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旅行的紙莎草

古埃及人崇拜的三種植物——紙莎草、荷花、棗椰樹。尼羅河三角洲形似一株半開的蓮花，上埃及就是蓮花的世界，而紙莎草則是下埃及的象征。

但我總覺得，倒不是因為尼羅河里生長有多少紙莎草，所以它才會成為某種象征，而是因為在長達3000年的時間里，它一直被譽為法老的財富，是主要的書寫材料——莎草紙的原料。

紙莎草莖部富有纖維，把外層剝除后，里面的芯可以剖成長條，排列整齊，連接成片就可以造紙，一張紙莎草紙有兩層，上層用于書寫或作畫，下層疊在一起經(jīng)過敲打之后，芯內(nèi)的酵素有了粘和作用，將多張長條沿邊粘和，可以制成長卷。

莎草紙在干燥的環(huán)境下可以千年不腐，慢慢成為地中海地區(qū)一種通用的書寫材料，希臘人、羅馬人以及阿拉伯人都曾經(jīng)用它書寫。所以留下了許多珍貴的文獻資料。

當(dāng)時雖然也有羊皮卷和牛皮卷作為書寫材料，而且它們在潮濕的環(huán)境下更容易保存，且價格低廉，原材料也更容易獲取，但因為傳統(tǒng)的莎草紙只能用生長在尼羅河兩岸的紙莎草來制作，工藝被寺院和王室嚴(yán)格控制和壟斷，它的高貴地位不可撼動。抄寫書卷具有神秘色彩，它是神職人員的專職，在歐洲，教會直到11世紀(jì)左右依然在正式文件中使用莎草紙?，F(xiàn)在留存下來最近的具有確切年代的莎草紙實物文件是一份1057年的教皇敕令和一卷書寫于1087年的阿拉伯文獻。

莎草紙作為文字和繪畫的載體，它本身也是一種文化遺留，特別是當(dāng)中國的造紙術(shù)，在公元8世紀(jì)時傳至包括埃及在內(nèi)的阿拉伯世界后，逐漸取代了埃及傳統(tǒng)的、原料單一的莎草紙，其造紙術(shù)失傳后，更顯的彌足珍貴。而這項技術(shù)在失傳了2000年后，又被一個叫哈森·拉加卜的埃及人解開了秘密，不能不說是一個傳奇。現(xiàn)在，隨便在開羅城里一家正規(guī)的紙莎草畫店都能看到莎草紙的古老制作工藝。

紙莎草總是和歷史聯(lián)系在一起，成為埃及的uWNbT6XHVKMVtmxD5VkviQ==一部分，它在宗教里的地位，讓它保持了高貴神秘的一面。它在自然界里，沒有那么多人為束縛，一直是個自由的旅行者，《圣經(jīng)》里，摩西被父母選擇放流到尼羅河中，坐的籃簍就是用紙莎草編制的，后來被法老王的女兒收養(yǎng)，而摩西作為猶太英雄，解救了眾多被奴役的以色列人，帶他們走出埃及，這多少也有些解放自由的意思。

在白尼羅河兩岸，你可以看到許多莖葉舒雅，體圍龐雜的紙莎草，如煙火般盛開在水面上，載浮載沉。它隨波逐流，遇到激流就勇往直前，遇到阻滯就隨遇而安，從未限定在一個地方落地生根。而它強大的根系和龐雜的草冠，就像榕樹般包羅萬象，成為了眾多生物的城堡或佛堂，羽毛狀的花是許多社會性鳥類筑巢地，而根系就是藻類和魚類的天堂，像許多莎草科植物一樣，它是風(fēng)媒花，果實由流水帶走。

它粗糙的紋理和做舊般的顏色，古雅柔和，更像是經(jīng)歷了幾千年時光后泛黃的中國畫繪本，透露出原始而質(zhì)樸的本質(zhì)，紙張色澤或深或淺，都隨紙莎草植株本身而變化，就像有自己的個性和生命一樣，是任何華麗鮮艷的銅版紙印刷品無法比擬的。

莎紙草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后，都是自由而隨性的。如果你想看它最原始的風(fēng)貌，最接近本質(zhì)的特性，就一定要看它在河流中的模樣，絕不是盆栽和地栽的紙莎草能代替的。這樣看來，把紙莎草變成莎草紙，似乎是用宗教的形式，將它束縛在了閣樓檔案館里，更諷刺的是，原本是水生植物的紙莎草，在被制作成了莎草紙后，最懼怕的竟然是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