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仕從醫(yī)心堅定 觸手生春澤萬家

兵馬司胡同位于西城區(qū)，西起西單與西四之間，南面是豐盛胡同和辟才胡同，北面是磚塔胡同、大院胡同、羊肉胡同。今天的兵馬司胡同和北京城的大多數胡同一樣看起來平實、安逸，甚至有些沒落。西面那些灰磚房，由于城市改造，如今已經難以尋找蹤跡，東頭的一段民居也開始拆遷。要知道，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這條胡同曾因一位名人而名噪京華，他就是被譽為北京四大名醫(yī)之首的傳奇醫(yī)生蕭龍友先生，他的故居及醫(yī)寓就坐落于現兵馬司胡同59號（原22號）。

仕途坦蕩仍不忘研究醫(yī)術

蕭龍友自幼天資聰穎，又承庭訓極嚴，在青年時代求學于成都尊經書院期間，常以成績優(yōu)異名列前茅。童年時，由于母親長年有病，便留心于醫(yī)藥，他經常翻閱古醫(yī)典籍，并到藥店求教醫(yī)藥常識。也正是在這一時期，蕭龍友的古文水平不斷提高，中醫(yī)理論知識不斷豐富。1892年，四川霍亂橫行，省會成都日死八千人，街頭一片凄涼，棺木銷售一空。很多醫(yī)生因為懼怕傳染，不敢醫(yī)治。正在尊經書院求學的蕭龍友挺身而出，年僅22歲的他，約同當地醫(yī)生陳蘊生沿街巡治，用中草藥進行救治，使很多病人轉危為安，人稱“萬家生佛”。經此一事，蕭龍友聲譽鵲起。

清光緒23年（1897），27歲的蕭龍友離開四川赴京朝考，考中丁酉科拔貢，入北京充任八旗教習，后被分發(fā)山東，先后任淄川、濟陽兩縣知縣，后升知府。辛亥革命后，1914年蕭龍友由山東都督府調入北京，任財政部機要秘書，農商部參事等職。

蕭龍友進入仕途后，雖在官場，卻從未間斷研究醫(yī)學。他的視野很開闊，不僅精研中國的醫(yī)學經典，而且瀏覽了當時翻譯過來的很多西醫(yī)著作，在工作之余經常給人看病行醫(yī)，頗有療效。所以當時的內務部及主管衛(wèi)生機關聘請蕭龍友為考試中醫(yī)士襄校委員，并因而取得了醫(yī)師資格。

棄仕從醫(yī) 救人無數

蕭龍友數十年宦海浮沉，自感于國于民無益，更加深了他從醫(yī)的決心。1928年，民國政府南遷后，蕭龍友毅然辭去官職，并在他住的地方——兵馬司胡同59號正式掛牌行醫(yī)。蕭龍友曾為袁世凱、孫中山、梁啟超、蔣介石、段祺瑞、吳佩孚等名流診治。

1916年5月，袁世凱病危，其長子袁克定邀請蕭龍友入總統(tǒng)府為其診斷。切脈后，蕭龍友斷定袁世凱的病為尿毒癥，提筆開了處方，必須服藥靜養(yǎng)，但袁的次子袁克文卻堅信西醫(yī)。弟兄倆意見不合，袁世凱的妻妾十余人也六神無主，延至6月6日，這個做了83天短命皇帝的袁世凱終于一命嗚呼！事后，蕭大夫對人說，袁世凱內外交困，活在舉國上下一致的聲討中，而尿毒癥又必須靜養(yǎng)，以袁世凱當時的心情又怎能靜得下來？他的死也是命中注定，氣數已盡了！

1924年，孫中山因國大計帶病北上，病情日趨嚴重，請了眾多醫(yī)生均不能斷其病由。經友人介紹，請蕭龍友前去為孫中山診病，蕭龍友為孫中山診視后，斷為病之根在肝，因知病已入膏肓，非湯藥所能奏效，故未開處方，如實向守候一旁的夫人宋慶齡告訴病情。中山先生病逝后，經病理解剖，發(fā)現其“肝部堅硬如木，生有惡瘤”，證實了孫中山所患確系肝癌，說明蕭龍友診斷無誤，一時社會為之轟動。

1929年1月，梁啟超患病便血，事前曾赴協和醫(yī)院檢診，醫(yī)生診斷為腎上有病，必須手術切除。梁公放心不下，驅車前往蕭府求診于龍友先生，切脈后，蕭龍友對梁公說：“閣下腎臟無病，應該慎重行事，長服所開中藥便可痊愈?！钡汗珗孕盼麽t(yī)，仍赴協和醫(yī)院手術，果不出蕭龍友所料，梁啟超最終還是死于手術刀下。后經病理解剖，梁啟超腎完全健康。梁啟超的公子梁思成教授于治喪時，在訃告后所撰梁啟超先生傳略中，將治療的全過程予以披露。

北京皇城根街陳同孫先生的夫人產后虛弱，病情危急，好多醫(yī)生都束手無策，便請來蕭龍友為之診脈。尚未處方，這時陳同孫夫人的堂妹正騎自行車下學歸來，聽說名醫(yī)來看病，便順便診診脈，說是月事一兩個月沒來了。蕭龍友給這位小姐把脈后，乘無旁人時，很輕聲而又很肯定地對同孫先生說：“尊夫人的病，別看十分嚴重，包在我身上。只是小姐的病不大好治……”陳同孫先生聽了很吃驚，忙問為什么。蕭大夫回答說：“治療晚了，體內的淤血藥力已經打不開了?！彼妥呤掿堄眩愅瑢O先生半信半疑。一個躺在床上已經奄奄一息的病人，倒不要緊；一個尚騎著腳踏車上學的學生，倒十分危險。當時說這話是端午節(jié)前后，不久炎夏來臨，學校放暑假。已是臥床不起的陳夫人在蕭龍友多次診治處方服藥后漸漸好了起來，而那位小姐卻在暑假中日漸面黃肌瘦，秋季開學便臥病不起，果然在陰歷八月上旬去世了。

由于蕭龍友醫(yī)道精妙，在古都北京，他的大名婦孺皆知，受到各階層人士的推崇和信賴，被譽為北京四大名醫(yī)之冠。

集住宅與醫(yī)寓為一體的兵馬司胡同59號

蕭龍友1914年由山東濟南奉調入京后，幾經搬移，最后選中兵馬司胡同59號（原22號）這所宅院，從此在這里居住了三十多年。當年，這棟宅院是由前后四座四合院組成，分為東院、西院，占地大約兩千多平方米。迎門外是一棟影壁，兩邊各有四扇屏風門與院中半圓形花壇連成一體，蕭龍友早年住在西院的后院北房，前院的北房曾是他幫病人看病的醫(yī)室，西邊前后院各有五間地下室。1956年后，西院出售，蕭龍友移居東院北房，中間一間是祖先堂，東側一間做臥室。后院的那棵有300多年歷史的棗樹屬國家一級古樹。

1928年，蕭龍友正式棄官掛牌行醫(yī)，醫(yī)寓就設在這所宅院中。街門坊上掛了一塊小木牌，上面親筆寫了“蕭龍友醫(yī)寓”五個不大的字，木牌為醬紅色底，綠色字。別看這塊小小的牌匾，在當時的老北京卻是件轟動的事件，在北京民間流傳著一副對子“言菊朋下海，蕭龍友掛牌”說的就是此事。

宅子的院門口從醫(yī)寓掛牌起就移栽了一排槐樹，如今這排老槐樹仍蒼老遒勁，充滿生機。后來，蕭龍友看病的醫(yī)室移到前院的平房內，每天早晨患者在門房排號直接到診室依次就診。蕭龍友看病都是親自開方，因他的毛筆字寫得非常漂亮，有不少患者把他的處方收藏起來，有的甚至裱起來作為書法作品，更有甚者出高價收購蕭龍友的處方，一方面從處方中探討蕭龍友的醫(yī)術，一方面也是為了珍視他的書法。

1930年，還是在兵馬司胡同的大院里，蕭龍友和孔伯華商議后，他們自籌資金創(chuàng)辦了“北京國醫(yī)學院”，培育中醫(yī)后繼人才。新中國成立后，蕭龍友除擔任全國第一、二屆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還歷任中醫(yī)研究院名譽院長、中國科學院生物學地學部學部委員等職。當時已經年過八旬的蕭龍友將自己的別號“息翁”改為“不息翁”，仍念念不忘發(fā)展中醫(yī)事業(yè)。1954年9月，蕭龍友在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發(fā)言時提出設立中醫(yī)學院、培養(yǎng)中醫(yī)人才的提案，1956年，國家采納了他的提案，成立了北京、上海、廣州、成都四所中醫(yī)學院。

1960年，蕭龍友病逝，享年90歲。蕭龍友的后代按照他的遺愿，將蕭龍友生前珍藏的一百多件珍貴文物及字畫捐獻給了故宮博物院，使其在十年浩劫中幸免于難。

如今，兵馬司胡同22號已改為59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大雜院，早已沒有了當年的氣派與繁華，從院內隨時可見的私搭小廚房中飄起的炊煙讓它與周圍的大雜院看起來一樣的平和樸實。只是，院中那棵300多年的棗樹和院門口那排狀如虬龍盤怒的古樹依舊傲然挺拔，仿佛在向過往的人們講述著這座大院曾經不平凡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