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天才改造政府

極客版維和部隊

Code for America的創(chuàng)始緣于一次偶然的對話。

它的創(chuàng)始人詹妮弗·帕赫卡是個精力充沛的女人，她曾經(jīng)是網(wǎng)絡跟游戲開發(fā)方面的專家，也是行業(yè)沙龍和技術大會的主辦者，同時又運營著雜志《游戲開發(fā)者》及網(wǎng)站“Gamasutra”，是這個行業(yè)中最大貿(mào)易集團的掌舵人。簡單來說，她是游戲開發(fā)行業(yè)中的搖滾巨星，這也就意味著，她的收入非?？捎^，足以讓她不考慮金錢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2009年的時候，帕赫卡正在尋思自己下一個項目應該做什么，剛巧，她碰上了當時亞利桑那州圖森市市長辦公室的幕僚長安德魯·格林希爾。那個時候，科技世界的焦點剛剛轉(zhuǎn)向華盛頓——奧巴馬聘請了Facebook創(chuàng)始人之一克里斯·休斯作為顧問，在競選中利用社交網(wǎng)絡打了一場漂亮的宣傳仗。但格林希爾告訴帕赫卡，其實真正需要技術幫助的并不是華盛頓，而是地方政府：地方機構每年都會產(chǎn)生大量的數(shù)據(jù)和文書，但缺乏相應的技術手段和財政預算來將其歸檔并整理成可方便查詢的資料；與此同時，現(xiàn)在的居民都有智能手機，他們對政府的要求和期待也越來越高。

“那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網(wǎng)絡的準則和價值觀可以給政府帶來一些新的變化，”帕赫卡說，“而城市與每個人息息相關，我們往往更關心自己的城市而不是更大一級的政府。人們會注意到馬路上的坑洞、公園里的雜草，或是街上的警察變少了，這些問題就擺在人們面前，便產(chǎn)生了亟需推進解決的政治意愿。所以，城市理應得到我們的幫助”。

于是，她創(chuàng)辦起一個新的組織，將它命名為Code for America，私下里，她將它稱為“極客版維和部隊”：他們并不直接經(jīng)營項目，而是成為一股第三方支持力量，去到有需要的地方，再根據(jù)具體情況來找出關鍵問題并予以解決。

像這樣的機構通常都會優(yōu)先招募大學畢業(yè)生。比如說教育項目Teach for America，他們每年都從應屆畢業(yè)生中挑選特別聰明、優(yōu)秀的那些，付以極低的薪水，將他們派去各地支教，而回報是，他們能在履歷上有非常漂亮的一筆，這能幫助他們找到更好的工作。但Code for America情況略有不同：他們必須要找到擁有技術背景的年輕人，而這個年頭，年輕的技術天才都是硅谷各大公司的競逐對象，他們?nèi)绾慰赡茉敢饧尤氲焦娣罩衼砟兀?/p>

一開始，帕赫卡打算建立一個類似于IT行業(yè)的招募制度，但她不知道這能不能成功，畢竟硅谷公司都會舍得拿出大筆錢財砸在最優(yōu)秀的人才上面，而她的項目只能給出35000美元的年薪，比政府規(guī)定的最低薪水高不出多少?！拔曳浅?，”帕赫卡毫不諱言，“我們要求這些人才至少保證有一年時間能全職參加我們的培訓和工作，我擔心沒人會買賬?！?/p>

但事實證明，情況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2011年，這個項目剛開始運營時只招募20人，卻收到了362份簡歷，從優(yōu)秀的程序員、架構及測試工程師到界面設計師都應有盡有。出乎帕赫卡意料的是，應聘者中不乏從谷歌或蘋果這樣的大公司跳槽而來的“老資格”，到最后，他們招募到的人平均年齡為28歲，當中許多人已經(jīng)在硅谷賺到了大筆鈔票，現(xiàn)在就希望利用自己的技術，做一些能夠改變這個社會的事情?！拔覐奈聪脒^自己會跟政府合作，但這樣的經(jīng)歷還挺棒的，”目前服務于堪薩斯城團隊的設計師阿列爾·肯南說，“我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學習城市運作的方式?！?/p>

硅谷的大公司也對這個項目提供了巨大的支持：谷歌的開源項目組給Code for America捐了4萬美元，還允許谷歌的員工利用他們工作時間的20%給他們“打零工”；Facebook則貢獻出了他們最好的程序員之一保羅·布赫海特；至于Twitter，8/4fXrpMEYUbEduxw+w/VpzRIsVDAUl9rFtYhy9q/kA=則允諾提供機會給Code for America的成員跟他們的工程師進行技術交流。

高效而省錢

招聘來的新人會被分派到自己在應聘時選擇的城市中去。他們的工作不只是維護政府官方網(wǎng)站或是敦促市長開通Twitter賬號，而是要做得更深入。市政府擁有各種各樣的數(shù)據(jù)，從公交車時刻表到報警記錄，但他們并未用現(xiàn)代化的方式來進行歸檔，既不方便公眾查詢，也不方便政府工作人員辦事，而Code for America的成員，就需要解決這個問題。

從IT公司到市政大廳，他們勢必會受到“文化沖擊”，里維斯-貝跟他的三個伙伴在抵達新奧爾良后，立刻就發(fā)現(xiàn)這里的技術氛圍“跟紐約完全不能比”。所以在應聘成功后，新人需要接受一個月的短期培訓，主要就是讓他們做好準備，以迎接政府的工作方式和思維方式。

里維斯-貝的團隊就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們花了一個月時間在當?shù)鼐用窀賳T中做調(diào)查，然后將目光投向了“城市荒廢化”的問題：在新奧爾良，有相當大比例的房屋是荒廢著沒人居住的，這并不利于城市治安。接下來的一年中，他們就打造了一個叫做BlightStatus（荒廢狀態(tài)查詢）的應用程序，居民們可以通過這個程序來查看及更新自己家附近房子的居住狀況，而政府官員也可以直觀地有所了解，方便他們做出控制?！拔覀兯鉀Q的，就是居民們一直在抱怨的問題，”里維斯-貝說，“于是我們很可能就此改變這里居民的生活。”

每個城市的問題都不一樣，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在圣克魯茲，最大的問題是行政冗余：如果有個人想開家公司，就得跑10個不同的部門，然后再填一大堆表格。于是在那里的團隊，最大的目標就是要簡化這個流程，盡可能地把這個過程搬到網(wǎng)上并削減重復的表單，以免客戶和工作人員雙方都重復辛苦?！捌鋵嵤姓约阂灿心芰ψ鲞@件事，但我們做起來會比他們快，因為他們?yōu)榱艘苊庳澪酆驮p騙，為了要保護公民的納稅人，必須遵守一系列非常繁雜的規(guī)則。”帕赫卡說，“但這些規(guī)則都是很早以前制定的，現(xiàn)在的社會問題跟那個時候已經(jīng)不一樣了，所以這些本身也產(chǎn)生了負面的影響。”

在教育發(fā)達的地區(qū)波士頓，他們給家長們提供了一個方便的入學指南：你輸入自己的家庭住址、孩子的年級、是否有兄弟姐妹在其他學校等信息，便可以跳出一個地圖，上面呈現(xiàn)出所有符合條件的學校。“我們的團隊建這個東西只花了三個月，”帕赫卡介紹說，“但如果波士頓政府按規(guī)章制度走程序靠他們自己的力量來建，至少得用一兩年的時間，而整個預算也得達到100萬美元。”

他們有時候也會臨時增加項目。去年2月，波士頓遭遇了大雪災，許多校車受困，而焦急的家長們把學校的呼叫查詢系統(tǒng)都打爆了。這些校車上都有GPS，而工作人員在電腦的地圖上能看到每一輛校車的位置，但由于電話一個接著一個，他們根本沒辦法及時應答，這就令家長們感到很生氣。于是Code for America的團隊就說他們可以幫忙。最開始，政府說不行，因為校車的GPS信息涉及隱私和安全，不能隨便提供，但最后政府考慮到實際的需求，還是松了口。

政府2.0

帕赫卡說，在創(chuàng)建Code for America的時候，她得到了蒂姆·奧萊利的激勵。奧萊利是IT業(yè)界極具名望的大人物，他名下的“奧萊利出版公司”幾乎包攬了所有主要的技術專業(yè)書籍出版，他本人也是技術專家，Web2.0這個詞語就來自于他的發(fā)明，而且他也是Web2.0小組的董事會成員。奧萊利一向鼓勵程序員將精力和技術投入到“真正重要的地方去”。對于Code for America，奧萊利說，這是邁向“政府2.0”的一步，將會使政府由下自上地發(fā)生變革。

“讓我興奮的是，在地方層面上，這些變化會更快地顯現(xiàn)出效果來，”奧萊利說，“因為居民們并不關心什么層面之類的事情，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是地方事務?！?/p>

在地方上，Code for America的工作就是要解放信息，找出有創(chuàng)意的辦法來利用它，還得不花錢——由于如今稅收降低且聯(lián)邦撥款減少，各地市政府都面臨著與日俱增的財政壓力，Code for America的活動便成為相當受歡迎的“義舉”。

“有不少人都以為我們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說服政府讓我們進駐，但事實上，我們比想象中受歡迎多了，”帕赫卡說，“那些在市政府們工作的人都急切地需要找到一個方法能讓工作變得輕松一些，何況不違規(guī)不犯法還不怎么花錢?！?奧克蘭市政府通訊理事卡倫·博伊德對此就深有感觸，這個城市在過去10年間已經(jīng)減少了25%的公務員：“我們不能再按老路子辦事了，技術已經(jīng)到達了新的階段，而政府也應該趕快跟上才行?！?/p>

Code for America的團隊將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非常流行的概念——以用戶為核心的設計和敏捷技術方式——帶到了政府中來，他們以簡單有趣的方式，鼓勵市民參與到普通的市政服務中來，這就是“政府2.0”式自下而上的改革。

比如說，2012年，Code for America的波士頓團隊做了個別出心裁的應用程序，叫做“領養(yǎng)一個消防栓”。波士頓位處美國大東北，一到冬天就容易積雪，消防栓就會被埋在雪里。通常這都是沒人管的，只能靠消防隊員挨個把它們挖出來，而每挖一個得需要差不多5分鐘的時間，這就占用了大量的人力。于是Code for America開發(fā)出“領養(yǎng)一個消防栓”的程序，讓波士頓居民可以“領養(yǎng)”一個家附近的消防栓，等到下雪的時候，就靠領養(yǎng)者來把消防栓挖出來，然后再在應用程序上更新狀態(tài)，這便大大提升了效率。

“結(jié)果有個夏威夷的官員跑來找我們，說他看到這個應用程序覺得很好，他說夏威夷也想要一個。”帕赫卡說，他們一開始都覺得他瘋了，因為夏威夷沒有雪嘛！但這個官員說，因為夏威夷到處都有防海嘯的警報器，而這些警報器里的電池經(jīng)常被偷，他們根本不知道哪個警報能用而哪個不能用，所以一直都很擔心?！坝谑俏覀兙桶阉某闪恕I養(yǎng)一個警報器’?，F(xiàn)在，這個程序在9個城市里都以不同形態(tài)出現(xiàn)了，有‘領養(yǎng)一棵樹’，還有‘領養(yǎng)一個下水道’之類的。”

2012年，有29個城市遞交了申請，希望能夠成為Code for America的伙伴城市。但Code for America一共只有28個員工，最多只能服務10個城市，這也就意味著這些城市需要“競爭上崗”。所以，當加州奧克蘭市最終成功當選的時候，市長關麗珍甚至稱之為“我們城市的榮幸”。她說：“我們盼望著變化，并愿意利用應用程序、軟件和網(wǎng)絡的力量讓奧克蘭變成一個更高效、透明和親民的城市。我知道Code for America能給我們的社區(qū)帶來長期的積極影響，而我對此報以衷心的期待?！?/p>

來源：《時代》周刊，《紐約時報》，《瓊斯母親》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