大釗的介紹下，林伯渠光榮地成為了一名中國共產(chǎn)黨的秘密黨員。

1922年4月底，陳獨秀、達林、張國燾、蔡和森趕到廣州，參加第一次勞動大會和團中央一大。此前孫中山在廣州任中華民國非常大總統(tǒng)，林伯渠也回到廣州工作。陳獨秀遂建議林伯渠兼一點廣州共產(chǎn)黨小組的工作，林伯渠便擔任了廣東青年團財政部審計股股長。開干部會時，陳獨秀請林伯渠也來參加。在向少共國際代表達林介紹林伯渠時，陳獨秀還說：“祖涵是國民黨中的共產(chǎn)黨員，他的意見有特別的意義。”

自陳獨秀離開廣州回上海任中央局書記后，林伯渠與他已有半年未見面。此番見面后，兩人甚為興奮。問了一些個人私事后，陳獨秀談及馬林與孫中山的談話。當時“馬林、張?zhí)椎焦鹆肿×?天，與孫中山見了幾次面，都是林伯渠約見的”，林伯渠遂說道：“馬林對孫先生評價很高，稱他是中國的民族英雄。但他對孫先生目前的方法不贊同?！R林給孫先生提出一個建議，說你應該有一個很好的、有紀律的、由各革命階級各階層聯(lián)合的黨?！?/p>

在此之前，隨著廣州中華民國政府革命力量的不斷發(fā)展壯大，作為內務總長兼陸軍總長的陳炯明與大總統(tǒng)孫中山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矛盾趨于尖銳。

思緒及此，陳獨秀又問道：“現(xiàn)在陳炯明與孫先生已公開對抗，你怎么看？”林伯渠傾向孫中山的態(tài)度很堅決，遂說道：“以我之見，孫先生反軍閥是堅決的，陳炯明擁兵自重，是不能與孫先生相提并論的?！标惇毿惚硎举澇桑瑔枺骸皩O先生能否和勞動大會代表見面？”“我把仲甫的意見告訴孫先生，因為是全國第一次勞動大會，我想孫先生會來的。他來了講些什么呢？”“要講的話很多，趙恒惕是湖南省長，他殺害工人領袖黃愛、龐人銓。孫總統(tǒng)應該有個表態(tài)。此外，他也可以對勞動大會的代表提出希望?！标惇毿憬忉屨f。

不久，第一次全國勞動大會在廣州開幕，陳獨秀在會上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勞動節(jié)由來與意義》的演講。大會接受中國共產(chǎn)黨提出的“打倒帝國主義”、“打倒封建軍閥”的政治口號，通過了《八小時工作制》、《罷工援助》和《全國總工會組織原則》等決議案。在林伯渠的積極努力下，孫中山在大會召開的第二天，接見了大會代表，并作簡短講話。

會議期間，陳炯明托秘書黃居素到廣州，請陳獨秀去惠州談談，陳獨秀于是連夜乘船到達惠州。在去陳炯明司令部的路上，只見哨卡林立，除了來來往往的軍人，沒有其他行人。到達司令部后，陳獨秀看到陳炯明的桌上擺滿了軍用電話，墻上掛著一張張軍事地圖，便對陳炯明說：“司令軍務在身，我們不便久留，明天即回廣州。”回到廣州后，陳獨秀對林伯渠說：“陳炯明難以與孫先生彌合，粵軍警備森嚴，久之怕有兵變?！绷植c點頭，憂慮地說：“孫總統(tǒng)也有此擔心，（陳炯明）已成心腹之患。”

果不其然，在陳獨秀從惠州返回廣州后不久，孫中山即于1922年6月12日舉行記者招待會，不點名地指責陳炯明“反對北伐”，而陳炯明亦于6月14日拘捕財政次長廖仲愷，兩人矛盾開始公開化。兩天后，陳炯明的部屬葉舉率“陳家軍”主力回師廣東，發(fā)動兵變，炮轟總統(tǒng)府和粵秀樓，企圖殺害孫中山。當時總統(tǒng)府衛(wèi)士僅61人，拼命掩護孫中山與宋慶齡脫險，但總統(tǒng)府與粵秀樓被夷為平地。

林伯渠越來越感到，陳獨秀的妥協(xié)方針是錯誤的

1922年8月下旬，根據(jù)剛結束的西湖會議精神，李大釗、陳獨秀準備拜會孫中山，商談共產(chǎn)黨員以個人身份參加國民黨、實現(xiàn)國共合作事宜，陳獨秀還約林伯渠到自己新居法租界環(huán)龍路銘德里2號和李大釗見面?！叭艘延泻芫梦匆娏耍@次在滬相見格外高興”。談到西湖會議情況，李大釗說：“仲甫對孫先生入黨方式打手膜有不同看法。我打算向孫先生建議，改進國民黨的一些方法，你有什么看法？”

林伯渠贊成說：“孫先生組織中華革命黨，提出宣誓和打手膜……現(xiàn)在時過境遷，倘若向孫先生提出改進國民黨，這一點都不愿改進，怎么改進一個黨呢？”陳獨秀說道：“從上次馬林和孫先生談話看，孫先生雖然贊同馬林建議，但并未采取具體步驟。這次請守常去談，孫先生態(tài)度會怎樣呢？”林伯渠立即說：“現(xiàn)在和孫先生談兩黨合作是最佳時機。孫先生離粵赴滬時說，今日中國之外交，以國土鄰接，關系密切言之，則莫如蘇維埃俄羅斯。”

和陳獨秀、李大釗交談后，林伯渠直接去了孫中山寓所。孫中山聽林伯渠說共產(chǎn)黨領袖李大釗、陳獨秀想要見他，商討加入國民黨問題，高興地說：“好呀，你去安排一下時間，我隨時歡迎他們來?！贝撕?，林伯渠便多次參加孫中山與李大釗、陳獨秀等人會談。據(jù)記載，當時孫中山急于尋找新的同盟軍，“每次談話暢談不倦，幾達忘食地步”。稍后，孫中山接受了陳獨秀代表共產(chǎn)黨提出的意見，取消了打手膜等儀式，陳獨秀、張國燾等人便以個人身份加入了國民黨。

加入國民黨后，陳獨秀對林伯渠開玩笑道：“我和守常介紹你入共產(chǎn)黨，現(xiàn)在是你把我們介紹到國民黨里來了。”林伯渠也笑了，說：“我加入共產(chǎn)黨是秘密的，你們加入國民黨是公開的，怕大不同呢。”

1923年，陳炯明部被滇、桂、粵聯(lián)軍擊敗，余部盤踞惠州、潮汕、梅縣一帶。2月下旬，孫中山在陳炯明兵敗后抵達廣州就任大元帥，林伯渠也到了廣州。這期間，陳獨秀參加完共產(chǎn)國際四大后，亦將中央機關由北京遷到廣州。1月23日，陳獨秀還被孫中山以總理名義任命為參議。林伯渠由于在國共兩黨之間斡旋得力，在1924年1月廣州國民黨“一大”上，更是被選為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候補委員，不久被孫中山指定為第一任國民黨中央農民部部長。

然不久即發(fā)生了中山艦事件，1926年4月1日，蔣介石借口要改善中國國民黨與共產(chǎn)黨的關系，揚言為避免共產(chǎn)黨在國民黨內的力量發(fā)展引起“黨內糾紛”，應有一個“消除誤會的具體辦法”，提出所謂《整理黨務決議案》，主要內容是：加入國民黨的共產(chǎn)黨員在國民黨中央、省、特別市黨部中擔任執(zhí)行委員，其數(shù)額不得超過各該黨部委員數(shù)額的三分之一；共產(chǎn)黨員不得擔任國民黨中央各部部長；國民黨員不得加入共產(chǎn)黨；共產(chǎn)黨須將加入國民黨的共產(chǎn)黨員名單交國民黨中央主席保存；共產(chǎn)黨對參加國民黨的共產(chǎn)黨員的指示，須事先提交國共兩黨聯(lián)席會議通過方能下達等。

國民黨左派何香凝、柳亞子等都投票反對這一別有用心的提案，但中共中央領導人陳獨秀等和蘇聯(lián)顧問鮑羅廷采取妥協(xié)退讓的態(tài)度，他們派張國燾等到廣州指導出席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的中共黨團。張國燾到達廣州后，強使林伯渠等共產(chǎn)黨員接受這個提案，使《整理黨務決議案》得以順利通過。蔣介石任中央組織部部長兼軍人部部長，隨后又任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主席和國民革命軍總司令，一手控制了國民黨的黨、政、軍大權。

當時任國民黨部長的共產(chǎn)黨員僅有組織部長譚平山、代理宣傳部長毛澤東、農民部長林伯渠。按照中央指示精神，林伯渠、毛澤東、譚平山三人無奈提出辭呈，5月28日，國民黨中央執(zhí)委會常委會議照準。據(jù)《陳獨秀與中國名人》一書記載，在上海的陳獨秀還就此寫了《給蔣介石的一封信》和《中國共產(chǎn)黨致中國國民黨書》，說：“貴黨‘整理黨務案’原本關系貴黨內部，無論如何決定，他黨均無權贊否，凡為貴黨黨員者，當然有遵守之義務，而于黨外之團體，則殊無所關涉?！?/p>

“林伯渠對陳獨秀、張國燾等人采取妥協(xié)退讓政策使左派受挫，一想起來就感到痛心。此時見蔣介石陰謀得逞，林伯渠心中又蒙上了一層陰影。陳獨秀知道黨內多數(shù)同志憤憤不平，提出了‘包而不辦，退而不出’八字政策”。在此形勢下，林伯渠到程潛任軍長的國民革命軍第六軍任黨代表兼政治部主任。第六軍由警衛(wèi)軍、建國贛軍、攻鄂軍、湘軍第五師以及收降的洪兆麟叛軍殘部改編而成，戰(zhàn)斗力薄弱。林伯渠到任后，糾正隊伍中的混亂思想，便成了他的主要工作。同時，他還在軍中發(fā)展共產(chǎn)黨員和團員，并挑選黨員團員以及國民黨左派人士擔任政治工作，使得六軍戰(zhàn)斗力迅速提高。

林伯渠很早就主張共產(chǎn)黨要掌握軍隊，在組建國民革命軍第六軍時，還曾建議中共廣東省委多建幾個師，但陳獨秀當時卻認為北伐時機不成熟，在其影響下，當時中共廣東省委主持軍委工作的同志反斥責林伯渠有軍閥思想，將林伯渠的正確主張予以否定，結果北伐時第六軍兵力僅有3000余人。

1926年7月，北伐軍正式出師，林伯渠隨第六軍行動。次年3月24日，在第二軍配合下，第六軍攻下南京。此時譚延闿按照汪精衛(wèi)、唐生智等人的旨意，在一塊綢布上寫下密令派人交給程潛，要他在南京截留逮捕蔣介石，林伯渠直接參與了武漢方面打算逮捕蔣介石的謀劃，并親往南京與程潛進行接洽，但程潛并未同意。4月3日，程潛察知蔣將發(fā)難，遂假調和之名，離開南京急赴漢口報告。蔣介石下令第二、六兩軍離開南京，程潛令他們不要過江，不幸電報被蔣截獲。4日，蔣介石所部第七、十、三十七、四十等軍預先埋伏，包圍監(jiān)視，在南京的第六軍第十九師陷入重圍，被蔣介石解除武裝。28日，蔣介石在南京借口驅逐共產(chǎn)黨，解除了第六軍剩余部隊的武裝，然后將其遣散改編。

5月中下旬，武漢國民政府命程潛恢復第六軍。軍長程潛遂在湖北武漢收容舊部。六軍成立后，27日晚上，林伯渠邀請陳獨秀到漢口紫陽里52號寓所商談有關事宜。

“許克祥在湖南殺的都是共產(chǎn)黨員和革命群眾，現(xiàn)在形勢更加嚴重，你要有準備?！绷植n慮地說。眼看夏斗寅、許克祥相繼叛變，武漢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陳獨秀也知道形勢很壞，不久前已搬出中央機關61號，和秘書隱居起來。他接過林伯渠遞來的香煙，停了半晌沒有擦火柴，問道：“你對和森提出的‘兩湖決議案’怎么看？”（在“兩湖決議案”中，蔡和森認為解決許克祥，要靠農民群眾自己，提出發(fā)展農民軍隊5萬以上，甚至提出推翻代表土豪劣紳的國民黨中央。）猶豫了一下，林伯渠點頭說：“共產(chǎn)黨目前很困難，要反蔣就少不了武裝。蔣介石解散第六軍，我和程潛都感到有責任，這是一個大教訓。和森的發(fā)展軍隊計劃，我在去年北伐前就提過建議?！?/p>

提到程潛，陳獨秀眼睛一亮，問：“如果把第六軍培養(yǎng)成中央工農軍，程潛會同意嗎？”“這事怕要你當面和程潛談?！绷植@么說是有道理的，當時他雖然與程潛私交甚篤，而且林伯渠的三弟林祖烈即是程潛的女婿，兩人屬姻親關系，但改變軍隊性質，非同小可，程潛是什么態(tài)度，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1927年6月的一天，在林伯渠家中，陳獨秀再次提到上次談到的話題，說：“能不能約程潛談談？”當時形勢已異常緊張，汪精衛(wèi)反共意圖日益明顯，林伯渠也感到這是最后的機會了，便說：“好，我請李世璋找一個僻靜地方，然后再約你?！崩钍黎笆俏恢拿裰魅耸?，他在1925年北京孫中山先生追悼會上與林伯渠相識，1926年組建第六軍時，為政治部秘書，重組第六軍后，任軍政治部代主任。

幾人見面后，程潛提出先聽陳獨秀的想法，陳獨秀遂說：“如將六軍培養(yǎng)成工農軍，須將六軍中下層干部送海參崴培訓?！背虧撥P躇了一下，轉身問林伯渠：“你的意見呢？”林伯渠早有準備，遂回答說：“做政治工作的人比較適合?！背虧撜f：“那就讓李世璋去。”不幸的是，這個方案最后因汪精衛(wèi)分共，陳獨秀被免職而未能實施。更為遺憾的是，這次會見竟成林陳兩人的永別，“此后林伯渠參加南昌起義，陳獨秀隱居上海，兩人再未見面”。

歷史的遺憾

陳獨秀被開除黨籍后，與尹寬、彭述之等“陳獨秀派”分子成立了“中國共產(chǎn)黨左派反對派”的常務委員會，自任總書記。1931年5月1日，陳獨秀等人又于上海召開中國托派組織大聯(lián)合的“統(tǒng)一大會”，正式成立“中國共產(chǎn)黨左派反對派”，陳獨秀后出任“中國共產(chǎn)黨左派反對派”總書記，自此正式走向了林伯渠等中共黨人的對立面。

然“中國共產(chǎn)黨左派反對派”成立還不到三個星期，便遭受致命打擊：由于叛徒告密，委員會成員悉數(shù)被捕。

經(jīng)歷幾年牢獄生活后，1937年8月23日，在全國人民“一致抗日”的強烈要求下，經(jīng)過中國共產(chǎn)黨代表周恩來、董必武等人的有力斗爭，蔣介石釋放了一大批政治犯，面色蒼白的陳獨秀亦帶著一絲矜持的微笑，神態(tài)自若地步出國民黨南京模范監(jiān)獄的大門。出獄后，陳獨秀曾想去延安，他托人轉告中共駐南京的代表，說明自己已脫離托派組織，對中國共產(chǎn)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表示擁護，愿意在黨的領導下工作。陳獨秀還親自寫了一封信，并起草了抗日的七條綱領，托羅漢轉給中共中央。羅漢持中共辦事處開的介紹信和供給的旅費，于9月2日到達西安，見到了時任八路軍駐陜西辦事處黨代表的林伯渠。

見到林伯渠后，羅漢將他和陳獨秀組織托派，及陳獨秀出獄后想回延安的事說了一遍。提到陳獨秀，林伯渠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說：“和仲甫一晃有十年未見面了，他在文化史上有不可磨滅的功績，在黨的歷史上，有過比別人不同的地位?！闭f到這里，林伯渠皺了皺眉頭，說：“只是仲甫脾氣太倔?！绷_漢聽后問：“依林主席看，陳先生想回延安，能讓他去么？”“仲甫能否回延安，關鍵在他自己，倘能放棄某些成見，回到一條戰(zhàn)線上來工作，于民族于社會都是極需要的?！绷_漢知道，林伯渠講“某些成見”，是講他們的托派活動，遂吞吞吐吐地說：“仲甫與黨中央有過爭論，我擔心延安不讓他回去?！?/p>

林伯渠搖了搖頭，說：“仲甫曾經(jīng)站在時代前頭，我希望他站在大時代的前面，過去的一切是是非非都無需再費筆墨唇舌去爭辯?！背了剂艘幌拢植f：“此事非同一般，須黨中央拿意見，我即給延安拍電報，請示中央，你稍住幾天?！绷植o延安拍電報的大意是：仲甫等已出獄，愿意回到黨的領導下工作。弟意中央為集中整個力量著眼，可聯(lián)合他們回黨工作。羅漢后來曾回憶說：“與伯渠兄詳談。伯渠當即電詢延安方面，是否需我前往。隨得復電相招。但彼時因山洪毀路，汽車不通，一時無法前往”，于是改由“經(jīng)過電臺解決”。

收到林伯渠電報后，毛澤東等人經(jīng)過慎重商討，于9月10日以“洛甫、毛澤東”名義簽發(fā)致林伯渠《關于對付托陳派分子的原則的指示》：

伯渠：

話告羅漢我們對托派分子的下列原則：

（甲）我們不拒絕同過去犯過錯誤而現(xiàn)在真心悔悟，愿意抗日的人聯(lián)系，而且竭誠歡迎你們的轉變。

（乙）在陳獨秀等托派分子能夠實現(xiàn)下列三條件時，我們亦愿與之聯(lián)合抗日。（一）公開放棄并堅決反對托派全部理論與行動，并公開聲明同托派組織脫離關系，承認自己過去加入托派的錯誤。（二）公開表示擁護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三）在實際行動中，表示這種擁護的誠意。

（丙）至于其他關系，則在上述且條件實現(xiàn)之后以再行考慮。

洛、毛

當天，林伯渠收到電文后即出示于羅漢。羅漢看過中共中央的電報，心情很沉重，說：“陳獨秀的脾氣和為人我是深知的，叫他悔過，十分困難?！绷植仓狸惇毿闫馀c秉性，但他還是希望陳獨秀能回心轉意，回到黨內，遂建議羅漢勸勸陳獨秀，說：“仲甫要回延安，須先實現(xiàn)這三個條件，你再多做做工作。”稍后，羅漢在武漢雙柏廟后街26號找到了陳獨秀，“他把自己和林伯渠的談話及前前后后的事說了一遍”。果不其然，林伯渠等人擔心的事情發(fā)生了：陳獨秀在聽完羅漢所述后，憤然說道，“我愿意寫聲明，但不愿意寫書面檢討?！?/p>

然說歸說，在周恩來等人的勸說下，陳獨秀與黨的關系一度又有所緩和，讓林伯渠甚為欣慰。不料，12月9日至14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由蘇聯(lián)歸國的王明卻用“漢奸”、“托匪”、“殺人犯”等詞來攻擊托派，并指責陳獨秀是每月拿日本300元津貼的日本間諜。翌年1月28日、2月8日，康生秉承王明的旨意，于《解放》周報第一卷第二十九、三十期發(fā)表其撰寫的一篇長文《鏟除日寇偵探民族公敵的托洛茨基匪徒》，公開污蔑陳獨秀為日本間諜、漢奸。

康文發(fā)表后不久，一時間輿論嘩然，各界反應強烈。

3月20日，《新華日報》發(fā)表了葉劍英、博古、董必武三人聯(lián)名的公開信，簡單地敘述了他們在南京接見羅漢，并為托派與中共合作抗日問題，“囑羅漢赴陜”。這件事無形中證明所謂間諜、漢奸之說，純屬誣蔑不實之詞，因為共產(chǎn)黨人絕不會資助一名漢奸去陜西商談合作抗日問題。然而，在信的末尾仍然指責陳獨秀始終不愿公開聲明脫離托派漢奸組織及反對托派漢奸行為。稍后此事雖然在周恩來、董必武等人的斡旋下漸漸平息，但林伯渠為爭取陳獨秀回到黨內的努力付諸東流。陳獨秀與林伯渠并肩戰(zhàn)斗的機會，也永遠地失去了。

（責任編輯：徐 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