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眾演員的夢想

9年前，還是群眾演員的王寶強被馮小剛挑中，出演了《天下無賊》中的“傻根”一角，成為演藝圈炙手可熱的明星。這讓許多懷揣明星夢的人前赴后繼地來到各大影視基地當群眾演員，希望能夠復制王寶強的成名軌跡。

近日，北京市豐臺區(qū)檢察院通報，以強迫交易罪對孫某提起公訴。身為副導，孫某竟利用管理群眾演員的機會，強制向劇組提供收費群眾演員、工作餐等，如有劇組不合作，她便干擾劇組拍攝；另一方面她拖欠群眾演員工資，限制演員們的去留。隨著收益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原本只想在基地賺些錢的她也改變了初衷，對群眾演員的層層剝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利益網(wǎng)，演員公司、孫某、院主層層抽成成為一個惡性循環(huán)。

群眾演員的人群結(jié)構(gòu)很復雜，他們當中有學生、廚師、農(nóng)民、退休老人。大多數(shù)人心中都懷著表演的夢，為此他們寧可挨餓睡大街，而群眾演員出身的王寶強儼然已成了他們的精神支柱。為了盡快實現(xiàn)各自的夢想，大家都把群眾演員市場當作出名的“實習基地”，忍氣吞聲，甘愿吃苦受罪，被“潛規(guī)測”也不吭聲，被欺詐剝削，權(quán)益受侵犯損害也不愿伸張。

“群頭”的壟斷盤剝

曾經(jīng)有群眾演員拍電影跳水死亡，某著名導演竟然說：“拍電影死幾個人很正常?！闭沁@種自我維權(quán)的缺失，委曲求全的軟弱，才使“群頭”盤剝欺詐群眾演員有了底氣，沒人報警就從不給群眾演員應(yīng)有的勞動所得。與其說群眾演員不知道維權(quán)，不如說是群眾演員市場管理混亂的結(jié)果。群眾演員的權(quán)益任由“群頭”盤剝是行規(guī)，在群眾演員內(nèi)部，有一些累積了不少關(guān)系的“群頭”，他們在劇組接戲拿錢，然后下發(fā)到小群頭身上，最后才是群眾演員。經(jīng)過層層盤剝，群眾演員的身價就極為低廉，更別說劇組的克扣。

“群頭”是指游走在劇組與群眾演員之間的人。拍戲的劇組，一般都會事先找他們安排群眾演員，他們和群眾演員又是相互依存的關(guān)系。群眾演員地位的弱勢，加上沒有適當?shù)氖袌鲆?guī)制，使得這個行業(yè)被普遍認為是最易于盤剝的對象，處處受氣、層層盤剝的現(xiàn)象在他們身上體現(xiàn)得甚為驚心。在這個行業(yè)一年以上的群眾演員，基本都有被騙的經(jīng)歷，有被招聘中介騙的，也有被“群頭”騙的，以至于很多群眾演員只能無奈地采取最原始的工作方式，即每日蹲守在北京電影制片廠門口，等候熟悉的“群頭”挑選。

北京打工妹之家接到過多起與群眾演員相關(guān)的維權(quán)電話，一位負責人告訴記者，此前有個女孩哭訴在影視城被劇組扣留，當他們趕到現(xiàn)場時，這個女孩已經(jīng)被打得遍體鱗傷，“不過，因為群眾演員的特殊性，他們很難得到相應(yīng)的保護?！?/p>

李超是去年11月1日去應(yīng)聘跟組演員，當天就被送去遠郊的一個小村子，前前后后，各種名目交了有2400塊錢。當時腦袋發(fā)熱，他就忘了“凡是交錢的就都是騙人的”這個淺顯的道理。干了兩天，11月4日，他決定不干了。

去找管事兒的叫“高壓鍋”的老師說，誰承想李超話剛說完，周圍就涌來一群打手，把他一頓暴打。他死死抱著頭，也虧了那天穿得還厚實點，但眼鏡被打碎了……隨后李超就報警了，不少人說，你這算吃虧不大的，以后長點兒心眼。

先是在一個影視城門口集合，再由大巴拉到拍戲的地方——以后每天都是如此。李超住的地方附近就有幾個影視城，他說：“其實我最快樂的不是見到明星，而是去很多地方，比如去大山里?！?/p>

可能是李超生長在平原的緣故，對大山很喜歡。每當站在崇山峻嶺之中，李超很想大喊一聲。作為群眾演員，鏡頭里恐怕找不到他的身影，他沒少當死尸，這似乎是個玩笑，但又不只是個玩笑——當群眾演員的人也不在乎這個。有的人干了很久，有的來了沒幾天就走了。李超認識了不少人，可是離開后也沒再聯(lián)系。無論困難多大，他就是想演戲。

李超接的戲一般是演一天給20元，通常四五天才能接上一個戲，有時連飯都吃不上。也有人勸他改行，他想還是等等看，盼望終有一天能演一個主角?！艾F(xiàn)在當群眾演員的經(jīng)歷就當是歷練吧。”

為了夢想不后悔

從早上等到晚上，可能會拍上一兩場戲，一次可以掙幾十元，外加一份盒飯。群眾演員的勞動究竟屬于什么性質(zhì)？他們是否屬于特定的勞動群體？

近日，北京市豐臺區(qū)石榴園派出所接到報警電話，兩位男士聲稱遭到某影視公司詐騙。一位宋先生稱，他們遭遇了圈套，“（他們）說可以安排跟明星一起演戲，待遇豐厚。當天下午正好有一部戲要拍，就給我們開了一張收據(jù)，要了400元的押金。我們倆急于找到工作，就一起交了。但是到了影視基地時才發(fā)現(xiàn)不太對勁，感覺上當了。有幾個人特別兇，不讓我們說話、走動，后來的遭遇苦不堪言。最后我們是借著要去取錢的借口，才逃了出來。”

派出所民警說，這種圈套大多數(shù)都是以能獲得報酬和與明星合作為誘餌，欺騙一些無業(yè)者當群眾演員，“這種以尋找群眾演員名義騙人的事件時有發(fā)生，目前我們已經(jīng)鎖定了5名犯罪嫌疑人，涉及金額達60多萬元?！?/p>

蔡飛小的時候一直希望長大后做一個歌手，無意中看到招群眾演員的廣告，當時非常激動，幻想這或許能讓他實現(xiàn)明星夢。

蔡飛說，想靠當群眾演員謀生幾乎是不太可能的?！疤哿?，又賺不到什么錢。一般群眾演員拍一天是25元，每超過一小時加5元，晚上11點以后是每小時10元，至少要做到特邀群眾演員，才能勉強當作一種謀生手段。特邀群眾演員的待遇就好多了，一般是100元一天，和劇組關(guān)系好一點的，兩三百元都有可能?！?/p>

找到招群眾演員的地方，面試的人有很多，是一個一個排著隊進去的。蔡飛進去一看要交這個費那個費，身上總共沒多少錢，他說“當時傻不拉嘰的，人家讓交就交，給了300塊錢，身上還剩100塊，就被安排到遠郊區(qū)的一個村子里。村子不遠有影視基地和影視城……”有個人把蔡飛接到一個院子里，接著向他收費，當時他身上也沒有錢了，只能把身份證押給來人。

住的地方很破，屋子里面有兩個和他歲數(shù)差不多的男孩，趴在那里看小說，一人身上還蓋著好幾床被子，因為屋里沒什么取暖的東西，陰冷陰冷的。和他們聊了很多，都是從天南地北來的，晚上凍得睡不著，但是為了夢想，這一點苦算什么……

蔡飛記得第一次拍戲的時候半夜就起來，一個人披著大衣坐班車去了保定，早上6點到達目的地，下車以后看到外面好多群眾演員，有老有小……外面放著幾個大缸子，里面有稀粥，還有饅頭，發(fā)一個雞蛋和油條，吃完以后就開拍了。把所有群眾演員叫在一起換衣服、鞋子，衣服很薄，鞋子也一樣，穿在身上直打哆嗦，準備好以后就開始了，“就記得當時導演下命令，讓跑就跑，讓走就走，風大，吹得全身是土……”蔡飛想，要是真喜歡就堅持下去，即使一輩子沒出名也不重要，“因為你做了一輩子喜歡的事，你會后悔嗎？”

（編輯·王文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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