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和毛岸青

毛澤東是一個內(nèi)心充滿著愛和痛苦的偉大的父親。他的愛之博大，我們完全可以從他的人格魅力和傳奇故事中感受得到，但他內(nèi)心深沉的痛苦卻并不是我們常人所能體味的。毛澤東把他的痛苦藏在自己的心底，而且埋藏得很深很深，就像一口深不可測的井，幽深寂寞，觀看的人從明鏡似的水面看不見一絲波瀾，甚至只能看見自己。可憐天下父母心。對毛岸青來說，毛澤東可是既當(dāng)父親又做母親。

□毛澤東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我很同情岸青，他很小就和岸英流落在上海街頭，受盡了苦難，幾次被警察打過，對他的刺激很大?！?/p>

毛岸青是毛澤東第二個兒子，也是他唯一活下來的兒子。

毛澤東共有10個孩子，其中楊開慧生了3個男孩，即毛岸英、毛岸青和毛岸龍；賀子珍生了6個孩子，其中3個男孩，一個是下落不明的毛岸紅（小毛），一個是在江西出生也下落不明，一個是在蘇聯(lián)出生10個月夭折的廖瓦，而3個女孩中僅幸存在延安出生的嬌嬌（李敏），另外兩個分別在福建和貴州出生的女兒都下落不明；再就是江青生的李訥。

在我們普通百姓看來，總有一種感覺，做國家領(lǐng)導(dǎo)人或者做高干的子女該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驕傲啊，從心理上就有一種向往和羨慕。但時代畢竟不同，在毛澤東時代，做毛澤東的孩子，他們得到的與眾不同，而付出的代價和犧牲同樣也與眾不同，甚至包括生命！這與和平年代是絕對不能相提并論的。

毛澤東10個孩子，在新中國成立時，活下來的在毛澤東身邊的只有4個。新中國成立不久，最受毛澤東器重的長子毛岸英又捐軀疆場，最后只剩下了3個。但就是這3個幸存者的一生也飽嘗辛酸，歷盡苦難，他們所經(jīng)歷的人生磨難和悲歡離合又豈是普通人所能感受的呢？戰(zhàn)爭的顛沛流離，政治的波峰浪谷，情感的大悲大痛，毛澤東的子女們體會得或許最具體也最深刻。

毛岸青是毛澤東唯一留下的兒子，無疑在十分傳統(tǒng)的中國人眼中，他的存在就是毛澤東生命和象征的某種延續(xù)。但眾所周知，由于革命斗爭的殘酷，毛岸青幼年就備受國民黨反動派的摧殘，在神經(jīng)和精神上終身都埋下了巨大的疾患。這是偉人毛澤東的遺憾，也是父親毛澤東的愧疚。直到解放初期，他還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我很同情岸青，他很小就和岸英流落在上海街頭，受盡了苦難，幾次被警察打過，對他的刺激很大?！?/p>

1923年11月13日，毛岸青生于長沙東鄉(xiāng)板倉的外婆家中。兩個月前，父親毛澤東隨中共中央機關(guān)由廣州遷往上海，住在閘北區(qū)三曾里。9月16日，毛澤東遵照中共中央的決定并受國民黨本部總務(wù)部副部長林伯渠的委托，從上海回到長沙，在湖南籌建國民黨。28日，毛澤東以“毛石山”的名義致信林伯渠，商談了在湖南籌建國民黨事宜，于10月初建立了國民黨長沙支部，隨后建立了湖南總支部。就是在這個時候，毛岸青出生了。可是等到兒子剛剛滿月，毛澤東又奉命離開長沙去上海，準(zhǔn)備赴廣州參加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臨行前，毛澤東作詞《賀新郎·別友》，表達了離妻別子的憂傷與惆悵。

此后的日子，毛澤東與楊開慧分分合合，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的時間少得可憐。岸青和哥哥岸英、弟弟岸龍不能像平常人家的孩子那樣得到更多的父愛。岸青4歲那年秋天，奉命發(fā)動秋收起義的毛澤東匆匆告別妻兒，揮手而去，從此天各一方，直到20年后，父子才得重逢。

長到7歲時，母親楊開慧被國民黨湖南省省長何鍵逮捕殺害。岸青兄弟3人東躲西藏，為逃避反動派的搜捕迫害，最后在叔叔毛澤民的幫助下，由外婆和舅媽送到上海。但由于形勢變化，兄弟3人歷盡人間苦難，小弟岸龍不幸病死，岸青則因慘遭特務(wù)巡捕的毒打，兩耳失聰，留下了腦震蕩的毛病。這病根好像一團陰云一直籠罩著毛岸青的人生，影響和干擾著他正常的思維和生活。

聚少離多，父親在岸青的記憶里印象不算很深。僅有的幾件能夠回憶起來的故事，足以讓我們體會毛澤東愛子、教子的與眾不同。一件是岸青小時候曾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瓷杯，父親并沒有責(zé)怪他，而是耐心地給他講一只杯子的生產(chǎn)過程，它是如何從泥土變成精美實用的瓷器的，要經(jīng)過多少道工序，要工人付出多少汗水。毛澤東通過這一米一物都來之不易的生活道理教育孩子要愛惜物品，珍惜勞動成果。還有一件事是岸青隨母親、哥哥到武漢與父親團聚時，有一天岸青蹲在地上手里拿著一塊玻璃玩，保姆發(fā)現(xiàn)了馬上把岸青手上的玻璃哄著要了回來。毛澤東發(fā)現(xiàn)了，就制止說：“隨他玩去吧，沒關(guān)系的?！北Ｄ氛f：“那劃破了手怎么辦？”毛澤東說：“流血了，他就記住了，下次就再也不敢玩了?！笨梢娒珴蓶|教子不是溺愛，他鼓勵孩子勇敢地去面對生活，告訴孩子只有大膽地去親自動手實踐，才能懂得生活的學(xué)問。實踐出真知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吧。

□毛澤東致信兒子岸青：“看見你哥哥，好像看見你一樣。希望你在那里繼續(xù)學(xué)習(xí)，將來學(xué)成回國，好為人民服務(wù)?！?/p>

1937年初，岸青和哥哥岸英在黨組織的秘密安排下到達了蘇聯(lián)，14歲的他結(jié)束了人間地獄般的流浪生活。不久，兄弟倆和父親毛澤東中斷多年的音訊終于聯(lián)系上了，他們不斷地給父親寫信，表達自己的思念，匯報離別后的生活、學(xué)習(xí)情況。父親每次收到來信，心情都非常激動，并盡可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給他們回信，給兄弟倆鼓勁加油，還多次寄去哲學(xué)、文學(xué)等各種書籍，讓兄弟倆和他們的“小同志”們在異國他鄉(xiāng)不忘加強學(xué)習(xí)祖國的文化知識。

毛澤東對兩個兒子的成長進步感到由衷地喜悅。當(dāng)他第一次在延安看到岸英、岸青兄弟倆的照片，正在生病的毛澤東激動地捧著兒子的照片在室內(nèi)不停地來回走動，左看看右看看，那份發(fā)自心底的掛牽和惦念噴涌而出……凝視著兒子，毛澤東心潮澎湃，多少往事涌上心頭，那艱難的歲月，那難忘的歷程，那恩仇的往事，那愛憎的心情，毛澤東一半是欣喜，一半是內(nèi)疚。尤其對曾遭毒打、頭部受過傷的岸青，他既心疼心痛，又憐憫同情。

在蘇聯(lián)，物質(zhì)生活上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兄弟倆最初住在莫斯科郊區(qū)的共產(chǎn)國際第二兒童院，后來該院合并到伊萬諾沃市的共產(chǎn)國際第一兒童院。吃過苦的孩子早當(dāng)家。岸英、岸青兄弟倆更懂得和平安寧的生活來之不易。在哥哥的帶領(lǐng)下，岸青和哥哥一起刻苦學(xué)習(xí)，發(fā)憤圖強，取得了優(yōu)異的成績，還都曾跳過級。從十年制學(xué)校畢業(yè)后，毛岸青考取了東方大學(xué)深造。而哥哥岸英于1946年1月先期回國，把弟弟岸青的生活學(xué)習(xí)情況帶給了父親。

從1945年11月開始患植物神經(jīng)失調(diào)癥的毛澤東，親自抱病到機場迎接大兒子的歸來。人們都說兒女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其實，哪一個兒女不也都是父親的心頭肉呀！仍然在療養(yǎng)中的毛澤東看見闊別19年的兒子岸英，又得知岸青的消息，精神倍爽，病除大半，回到住處，他當(dāng)即揮毫舞墨，給遠在異國的岸青寫了一封家書——

岸青，我的親愛的兒：

岸英回國，收到你的信，知道你的情形，很是歡喜。看見你哥哥，好像看見你一樣。希望你在那里繼續(xù)學(xué)習(xí)，將來學(xué)成回國，好為人民服務(wù)。你妹妹（李訥）問候你，她現(xiàn)已五歲半。她的剪紙，寄你兩張。祝你進步，愉快，成長！

毛澤東

一九四六年一月七日

1946年的1月7日，毛澤東可謂是運籌帷幄，壯志滿懷，一場更為巨大更為激烈的較量將在中國大地上上演，而他將是這場激動人心的活劇的總導(dǎo)演，一個垂死的蔣家王朝正在做最后的掙扎。

“岸青，我的親愛的兒”，毛澤東真是性情中人，他把他的喜悅和愛化作最直接最簡單的文字寄給遠方的兒子。而一句“看見你哥哥，好像看見你一樣”更是把無盡的思念和牽掛，化作了深深的祝福和呵護：“希望你在那里繼續(xù)學(xué)習(xí)，將來學(xué)成回國，好為人民服務(wù)。”

毛澤東真是一位細心的父親，在這封信中，他同時告訴岸青：“你妹妹（李訥）問候你，她現(xiàn)已五歲半。她的剪紙，寄你兩張。”毛澤東知道他的復(fù)雜的婚姻和情感，將必然給子女造成家庭生活上的矛盾。但作為父親，他衷心希望孩子們能夠和睦相處，攜手同心，相親相愛。而且岸英和岸青在蘇聯(lián)就已經(jīng)認識了賀子珍和妹妹嬌嬌，他們的相處是經(jīng)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磨合之后，才相互走進對方的心靈的。所以毛澤東在這里特別對還沒有回國的岸青提到他們的小妹妹李訥，希望給孩子們營造一個好的家庭氣氛。毛澤東尊重兒子們的情感，在信中極少提到江青，即使提到也是只說我和江青都好之類，極為簡單，他不勉強孩子們?nèi)ソ邮苓@位繼母。可見毛澤東在處理家庭和子女問題上的細膩和柔情。

岸英回國后，毛澤東更加關(guān)心遠在他國的岸青。1947年9月12日，毛澤東在給毛岸英的信中特別提到：“永壽（指毛岸青，筆者注）這孩子有很大進步”，他的信“寫得很好”。同年10月8日，毛澤東又致信毛岸英說：“告訴你，永壽回來了，到了哈爾濱。要進中學(xué)學(xué)中文，我已同意。這個孩子很久不見，很想看見他?！绷攘葦?shù)語，父愛深深。

□毛澤東對岸青說：“你談戀愛找對象，就不要說你是毛澤東的兒子嘛！”

新中國成立后，毛岸青在中宣部從事翻譯工作，先后參加翻譯了斯大林的著作《馬克思主義和語言學(xué)問題》等五六本書。因為他俄文功底深厚，翻譯能力很強，事業(yè)上可謂一帆風(fēng)順。但在愛情問題上，卻一直不很如意，很長時間沒有找到合適的女朋友。毛澤東聽說后，認真地找岸青談了一次心，他對兒子說：“你談戀愛找對象，就不要說你是毛澤東的兒子嘛！你就說你是中宣部的翻譯，不是很好嘛。我勸你找一個工人或農(nóng)民出身的人，這對你可能還有些幫助。你要求條件高了，人家的能力強，看不起你，那就不好了。整天不愉快生悶氣，那還有什么意思呀。”

毛澤東的確是一個非常負責(zé)任的父親，他的話平平淡淡卻實實在在。這和當(dāng)時的林彪之流為子女找女朋友，大搞什么“選美”活動相比，毛澤東交給歷史和人民的是一份滿意的答卷。而偉人之所以成為偉人，家庭生活的這些細節(jié)或許比那叱咤風(fēng)云指揮千軍萬馬的故事情節(jié)更令人感動，更彰顯了人格的無窮魅力。

那時候，機關(guān)每逢周末、節(jié)假日都興搞舞會。而跳舞對吃過洋面包、喝過洋墨水、穿過洋西裝、腳登洋皮鞋的毛岸青來說，那簡直就是駕輕就熟，每次在舞會上他那翩翩的舞姿總讓他成為中心人物。但是就是這極為平常的娛樂活動，發(fā)生在毛澤東的兒子身上，再加上岸青是一個單身漢，閑言碎語就多了起來。于是各種流言蜚語就傳到了江青的耳朵里。于是，江青就借機生事，開始找毛岸青的碴兒。她怒氣沖沖地用電話把毛岸青從中宣部叫回來，把這些事情含沙射影地數(shù)落了一遍，然后不容岸青解釋就大罵起來。

盡管毛澤東知道后，嚴厲地批評了江青，但這對岸青的打擊太大了。父親忙，沒有時間和他談心，最知心最愛他的哥哥岸英又犧牲在戰(zhàn)場上，再加上自己的愛情好像是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自己的心思跟誰傾訴？自己的委屈到哪里發(fā)泄？他的心沒有聽眾，他的苦沒有人能夠體會。就在這個時候，繼母江青的辱罵就好像一個導(dǎo)火索，岸青的精神世界崩潰了，本來神經(jīng)就不能受刺激的他一下子又病倒了，住進了北京醫(yī)院，而且病情十分嚴重。最后，毛澤東接受換換環(huán)境的建議，把毛岸青送到蘇聯(lián)治療。這是1951年的事情。

這是毛岸青第二次去蘇聯(lián)了。但這次他重病在身，而且孤身一人。沒有了哥哥，離父親又更遠了。沒有享受到父愛母愛的他內(nèi)心更加孤單。盡管病情得到控制，但心情卻郁郁寡歡。1955年，劉思齊來到蘇聯(lián)莫斯科大學(xué)學(xué)習(xí)，抽空去看望了弟弟岸青。岸青和嫂子談心，提出希望回國，并通過劉思齊帶給父親一封信。毛澤東看信后，同意他回國。后來經(jīng)周恩來總理和駐蘇大使劉曉的安排，毛岸青回國轉(zhuǎn)往大連療養(yǎng)。

經(jīng)過療養(yǎng)，毛岸青的病情大為好轉(zhuǎn)。1957年夏，毛澤東去大連，見岸青的病情大有好轉(zhuǎn)，很是興奮。他和兒子親切輕松地談了很長時間，岸青也得到極大安慰。談話中，毛岸青忽然講起了他做的一個夢，便對父親說：“爸爸，您說怪不怪，幾十年沒有夢見媽媽了，昨夜她來了，笑瞇瞇地跟我說：‘孩子，我不能給你爸爸抄文章了，你要好好練字呀！’”說著毛岸青淚流滿面。

坐在一旁的毛澤東神情凄然，他沉默不語，酸楚地聽著毛岸青輕輕的抽泣聲。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毛澤東遞給岸青一張信箋，說：“岸青，這是我不久前寫的一首詞，你看看。”

岸青接過父親遞來的信箋，小聲念了起來：“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飏直上重霄九。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痹诎肚鄶鄶嗬m(xù)續(xù)的默念中，毛澤東不停地抽著煙，他在沉思，他也在懷念。毛澤東告訴岸青，這首詞是他在5月11日寫給他母親楊開慧的好朋友李淑一的。李淑一是長沙第十中學(xué)的老師，丈夫柳直荀烈士也是毛澤東早年的戰(zhàn)友。這年2月，李淑一在《詩刊》上看到毛澤東發(fā)表的18首詩詞后，便致信毛澤東，寄來她在1933年寫的悼念丈夫的《菩薩蠻·驚夢》一詞，并索要毛澤東在1921年寫給楊開慧的《虞美人·枕上》。毛澤東復(fù)信說：“大作讀畢，感慨系之。開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寫了吧。有《游仙》一首為贈。”這就是這首詩詞的由來。

□67歲的毛澤東勸慰37歲的毛岸青：“聽說你同少華通了許多信，是不是？你們是否有做朋友的意思？少華是個好孩子，你可以好好同她談一談。”

兒子岸青一夜驚夢，引起父親毛澤東的無限思緒。從1927年分別到如今的1957年，已經(jīng)整整過去了30年，毛澤東和楊開慧這段千古愛戀，如今只剩下毛岸青這一親骨肉，滄海橫流，又豈是河?xùn)|與河西的阻隔呢？看著病中的兒子，想起逝去的開慧、岸英和岸龍，為人夫、為人父的毛澤東怎能不悵然，內(nèi)心怎么不疼痛？

也就是在這次談話中，毛岸青告訴父親自己想找個女朋友，并說大連醫(yī)院里有一個女護士對他不錯，但他拿不定主意。毛澤東沒有表態(tài)，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后來，毛澤東請警衛(wèi)處的許永福去醫(yī)院看望毛岸青，順便對那個女護士的情況進行了解，認為不合適。于是毛澤東又找岸青談心，勸慰他說：“這個姑娘別談了，另找個合適的吧。”

此后，毛岸青的病情又出現(xiàn)了波動，毛澤東對兒子更加掛牽，尤其是岸青的終身大事更令他操心，他經(jīng)常去信問候，鼓勵岸青一定要安心，不要急躁。有一次，毛澤東就試探著問兒子：“你嫂子的妹妹怎么樣？”

毛澤東這一問，正合兒子的心思。嫂子劉思齊的妹妹少華（邵華）他們很早就相識了，岸青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是在中南海豐澤園，那時少華還是一個頭扎兩個羊角辮的十幾歲的小姑娘，活潑可愛又伶俐，跟著哥哥岸英和嫂子經(jīng)常來這里玩，大家都開玩笑地叫她“跟屁蟲”。如今，少華已經(jīng)是一個大姑娘了，正在北京大學(xué)讀書，可謂風(fēng)華正茂。如果毛岸青能和少華做朋友，這正是親上加親。其實，毛岸青對少華心儀已久，只因為自己一直在外地養(yǎng)病，從來沒敢向他心愛的姑娘表達自己心中的那份愛情，只是在哥哥岸英面前說過類似的話：“如果我找對象，就找嫂嫂的妹妹少華。”

這次父親主動提出了這個想法，毛岸青好像感到自己心中埋藏很久的一個秘密終于見到了陽光，心中暖洋洋的。從此以后，毛岸青就主動給在北京讀書的邵華寫信，交流思想，探討人生；邵華也不停地給岸青回信，溝通情感，共敘友誼。就這樣，兩個相隔千里的年輕人通過鴻雁傳書，慢慢地，兩顆火熱的心跳到了一起。慢慢地，岸青的病情也大為好轉(zhuǎn)，并主動提出要離開療養(yǎng)院，出來參加熱火朝天的社會主義建設(shè)。

1960年，毛澤東得知岸青身體好轉(zhuǎn)，而且和邵華交上朋友后，就托大兒媳劉思齊和她妹妹邵華一起前往大連，看望毛岸青，并托她們帶上一封長信——

岸青我兒：

前復(fù)一封信，諒收到了。甚念。聽說你的病體好了很多，極為高興。仍要聽大夫同志和幫助你的其他同志們的意見，好生靜養(yǎng)，以求痊愈。千萬不要性急。你的嫂嫂思齊和她的妹妹少華來看你，她們十分關(guān)心你的病情，你應(yīng)好好接待他們。聽說你同少華通了許多信，是不是？你們是否有做朋友的意思？少華是個好孩子，你可以好好同她談一談。有信，交思齊、少華帶回。以后時時如此，不要別人轉(zhuǎn)。此外嬌嬌也可以轉(zhuǎn)。對于幫助你的大連市委同志、醫(yī)療組織各位同志們，一定要表示謝意，他們對你是很關(guān)懷的，很盡力的。此信給他們看一看，我向他們表示衷誠的謝意。

祝愉快！

父親

毛澤東給岸青寫這封信的時候，岸青已經(jīng)37歲了。毛澤東自己也已經(jīng)是67歲了。男大當(dāng)婚。這個年紀對岸青來說已經(jīng)是老大不小了，他的婚姻大事，怎能不讓作為父親的毛澤東操心？！愛子岸英在十年前犧牲沙場，岸青就已經(jīng)是他唯一的兒子了，而且從小身體就不好，得了嚴重的精神和神經(jīng)方面的疾病，這與他這個父親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zé)任是有關(guān)的。岸青和哥哥岸英從小就吃盡了苦頭，因為父親是干革命的“赤匪”而挨了打，落下了病根。

但毛澤東不僅僅是一個父親??！他還是一個國家的當(dāng)家人呀！他更多地操著國家這個“大家”的心，而對自己這個“小家”，有時實在是身不由己力不從心啊！

毛澤東是一個極富人情味的父親，他給子女寫的每一封家書的稱呼都親切得令人流淚，短短幾個字，卻意味深長。這封家書亦是如此，“岸青我兒”，67歲的老人呼喚他已經(jīng)37歲的兒子，其中飽含著多少滄桑多少愛??！在普通百姓家，毛澤東這個年紀或許早已經(jīng)是兒孫滿堂繞膝歡了。如今他自己呢？那份天倫之樂似乎離他還很遙遠。盡管他很孤獨，但他并不寂寞。他始終如一繼續(xù)領(lǐng)導(dǎo)人民建設(shè)新中國的偉大事業(yè)，后天下之樂而樂。當(dāng)他聽到岸青的“病體好了很多，極為高興”，并告誡兒子“仍要聽大夫同志和幫助你的其他同志們的意見，好生靜養(yǎng)，以求痊愈。千萬不要性急”。話語中一片溫情，呵護之情力透紙背。

這封信，毛澤東是托劉思齊和邵華親自捎給岸青的。毛澤東就在信中像母親一樣地叮囑岸青：“你的嫂嫂思齊和她的妹妹少華來看你，她們十分關(guān)心你的病情，你應(yīng)好好接待他們。”當(dāng)他知道岸青和邵華兩人之間正在談戀愛時，毛澤東沒有在信中以“指示”的口吻教導(dǎo)兒子該如何如何，而是以一種非常平易近人的商量口氣，問道：“聽說你同少華通了許多信，是不是？你們是否有做朋友的意思？少華是個好孩子，你可以好好同她談一談。”可見，毛澤東沒有家長制，他對兒子的愛情婚姻采取非常民主的作風(fēng)，只提參考意見，不拍板，尊重孩子自己的選擇。

在信的結(jié)尾，毛澤東不忘幫助岸青治療的大連市委同志和醫(yī)療組織各位同志們，“一定要表示謝意，他們對你是很關(guān)懷的，很盡力的”。叫兒子將他的這封家書“給他們看一看，我向他們表示衷誠的謝意”?？梢姡珴蓶|始終沒有忘記人民，他是一個非常懂得感恩的人，他給他的子女也給中國人民做出了榜樣。

日理萬機的毛澤東，無法親自去探望病情時好時壞的兒子，他只能委托劉思齊、邵華和嬌嬌等去探望、照顧。在毛澤東的支持下，毛岸青和邵華同年在大連結(jié)婚。時年，毛岸青37歲，邵華22歲。

毛澤東心中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

（此稿僅供《黨史文苑》專欄紙媒刊用，任何媒介不得以任何形式摘選或轉(zhuǎn)載）

責(zé)任編輯 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