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轉(zhuǎn)出正能量，小學文化女自學上哈佛

病床上自學完中學課程，截癱女孩的夢想在飛

1982年4月的一天，11歲、正在邯鄲上小學5年級的郭暉在上體育課時不小心扭傷了腳，有些紅腫。到了10月，她不得不借助拐杖行走了。醫(yī)生檢查后說，郭暉的胸椎可能有病變，父親郭榮茂便帶她來到湖南一家骨科醫(yī)院。郭榮茂早年畢業(yè)于浙江大學，當時是邯鄲礦務(wù)局的設(shè)計師，媽媽許孔镕是邯鄲礦務(wù)局的圖書管理員。郭暉是夫妻倆的第3個孩子。醫(yī)生為郭暉進行了胸外科脊椎手術(shù)?？墒中g(shù)后，郭暉胸椎7、8、9椎骨損傷變形，胸以下失去知覺，形成了不可逆轉(zhuǎn)的高位截癱。

治療半年后，因支付不了昂貴的醫(yī)藥費，郭暉回到了邯鄲的家中。她不能動，不能坐，大小便失禁，只能躺在床上眼睜睜地望著天花板度日。無聊的時候，只能看些雜志打發(fā)時光。郭榮茂心有不甘，請來礦務(wù)局醫(yī)院的老中醫(yī)給郭暉針灸。有一次，老中醫(yī)鼓勵她說：“暉，你還是看看課本吧，將來你的病治好了，重新回到學校時也不會掉隊……”郭暉便問：“我還能上學嗎？”老中醫(yī)哈哈大笑起來：“當然能啊，說不定明年你就能站起來！”

郭暉信以為真，就讓父親將她的課本、筆、橡皮、本子、詞典、鏡子全找出來，放在她的床頭邊手能夠著的地方。帶著重返校園的夢想，郭暉開始了她的自學生涯。有不認識的生字，她就查詞典；有解不開的數(shù)學題、不懂的詞語，她就用筆做下記號，等父母親下班回家后請教。由于脊椎手術(shù)后不能坐，郭暉只能躺在床上將書端著看，時間久了，手就有些發(fā)酸。有一次，書掉到地上了，她想將書拾起來。然而，只要她側(cè)身的幅度稍微大一點兒，背部就像刀割一般疼。嘗試了好幾次沒成功，她終于哭了。

父母回家問郭暉怎么了，她不理他們。父親說：“你是不是怪爸媽不在家里陪你？可爸媽不上班哪有錢給你治病呢？”媽媽也說：“孩子，這就是命，要怨你就怨自己的命不好！”以后，她的書、筆等東西還經(jīng)常掉下來，她就望著窗外的天空回憶以前能跑能跳的日子。自學完小學5年級的課程后，郭暉又開始自學初中課程。一個學期結(jié)束了，母親找來試卷給她自測。郭暉的成績比較平衡，每次自測各門課程都在八九十分以上。

這么聰明的孩子，她的世界不應(yīng)該只是一張床。1984年，郭榮茂調(diào)入河北工程大學任教。1985年1月，他再次將女兒送到北京一家醫(yī)院。醫(yī)生為郭暉做了開胸震動減壓術(shù)，力圖治愈截癱?？尚Ч⒉缓茫鶗熡只丶伊?，繼續(xù)自學中學課程。每當她看到小鳥從窗外飛過時，就恨不能自己飛起來。后來，哥哥用三合板為她特制了一個固定的書架。書架上有一只大夾子，書本被大夾子夾住，學習用具用細線拴在夾子上面，這樣她的書本和學習用具就不會掉了。

1987年底，郭暉自學完了高中一年級課程，就向父親提出重返校園的請求。郭榮茂一連跑了好幾所中學，都沒有學校接收她。父親說：“你要想回到學校，首先必須能坐起來。學校不接收一個只能躺在床上上課的孩子！”父親還鼓勵她說，“如果你能坐，不但可以重回學校，將來自學完了全部高中課程，還可以參加高考上大學！”郭暉就開始練坐。剛開始是父母扶她練，還沒練到一分鐘，郭暉就累得頭暈?zāi)垦?，不得不躺下來休息。父親母親上班了，郭暉每自學一節(jié)課，就練坐10分鐘。

1989年6月，當郭暉自學完了全部高中課程時，她能坐上一個多小時了。父親找到了邯鄲高招辦，想為女兒報名參加高考。那時高考政策沒有現(xiàn)在這么人性化，高招辦負責人說，郭暉身體殘疾不說，連高中畢業(yè)證都沒有，高招辦不能接受這樣的考生報考。郭暉一時沒有了目標。那時家里連電視機都沒有，為了了解外面的世界，郭暉就讓媽媽借些小說和文學雜志給她看。書中描繪的精彩的世界，讓郭暉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和向往。

雙腿綁木棍支撐不倒信念，要做最優(yōu)秀的那一個

為了早日走出家門，郭暉一邊看小說，一邊練坐，練站立。練坐的時候，她用雙手撐著床，用雙手支撐身體的重量，試著用腰部的力量和脊椎的力量支撐身體保持平衡。由于脊椎做過兩次手術(shù)，非常脆弱，坐的時間稍微長一點兒，就酸痛難忍。鍛煉了半年多，郭暉能連著坐上兩個小時了。

她又開始練站。她的雙腳沒有力，只能靠雙手扶住椅背站一會兒。有一次，她不小心摔倒在水泥地上。她拼命地抓住床單想往床上爬，可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沒能爬上床去。

為了防止再次跌倒，郭暉就讓父親在她的兩條大腿上用布條各綁上兩根木棍，幫助她支撐身體的重量。這樣，郭暉每次能站一兩分鐘。但是，腿上綁上了木棍非常難受，鍛煉了幾個月效果不大，也就將木棍拿掉了。那時河北工程大學給她家分配了一套40多平方米的住房。為了讓郭暉了解外面的世界，父親給她買了一輛手搖車。她家住在二樓，每天傍晚，父母都要將她背下樓抱上車推著她在校園轉(zhuǎn)幾十分鐘。

1990年夏天，郭暉在校園里碰到了哲學系的張明老師。了解到郭暉正在為不能考大學而苦惱，張明老師鼓勵她說：“你可以參加高等教育自學考試呀，照樣可以拿大學文憑，而且對身體也沒有限制。我們學校還開設(shè)了高等教育自學考試輔導(dǎo)班，我建議你參加！”9月1日，郭暉參加了河北工程大學辦的英語自考輔導(dǎo)班的學習。1991年5月，學校的輔導(dǎo)班停辦了，郭暉完全憑著自己的能力自學。她堅持看《中國日報英語版》和電視英語節(jié)目，到學校外語角參加英語口語交流。

1992年10月，郭暉全部通過了高等教育英語專業(yè)?？扑锌颇康淖詫W考試，1993年6月拿到了?？飘厴I(yè)證書。這一年她23歲，雖然不能站立，但能夠坐上三四個小時了。她推著輪椅去找工作。一所中學的校長捧著她的簡歷看了看對她說：“高等教育自學考試大專畢業(yè)？不靠譜吧？我們要正規(guī)大學畢業(yè)生！”郭暉一連跑了十幾家單位，都因文憑不過硬而被拒之門外。母親就對她說：“不要再找了，我們養(yǎng)你。將來我們不在了，你兩個哥哥養(yǎng)你！”

“我雙腳不能走，但我有知識，我要用知識養(yǎng)活自己！”郭暉對母親說。

1993年9月，郭暉在家里辦起了小學英語輔導(dǎo)班。輔導(dǎo)班剛開始只有5個學生，她每節(jié)課收費5塊錢，每星期一、三、五下午學校放學后輔導(dǎo)一小時或一個半小時。輔導(dǎo)班的反響越來越好，郭暉又開設(shè)了初中、高中英語輔導(dǎo)班和奧林匹克數(shù)學輔導(dǎo)班，學員增加到上百名。至此，郭暉每月能有兩三千元的收入了，基本上能滿足自己日常生活的開支。

1995年，郭暉一邊辦輔導(dǎo)班，一邊參加高等教育英語專業(yè)的本科考試。1998年，她一路過關(guān)斬將，取得了英語專業(yè)的本科畢業(yè)證書和學位證。與此同時，她還參加了山東大學和河北工程大學聯(lián)辦的英語碩士研修班的學習。申請碩士學位必須要參加國家統(tǒng)考第二外語考試。因此除了英語外，郭暉又自學了日語和法語。每個寒暑假，她每天吃過早飯，就自己搖著輪椅去上課。有一天，下了好大的雪，郭暉的輪椅被雪堵在路上。寒風中，她只能坐在輪椅上等有人來幫助她。

20多分鐘后，才有兩位同學在路上遇到了她，將她推到教學樓下。老師經(jīng)常在二三樓授課，郭暉上不去，只能靠同學幫忙抬?？沙员M了千辛萬苦，當她申請碩士學位時，山東大學研究生院要求她必須在本科畢業(yè)三年后才可以考“二外”，而郭暉是1998年拿到的本科畢業(yè)證。苦苦等了3年，2001年，郭暉在母親和哥哥的護送下去石家莊考“二外”。沒想到她的成績竟然被工作人員搞錯了，法語成績只有14分。她要求查閱試卷，但主考單位不許她查。在她的多次爭取下，山東大學才同意她在山東報考。

為了防止再出錯，2002年6月，郭暉在母親和哥哥的護送下，直接在山東大學報名考“二外”法語，這次她考了71分，終于拿到了碩士學位證書。郭暉以為在當?shù)刂袑W當個老師應(yīng)該沒問題，便拿著自己的簡歷到處面試。令她沒想到的是，多數(shù)學校認為她的第一學歷不正規(guī)，加上身體有殘疾都拒絕錄用她。屢次求職的失敗，并沒使郭暉氣餒，她反倒認為學校不錄用她是自己還不夠優(yōu)秀，只要她在英語專業(yè)達到頂尖水平，就能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又報考了北京大學的英語詩歌方向的博士研究生！2002年11月，郭暉給北京大學博導(dǎo)沈弘教授寫了一封信，在信中，她特意申明，她是一個高位截癱的殘疾女性，沒上過中學和大學，第一學歷是高等教育自學考試取得的。郭暉很快收到了沈弘教授的回信，沈弘教授對她的身體殘疾和自考學歷并沒有提出異議，只是說：“歡迎你報考我的博士生，北京大學會擇優(yōu)錄取，初試之后還要復(fù)試，只要你足夠優(yōu)秀，北京大學就會錄取你……”

小學生考贏大學教授，留學哈佛來自輪椅的能量

2003年3月，郭暉在父母親的護送下來到北京大學參加博士生資格考試。報考沈弘教授英語詩歌方向的博士生考生有4名，但考試時只有郭暉和某知名大學一名教授。郭暉心里不免有點兒發(fā)虛，她對父親說：“對手太強大了，我沒上過中學和大學，怎么考得過大學教授呢？”父親鼓勵她說：“這次考不上沒關(guān)系，可以為以后再考積累經(jīng)驗！”不久，考試成績網(wǎng)上公布了，郭暉的成績是：英美文學60分、二外（法語）59分、歐洲文學史78分。

她對查分老師說：“對不起，我考砸了！”沒想到老師竟然說：“祝賀你，你考得不錯??！”郭暉不敢相信，后來她才知道，她唯一的競爭者——某大學教授的考試成績是：30分、54分，57分。那一刻，郭暉真有一種飛起來的感覺。一個沒有上過中學、大學的殘疾女孩，竟然能考贏大學的教授！

2003年7月，郭暉被北京大學英語系錄取為博士研究生。同年9月，郭暉終于邁進了夢寐以求的北京大學。63歲的媽媽放心不下，也來到北京大學陪讀。

2008年7月，郭暉拿到了博士學位，她特別渴望能在大都市里當一名大學老師，便將自己的簡歷分別投給了一些國內(nèi)知名大學。郭暉很快接到了這些大學的面試函，但面試人員一看她坐在輪椅上，都婉言拒絕了。在求職無門的情況下，郭榮茂只好找到河北工程大學的領(lǐng)導(dǎo)。當時，學校里許多大學生都把大學當作鍍金之地，不用心學習。學校領(lǐng)導(dǎo)認為，如果接收郭暉來學校任教，就是接收了一位勵志明星，她無疑會有一種無形的能量，帶動大學生珍惜美好的時光，好好學習，便接受了郭暉。

2008年11月，郭暉成為河北工程大學第一位殘疾人老師。第一堂課，當媽媽將她推進教室時，幾十個學生都站起來向她鼓掌。掌聲經(jīng)久不息。她知道學生們的掌聲是對她的肯定，更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從此，郭暉不顧殘缺的身軀，懷著一顆感恩之心，認真?zhèn)湔n、教學、批改學生的論文。五年來，郭暉接受了9門新課的講授任務(wù)，帶了近三十名本科生完成畢業(yè)論文。還兼任學校英語學術(shù)雜志的編輯，做科研工作。一個人同時做著兩三個人的工作。學校原來沒有無障礙設(shè)施，為方便她教學，在五教學樓、主教學樓和辦公樓的一層都新建了無障礙坡道。

郭暉的學術(shù)研究領(lǐng)域是英語詩歌，這門學科要求研究者親身到原語言國感受那種語言環(huán)境。早在北京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期間，有一位從哈佛大學來的留學生曾建議她去哈佛大學留學，哈佛大學能給她提供世界最完備的資料和最權(quán)威的導(dǎo)師。然而，哈佛大學給予全世界同領(lǐng)域研究學者訪學的名額是有限的。

2012年3月的一天，郭暉無意中在學校的網(wǎng)站上看到了河北省教育廳全額資助優(yōu)秀高校教師赴海外留學與地方的合作項目，不由怦然心動。

經(jīng)過慎重考慮，郭暉向?qū)W校提出了申請。河北工程大學的校領(lǐng)導(dǎo)對她的想法都非常支持，同意她填寫了去哈佛留學的申請書。4月初，她把個人履歷、學術(shù)科研成果及申請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發(fā)給美國哈佛大學。一個月后，哈佛大學就向她發(fā)回了邀請函，同意了她的留學申請。郭暉的留學得到了省委宣傳部、省教育廳的重視。鑒于郭暉的情況特殊，省教育廳多次開會研究，并和國家留學基金委多次溝通。

8月11日，郭暉的優(yōu)秀和好學精神終于獲得了國家公派留學地方合作項目評審委員會評委專家的全票通過。2013年1月，郭暉奔赴世界頂尖高等學府哈佛大學留學。

從高位截癱、只讀過小學的11歲女孩，成長為北京大學的博士、留學哈佛大學的高校教師，郭暉在30年漫長的追夢歲月里，有輾轉(zhuǎn)病床上的無望和淚水，更有她輪椅上的跋涉和攀爬。她所經(jīng)歷的苦難是凡人所難以承受的。她能夢想成真，靠的是鍥而不舍的好學精神和不向苦難低頭的頑強意志。有更多的人，在她通往大洋彼岸哈佛大學的坎坷路上，從她艱難前行的輪椅聲中，感受到一種強大的正能量！

編輯/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