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上前和她告別擁抱的時候,溫晴卻下意識的退后了一步,然后咬著嘴唇看著我,忽然大罵:“陳陽,你真特么的混蛋一個!”說完轉(zhuǎn)身走了進(jìn)去。
我被罵得愣在那里,臉上一片茫然,我看了看小賤,他正看著我臉上若有所思。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溫晴罵我的那句混蛋。我一個翻身,才發(fā)現(xiàn)另一張床上小賤也沒睡,眼睛睜著正看著我。
“陳陽……”小賤對我說。
“嗯?什么事兒?”
“溫晴……她喜歡上你了?!?/p>
“哪尼?!”我一激靈,一下從床上蹦坐了起來,看著小賤說:“你剛才說什么?”
小賤語氣嚴(yán)肅,然后很認(rèn)真的又說了一遍。
“溫晴喜歡上你了——她親口告訴我的,就在上飛機(jī)前?!?/p>
小賤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fā)光。
第七章 最是傷心無語
早上手機(jī)響的時候,我還在做春夢。
夢里面我正在抱著溫晴準(zhǔn)備亂搞,我一層層的脫她的衣服,結(jié)果她身上的衣服就象春天里的老竹筍,剝了一層又一層沒完沒了。
我正氣急敗壞的時候,電話把我從夢中拽出來了。我拿手機(jī)一看是小賤的號碼,立刻就火冒三丈,接聽后頭一句就是:“老子日你大爺!”小賤在那頭笑得特別奸詐,說:“陳陽我現(xiàn)在和溫晴就在你家樓下,你要是房里有什么女人最好趕緊叫她藏衣柜里去?!?/p>
小賤掛了電話,我才想起昨天晚上在酒吧說好了今天要去寺廟燒香。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鈴就響了。我來不及穿衣服,身上披了條毯子就去開門。小賤在前大搖大擺的走了進(jìn)來,溫晴看著我就穿著一條內(nèi)褲披著毯子,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心里想裝什么淑女啊,這內(nèi)褲還是你給我買的呢。我把他們迎進(jìn)房間,然后光明正大穿著條內(nèi)褲來回洗臉?biāo)⒀来┮路P≠v說:“你房間里沒人吧,怎么臉色不太好?”我說:“少特么的裝蒜,你們怎么來這么早?”小賤指了指溫晴說,“她一早就打電話給我,非要我去接她然后到你這里來?!蔽铱戳艘谎蹨厍缧χf:“你是不是故意想一大早來我這里突擊檢查,看看我是不是昨晚帶女人回家了?”
溫晴瞪了我一眼說:“我不怕你帶,就怕你帶不著?!蔽艺f:“我是誰?。肯胪砩虾臀一丶业呐硕嗔巳チ??!睖厍缋淅涞乜粗?,忽然冷不丁丟過來一句:“陳陽,你也就剩下個嘴巴能說了?!?/p>
我心里一陣黯然,忽然之間覺得什么都沒勁了,也懶得和溫晴爭論了。
溫晴說得一點沒錯,我就剩下個嘴巴了,其他的一無是處。
小賤居然把昨晚酒吧里那個紅衣女孩兒約出來了,我當(dāng)時就想小賤動作真快,美云要知道了一定拿刀劈了他。我們開車到了女孩家門口的時候女孩兒已經(jīng)穿戴整齊站在路邊上了。小賤殷勤的下車給人家開車門,然后指著女孩說這是菲菲,又指了指后座上的我和溫晴,說這都是我的朋友陳陽和溫晴。菲菲大方的一笑說:“知道,他們都是你的好朋友吧?!睖厍缬H熱的拉著菲菲的手說沒錯,我們都是好朋友。
我沒說什么,偷眼看著溫晴,心里琢磨著好朋友三個字。
進(jìn)了寺廟燒香的時候,溫晴花錢請了一枝碩大無朋的香,估計有我大腿粗細(xì)。據(jù)說叫什么全家福香燭,裹著粗劣的紅紅綠綠的包裝紙,上面寫著什么心想事成萬事如意等等詞語,總之什么話吉祥就寫什么,咋一看花花綠綠的倒也挺喜慶的。燒完了香溫晴無比虔誠的一個挨著一個拜廟堂上的佛爺和菩薩,一面拜一面往功德箱里面丟硬幣,自己身上硬幣丟完了就從我口袋里掏。我冷笑著跟在后面,看著那些個泥胎塑的金身心里說,拜你們真能心想事成么?
我們四個人中也就溫晴燒香拜佛的態(tài)度比較虔誠,看得出來菲菲是沖著郊外的風(fēng)景來的,而小賤那個混蛋基本就是打著看望菩薩的幌子來泡妞的,真奶奶的敗類到家了!
我們跑去爬山,一共也沒多長的路爬得我氣喘吁吁,最近燈紅酒綠的生活看來已經(jīng)嚴(yán)重影響了我的體能。小賤則領(lǐng)著菲菲人模狗樣的假裝欣賞周邊的風(fēng)景,冒充文人評點關(guān)漢春秋,然后跟菲菲賣弄他肚子里的墨水。我一聽就知道這小子一定是昨晚臨時抱佛腳背的,有幾處還背錯了。
我不管他們,拉起溫晴一路就往山上跑,等到我們一溜小跑上了山上的平臺,我們都?xì)獯跤醯切Φ锰貏e愉快。我和溫晴站在欄桿前,眼前左面山坡上一片郁郁蔥蔥勃勃生機(jī)撲面而來,右面城市里無數(shù)鋼筋水泥死氣陰沉讓人窒息。
平臺上就我們兩個人那么靜靜地站著。
“你說那里面的人都在干什么?”溫晴忽然指指遠(yuǎn)處城市中那些隱隱約約的高樓。
“你想看么?”我問他。
“想啊?!?/p>
我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跑到一邊租了一個望遠(yuǎn)鏡又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粗遗艿蒙蠚獠唤酉職?,溫晴小聲問我“你干嗎跑得這么快啊你傻???”我小聲回答她說,“因為你說你想看?!?/p>
溫晴眼睛立刻就變得紅紅的,我偷眼看了一下左右沒人,就一把將溫晴抱了過來,對著她的嘴唇就吻了下去。溫晴似乎也迷糊了,軟在我懷里任憑我侵犯她。我吻了她一會然后小聲說,“溫晴我們和好吧好不好?”溫晴一下驚醒過來,一把推開我說,“不行!”我大聲問她為什么。溫晴低下頭想了一會,然后抬頭看著我,聲音不大但是很堅決地說,“就是不行?!?/p>
我又想向她靠上去,溫晴退后一步臉色一沉說,“你要再過來我就真翻臉了!”我臉上露出難過的神色,溫晴又換了一個柔和的語氣說:“陳陽你別逼我行么?”我急了問她為什么,溫晴想了一會居然特正兒八經(jīng)的回答我說,“這兒可是佛門圣地。”這尼瑪坑爹?。?/p>
小賤和菲菲終于也磨蹭到了平臺,我和溫晴心有默契的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仍然親熱的說話,但兩人間保持了距離避免身體接觸。從平臺上下來菲菲就拉著小賤往山下冒險項目樂園跑,我和溫晴也笑嘻嘻地跟在后面瘋。溫晴屬于那種有點人來瘋的女孩,開始和菲菲不熟,還假裝端著特矜持特端莊的樣子,和菲菲三言兩語后就開始顯本性了。先是假裝特淑女特大家閨秀的樣子在一邊蕩秋千,看著一幫小孩子們玩走鋼索獨木橋,看著看著就忍不住露出猙獰面目了,一臉興奮的躍躍欲試。我知道溫晴是那種沒事兒走大街上都會自個兒左腳踩右腳的女孩兒,趕緊在后面跟在護(hù)著。溫晴玩兒了獨木橋又去玩晃橋。那是種模仿山間懸崖上的那種繩索橋,所謂的橋也就是幾根粗鋼索,上面都沒有鋪橋面兒,一個人踩著都晃悠得不行,走上去就只能抓著兩邊拉起來的兩根粗繩索來保持平衡。結(jié)果走上去不到三分之一溫晴就傻了,站在中間看著腳下的河水小臉煞白兩腿直打晃,我站在她后面一只手小心的扶著她的腰,一只手抓住繩索一點一點的把她往對面拖。溫晴嚇得兩只手也不抓繩索了,直接把我的膀子死死抱住,指甲都差點把我掐出血來了。我低聲在她耳朵邊上說,別怕別怕有我呢。
快到對岸的時候我忍著笑說“你看我們象不象倆走鋼絲的蛤蟆?”溫晴一聽就笑出來了,笑完了才察覺我這玩笑開得不對,連她也一塊兒罵了,忍不住就松開我的膀子抬手給了我一下,這一松手就壞了,她整個人立刻朝后倒了下去。溫晴嚇得大聲叫喚,兩只爪子在半空亂抓。我趕緊在后面狠狠把她往前一頂,溫晴一下就被我撞到岸邊橋面上。我自己用力過猛一個猛子撲通就栽河里了。
河水倒是不深,猛嗆了好幾口水我撲騰了幾下就穩(wěn)住了身子,站在河里我直起身子河水也就到我胸口,可身上的棉衣被水一泡立刻沉得象背了個兩百斤的烏龜殼,我艱難地往岸邊走了兩步腳下一踉蹌又一頭撲進(jìn)河水里。因為最近天氣還沒有轉(zhuǎn)暖,這種山上的小河里的水冷得嚇人,像無數(shù)根尖針同時刺在我全身皮膚上,刺得我渾身都木了。我在水里拼命掙扎,好容易摸到了河底一塊大石頭,用力把自己的身體撐直了站起來,我腦袋才露出水面。小賤已經(jīng)趕到了河邊,一只手死命拽著我衣服領(lǐng)子,連拽帶拖把我弄上了岸,自己也濺了一身泥水。后來我才知道小賤老遠(yuǎn)看見我掉河里了,撲過來就要跟著往下跳撈我,結(jié)果菲菲死死拉住不讓他跳他還回頭把菲菲推了一個跟頭。
溫晴已經(jīng)嚇得哭得稀里嘩啦,見我好容易上了岸一把抱住我撒歡兒似的拼命哭。我嘴唇都凍紫了,牙齒得得打架象敲小鼓一樣,我特鎮(zhèn)定地對溫晴說,趕緊把我翻過來,我肚子里全是水。剛說完翻身就哇哇亂吐,全吐在小賤身上那套范思哲西裝上面。吐完了我還沖他特和藹可親地笑著說:“又弄壞你一件名牌,改天我去二手市場淘件老仿的賠你吧?!毙≠v臉都黑了大罵:“你他媽趕緊閉上嘴巴?!比缓笙笸闲」芬粯影盐揖瓦@么拖了小兩百米,把我拖到了門口停車的地方。小賤從車后翻出一件大衣扔給溫晴說:“你趕緊給他換上,那河水少說零下十幾度回頭能凍死他?!蔽以谝贿吷l(fā)抖心里嘿嘿傻樂,心想小賤真他媽沒文化,水哪能有零下十幾度的?那不早就結(jié)冰了?
小賤把我扔進(jìn)車?yán)锶缓蟀芽照{(diào)打開,溫晴也鉆到車?yán)锸置δ_亂的脫我身上的衣服,連內(nèi)褲都給我剝下來了。我雖然凍得舌頭都打結(jié)了還沒忘了對她叫著說你把我內(nèi)褲剝了我穿什么?溫晴不說話,把脫下來的衣服全扔到了車外,然后用小賤的大衣把我全身裹住,又敞開自己的外衣把我抱在胸口。我還是牙齒得得打架渾身不停顫抖,后來又想到自己在大衣之下被剝得象條光豬,心里害羞得不行就抖得更厲害了。溫晴抱著我把臉貼在我臉上也不說話就一個勁流眼淚。我擠出一絲微笑安慰她說:“你哭什么,那么條小河淹不死人的?!睖厍鐡u搖頭不說話還是繼續(xù)哭。我伸手摸著她的頭發(fā)輕聲說:“剛才你自己也嚇壞了吧,你怎么那么大意呢,你放心我沒事就是有點冷?!睖厍缫宦牨緛硪呀?jīng)漸漸止住的眼淚又撒歡兒似的往外面噴了,立刻又把我抱緊了一些,帶著哭腔小聲說:“我自己一點都不怕,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掉下去的?!?/p>
小賤和菲菲也不知道上哪兒給我弄了一缸子熱茶,我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然后在溫晴的懷里閉目養(yǎng)神,我渾身還是麻木但漸漸不再發(fā)抖了,溫晴抱著我不說話就是流眼淚。小賤一面開車往市區(qū)趕一面對溫晴說:“陳陽這么對你你真一點都不心軟?”溫晴不說話就一個勁的小聲哭,過了一會嘴里不停的念叨著說:“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他……”
他們都以為我睡著了,可我只是閉著眼睛其實心里特明白。身上終于漸漸有些暖了,可我的心卻漸漸冷了下去。
第八章 有個女孩名叫李木木
回了市區(qū)他們都說要送我去醫(yī)院,我堅決不干,我對他們說我不過是掉河里了就當(dāng)冬泳洗了一把冷水澡,你們聽說過有洗完澡上醫(yī)院的么?小賤拗不過我只好送我回家,進(jìn)門我裹著小賤的大衣進(jìn)了洗手間,然后給自己放熱水洗澡。
小賤和菲菲在廚房里給我泡熱茶,我放完了洗澡水出來看著幾個人還在忙,我就說了你們怎么還在這兒啊?說完了我就往外轟人。小賤一面往外走一面說:“你真沒事吧?”我說:“你大爺?shù)?,小爺我身體好著呢!你們趕緊走吧我要洗澡,回頭別弄得春光乍泄?!比缓笪矣洲D(zhuǎn)頭對著菲菲特誠懇的說:“今天真對不起讓你們掃興了。”菲菲笑著說:“沒事兒,回頭改天再找你出來玩兒。”
我一回頭看見溫晴還在房間里給我鋪床,我冷冷地對她說:“你也走吧?!睖厍绮徽f話,鋪完了床走到我跟前小聲說:“你的內(nèi)衣在床頭,洗完了澡記得換,記得穿著睡衣睡覺光著身子容易著涼?!蔽衣犞@話心里一陣陣的揪著疼,咬牙黑著臉冷冷說:“我知道了,你快走吧?!睖厍缪劬t紅的走了出去,走過我身邊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p>
人走光了,我看著偌大的房子心里也覺得特空虛,趕緊跑進(jìn)洗手間脫光了跳進(jìn)了浴缸里泡著。心里想同樣是水,怎么冷水能泡死人,熱水泡著卻這么舒坦呢?
泡了一會忽然又聽見大門被砸得砰砰作響,我跳起來三下五除二給自己擦了個半干,圍著浴巾濕漉漉的光著腳丫子去開門。門一開就看見小賤笑得特詭異地站在門外。
我說:“你怎么又回來了。”小賤收起笑容,特嚴(yán)肅的對我說:“我怕你出事,就回來看看你?!?/p>
這話就像一個錐子,一下就突破了我強忍了半天的心里防線,我眼淚嘩嘩的流,然后狠狠地踹了他一腳,大聲說:“小賤你他媽真是我兄弟!”
我抱了條被子給自己裹上,然后和小賤兩人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抽煙,我抽他的軟紅狼,他抽我的藍(lán)七。抽了會兒我突然開口問他說:“小賤,我是不是特沒用?”小賤眼睛一瞪說:“當(dāng)然不是,你要是沒用我早就死在北京不知多少回了?!蔽倚÷曊f:“可是溫晴看不起我,她打心里覺得我沒用,覺得我沒錢。”說著說著我眼睛又紅了。小賤也特別難過,說:“陳陽你別這樣!沒錢我給你,你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明天我們就去銀行!”我捶了他一拳說:“靠,我要你的錢干嗎?”小賤嘆了口氣說:“你也別怪溫晴,咱們都是從小玩了多少年了你還不了解她么?她本來不是那種愛錢的女人,也是被周圍的環(huán)境影響的?!蔽铱粗≠v冷不丁說了一句:“我不怪她,都是這世道逼良為娼?!?/p>
其實我心里還是挺難受,聽說她現(xiàn)在公司的老板一大資本家對她特別的熱情,溫晴要學(xué)車,人家開著自己的寶馬接送。溫晴自己家條件也是相當(dāng)?shù)暮?,現(xiàn)在她買一件短袖小襯衫就兩千多,比如磐基中心這種一般的小資階級進(jìn)去都會心里犯怵的地兒,溫晴進(jìn)去一回隨隨便便一刷卡就是萬兒八千的,我他媽辛苦工作一個月才夠她逛兩回街。其實溫晴跟了我對她也沒什么好兒,我也沒法兒給她那種錦衣玉食的資本家太太的生活??上胫胫疫€是覺得心疼,心疼了就抽煙,抽完了小賤的軟紅狼就抽我的藍(lán)七,藍(lán)七抽完了我對小賤說:“我要睡了你愛干嘛干嘛吧?!闭f完抱著被子鉆進(jìn)房間四仰八叉躺上床后就不省人事。
第二天早上起來,覺得自己有點不對了,一站起來就頭暈眼睛花,看著家里的什么東西好像都在轉(zhuǎn)動,東西轉(zhuǎn)不要緊,可它們一轉(zhuǎn)我自個兒也忍不住跟著轉(zhuǎn),沒轉(zhuǎn)兩圈我就一屁股坐地上去了。我不敢睜開眼,可發(fā)覺閉著眼睛還是暈。
床頭的手機(jī)響了,我伸手在床邊摸了半天,才從枕頭下面把手機(jī)摸了出來,沒想那么多先接聽電話。
電話那頭一個特甜的聲音笑著說:“流氓你干嘛呢半天不接電話?我剛從南京辦完事情回來了,到家什么人還沒見呢?第一個想著就來找你了。你不是說我回來要請我吃飯然后還要勾搭我么,現(xiàn)在我可是又送上門來了。”
我耐著性子聽她說完,然后剛想說什么,鼻子一癢,先使勁打了一個噴嚏,打完了眼淚鼻涕一下全流出來了。電話那頭一下樂了,說:“陳陽你干嗎呢?”我甕聲甕氣的對電話里說:“沒事兒我正在家里躲著偷偷流眼淚呢?!彪娫捘穷^立刻就不笑了,聲音也變得嚴(yán)肅說:“陳陽你真沒事吧?我怎么聽你聲音不對,你不會真在哭吧?”我顫顫巍巍地把自己挪到床上,本來還想死扛,可覺得自己身體好像實在不行了,就不敢再硬挺,嘆了口氣對著電話特不好意思的說:“李木木,救命?!?/p>
說完我就昏過去了。
李木木是我的一個特好的朋友,而且還是一個特別讓我佩服的女孩兒。她從英國留學(xué)回來后,混進(jìn)了一家外企公司,然后光榮成為南京流竄人員的一份子,三天兩頭的和一幫哥們姐們在南京城里各大娛樂場所轉(zhuǎn)戰(zhàn)南北。那會兒我雖然也在南京和小賤毛豆一起流竄,但我并不認(rèn)識她。
認(rèn)識李木木是在我之前從南京回廈門后,一次特別巧合的機(jī)會我在網(wǎng)上和她勾搭上了,一來二去發(fā)現(xiàn)我們居然都是廈門人。當(dāng)時我們就納悶了,我們倆差不多大,從上學(xué)之前在廈門廝混的十幾年,再加上南京流竄的幾年,一共有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我們都混跡在一個城市,而且我認(rèn)識的人和她認(rèn)識的人居然有不少彼此都是認(rèn)識的——李木木老說我的這句話象繞口令。這么說吧,我們彼此認(rèn)識很多共同的朋友,我們在廈門這座城市一起待了這么多年,又在南京同一座城市一起混了幾年,可我們居然不認(rèn)識對方。更蹊蹺的是,很多次我們共同的朋友招集的飯局和聚會,要么就是我有事未能出席,要么就是她未能到場,以至于我們彼此錯過了這么多年——李木木說我的這話聽著特別肉麻。
剛從網(wǎng)絡(luò)上認(rèn)識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從外企辭職出來了,成為了南京若干待業(yè)精英中的一員,每天最重要的任務(wù)就是把自己的簡歷挨個給南京排名最靠前的企業(yè)公司寄過去,基本上這些公司都是世界500強,最差也是國內(nèi)50強。再次點的公司李木木連看都不肯看人家一眼,說是丟不起那人。結(jié)果直接導(dǎo)致了李木木未能繼續(xù)留在南京。
據(jù)說本來還有一個極好的機(jī)會的,一個國內(nèi)著名的門戶網(wǎng)站被李木木那嚇人的個人簡歷蒙住了,談完了細(xì)節(jié)后雙方都很滿意,然后對方負(fù)責(zé)人就問李木木希望薪水標(biāo)準(zhǔn)是多少,據(jù)說當(dāng)時李木木特矜持的報了一個數(shù)字給那個負(fù)責(zé)人,結(jié)果那個負(fù)責(zé)人立刻臉就黑了,面有難色地說:“小姐,您這個數(shù)字,要是在納斯達(dá)克指數(shù)沒暴跌之前我們還是可以承受的,可是現(xiàn)在……”李木木都沒等人家說完,就很有骨氣的和人家說了句拜拜。
我和李木木都是那種骨子里面飛揚跋扈得不行的人,一身錚錚傲骨可偏偏在這個只有裝孫子才能生存的社會里面苦苦掙扎。所以我們迅速的相見恨晚,當(dāng)時我就宣布我喜歡上她了,然后她也宣布對我極具好感,為此我還寫了一封連盲人都能酸得重見光明的情書發(fā)給她看,這下我和李木木之間的奸情可算是路人皆知了,已經(jīng)直追司馬昭那顆心了。
這么說吧,反正那會兒我和李木木都陷入了這種虛幻的感情當(dāng)中,我們沒事兒就拿手機(jī)發(fā)信息,然后晚上我就給她打電話,一聊就聊上幾個小時,說出來的話聽著都叫人臉紅心熱。
結(jié)果李木木從南京回來兩人一見面,都傻了。
不是說李木木不漂亮,恰恰相反,李木木是一個特漂亮特尤物的女孩兒,眉目含情眼睛輕輕一轉(zhuǎn)就風(fēng)情萬種了,和她一比,田紅那種千年女妖簡直就是個鄉(xiāng)下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李木木剛回廈門,那天我在約定地點,就見著老遠(yuǎn)一個美女如一朵祥云一樣飄過來了,一頭偏黃的小卷發(fā),一張臉精致得就象是經(jīng)過PHOTO特殊處理,連嘴角的那個梨渦都漂亮得那么驚心動魄,那一件黑色的高翻領(lǐng)毛衣一看就價值不菲,手里拎著一個香奈兒的手袋。當(dāng)時見李木木面的時候我的心情就只能用驚艷這兩個字來形容。
也不是說我長得丑陋,我天生長了一張能吃軟飯的臉,而且那會我已經(jīng)漸漸的不復(fù)從前那種骨瘦如柴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在我去南京的第二年我就開始變得健壯起來,現(xiàn)在的體形雖然稱不上壯碩至少也算挺拔。這點我從李木木第一眼看我時眼睛里滿意的笑意就能充分體會到。
可我們還是不來電。
用李木木的話說,和我聊天怎么聊怎么覺得就好像是自個兒在家照鏡子——我們倆思維和說話都太象了,看事情的觀點和說話的口吻常常驚人的一致??擅鎸σ粋€和自己如此相象的人,我們在最初的熱烈交談后就沮喪的發(fā)現(xiàn),我們之間無法產(chǎn)生愛情——我們都不是那種有自戀嗜好的人。
于是我們只好做朋友,非常非常要好的那種,而且是那種臭味相投狼狽為奸類型的。
第九章 記憶
記憶就好像一件你藏在衣柜深處的舊衣服,一方面你嫌它樣式太陳舊了而不愿意再去穿它,另一方面又有些可惜當(dāng)初花去的銀子。直到某一天你無意中翻出這件衣服時發(fā)現(xiàn)因為自己長高長大了而顯得衣服尺寸太小一一于是你終于心安理得的把它丟掉了。
可沒準(zhǔn)某天你忽然又想起這件衣服,又覺得有點心疼。
我也不知道我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我覺得自己忽然變得特憂郁,憂郁得好像一個偽后現(xiàn)代主義詩人,并且把自己腦子里這些可笑的詞句說給李木木聽。
你可以想象當(dāng)時的場景:在醫(yī)院的病房里,我穿著病號服,眉宇間洋溢著濃濃的憂愁。李木木坐在我面前,笑得好像秋天里的蘋果,她站起身打開窗戶,讓外面的陽光灑進(jìn)來。
陽光透過灰蒙蒙的窗戶,落在李木木那張精致的臉上,無比動人。
我看著李木木,忽然心里覺得很酸,然后小聲說:“李木木,溫晴不愛我了,雖然她嘴上沒說,可我知道她已經(jīng)不愛我了?!?/p>
李木木一愣,然后笑得更加燦爛,遞給我一支煙說:“你抽著,我出去給你把風(fēng)看著護(hù)士?!?/p>
李木木一出去,我就又開始流眼淚,然后腦子里面的場景一個勁頭的亂轉(zhuǎn),可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都是溫晴那張青春的臉龐。
多年以后我們的臉依然青春燦爛,可我們的心已經(jīng)變得破破爛爛。
記得當(dāng)年溫晴還是一個沒什么心機(jī)的小孩兒,我可以輕易的把握住她的思維脈絡(luò),然后掌控她的喜怒哀樂情緒波動。一句話可以讓她笑,一句話可以讓她跳。
溫晴從南京回廈門那天晚上小賤告訴我溫晴的話后,我連續(xù)一個星期心神不寧。做事情的時候會忽然腦子短路,然后把后半截給完全忘記。
比如我去上課時在路上會忽然忘記自己今天上的是什么課或是在哪個教室,只好回宿舍看課表,可等我回到宿舍后我又會把上課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然后心安理得的上網(wǎng)睡覺。
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情,就是要不要給溫晴打一個電話。
小賤說得一點都不錯,我看著特別什么都不吝的勁頭,其實都是裝的。我的內(nèi)心根本就是一個純潔得不行的小屁孩兒。
我確實是小屁孩兒,小孩的天性就是情緒會莫名而來然后會莫名而去。所以,我想通的那天,也是毫無征兆的。
那天下著雨,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難以集中精力思考,腦子亂得像夏天野地里的狗尾巴草。
這時三爺忽然打電話來給我,說他正在廁所里大號,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身上除了人民幣沒有一張紙,要我趕緊帶著草紙去救駕。
我拎著一卷手紙奔向廁所,出門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我抬頭一看見那張嬌媚若桃花一樣的臉就愣住了。我想不到田紅還會來這里找小賤,想不到她居然還是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剛大哭過的樣子。于是我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產(chǎn)生了視覺幻想。
田紅小聲問我小賤在嗎?我冷冷地說:“不在,有事你打電話找他,不過我勸你最好別打?!?/p>
田紅說:“我上午打過,他不肯接?!蔽覑憾镜恼f:“他不接是正常的,接了才是有毛病呢。”聽了這話田紅臉色一黯。我面帶狐疑的看著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演戲。我忽然想起溫晴上次說的那句話:破鞋來了,趕緊捂好錢包。
田紅忽然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我,她的眼睛里絲毫沒有一點畏懼,對我冷冰冰地說:“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我說:“那要問問你自己是不是讓人看得起了?!碧锛t靜靜地看了我半天,丟下一句:“人與人是不一樣的?!比缓笞吡恕?/p>
我琢磨著這句話,然后又想起溫晴。忽然間我非常非常憎恨田紅,不是因為她玩兒了小賤,也不是因為她又跑來找小賤,而是因為她又讓我想起了溫晴。
默默地回到宿舍,然后坐在床頭想了半個小時,我發(fā)覺自己實在很難分辨內(nèi)心對溫晴的感情。我喜歡溫晴,但從來沒有想過和她之間會產(chǎn)生愛情,在我心里,她就像是一個需要別人去照顧她去遷就她去管著她的小女孩兒,是一個為了吃不到一串糖葫蘆能鬧半天情緒的孩子——我忽然冷不丁又想起,自己也是一個小孩兒,如果說成熟的話,溫晴其實比我還成熟呢。
這么一想我就豁然開朗了。我心情忽然就好轉(zhuǎn)了起來,為自己想通了而高興,高興完了又猛然發(fā)覺自己這么高興是因為能夠和溫晴在一起了,原來自己還是喜歡溫晴的,想清了這一節(jié),我更為自己高興了,不由得手舞足蹈。猛然發(fā)現(xiàn)手里還攥著一卷手紙,想起三爺還在等我救駕,趕緊撒丫子就奔出去了。
趕到廁所的時候,三爺蹲在那兒臉都綠了,兩條小細(xì)腿兒抖得跟篩糠似的。
第十章 愛情是這樣誕生的
下午我給小賤留了一個條就直奔機(jī)場,晚上就空降到了廈門?;貋砬跋仍谀筹埖暧喠艘婚g房。開房間的時候,因為我用的是廈門的身份證,所以服務(wù)員看我的眼神包含了無限內(nèi)容。
我是偷偷回來的,當(dāng)然不敢回家住。我的父母要是知道我逃課跑回來,估計能車裂了我。
我沒有急于去見溫晴,我在大街上彷徨了一個小時,給自己鼓了無數(shù)勇氣,最后又找了個超市買了瓶啤酒喝了。然后才邁著狼步走進(jìn)溫晴的校園,直奔女生宿舍。
我拿出手機(jī),撥通溫晴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句溫晴,然后就傻了,張大嘴巴半天就是擠不出一個字來。
“你說吧,我聽著呢?!睖厍绲穆曇羲坪鹾芷届o。
“我就在你樓下?!蔽倚⌒囊硪淼恼f出這句話。
“什么???!”果然,溫晴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十幾個分貝。寂靜的黑夜中,我可以很清晰的聽見宿舍樓上傳來清楚的乒乒乓乓的聲音,我想象中的畫面應(yīng)該是溫晴跳出被窩,黑暗中激動得把暖水瓶踹翻了。
很快的,二樓的一扇窗戶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腦袋伸了出來。借著昏黃昏黃的路燈,我可以看見溫晴那張臉龐,她在對我笑。
溫晴說:“你怎么回來了?你又逃課了?你腦子壞了?小賤怎么樣了?你家里人知道你回來么?”
我靜靜等著溫晴說完,然后輕輕說了一句:“我為你回來了。”
溫晴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等著,我翻窗戶出來。
等了一會兒,窗戶中探出半個身子,然后溫晴整個人坐在窗沿上,黑暗中兩條腿在空中晃啊晃啊的。我嚇得趕緊說你別跳,我過來接著你。
溫晴抱著裸露在外面的水管一點一點往下挪。我張著手在下面接著,然后我說:“跳吧!”溫晴立刻從上面落了下來。我雙手一把接住她,由于下墜的力量大,帶倒了我抱著溫晴在地上打了兩個滾。
喘息未定,我問她:“你摔著了么?嚇壞了吧?”
“沒有。我不怕,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掉地上的?!睖厍鐖远ǖ目粗?,摟著我的脖子。
我感覺懷里她在瑟瑟發(fā)抖,就問:“你怎么抖得這么厲害?”
溫晴笑容中帶著奸詐,說:“天氣涼,我冷。又說,你怎么也在發(fā)抖?”
我笑得更加奸詐說:“我也冷?!庇谑潜е碾p手又收緊了幾分。
當(dāng)時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勇氣,我毫不猶豫的就對著她的雙唇吻了下去。
是甜的。
溫晴這丫頭估計沒怎么翻過窗戶,當(dāng)時腦子一熱從二樓跳下來。可再叫她自己爬上去,就絕對是不可能的了。激動過后看著二樓的窗戶我們倆都傻眼了。我摟著溫晴在樓下轉(zhuǎn)悠了幾圈,然后說:“要不你跟我回去吧?!焙诎抵袦厍鐩]說話,只是身體還在發(fā)抖,我沒問她,因為我也在發(fā)抖。
我知道,我們都不冷,但心里激動得控制不住。
剛到酒店樓下溫晴就臉紅得跟抹了朱墨一樣。我在開房門的時候,她小聲罵了一句:“男人果然是壞蛋?!?/p>
等進(jìn)去后看見只有一張床,溫晴就不干了。撲過來拎著我的耳朵厲聲問你想干嘛?
我心里特委屈,說:“我也沒想到你會來,就定了一個單人房間?!?/p>
溫晴斜著眼睛看了我半天,然后惡狠狠地扔過來一句話:“晚上你睡覺不許脫衣服!”然后臉一紅竄進(jìn)了洗手間,把我一個人關(guān)在外面。我呆呆坐著,房間里一片安靜,就聽見洗手間里水嘩嘩直響。
我脫了大衣鉆進(jìn)被窩,等了半天不見溫晴出來,忍不住大聲說:“你在里面干什么?我等你半天了?!闭f完這話我自己也覺得不對,什么叫我等半天了?聽著就特做賊心虛的感覺!
溫晴在里面大聲說:“你先把燈關(guān)了我才出來!”
我把燈關(guān)了,然后坐在床上等著。過了半天,洗手間門打開一條縫,溫晴從里面露出一個腦袋正往房間里張望,我們倆眼神一下就對上了。溫晴尖叫一聲,頭立刻又縮了回去。
我哭笑不得,說:“你要是再叫,回頭把酒店保安招來,把我們倆當(dāng)那什么抓起來就不好了?!睖厍缯f:“你先躺下把眼睛閉上,不許看我!”我說:“我已經(jīng)閉上眼睛了,你出來吧?!睖厍绮恍牛骸澳戕D(zhuǎn)過身去睡?!蔽覛獾靡幌伦似饋恚澳愀纱喟盐医壠饋硭懔?!”洗手間里果然半天不說話了,我以為溫晴被我這話說得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正在得意呢,溫晴忽然冷不丁又丟出來一句,說:“我找過了,洗手間里沒繩子?!碑?dāng)時我聽了眼睛一黑,差點就昏死過去。心想這什么女孩兒?。?/p>
我躺下,身體縮在被窩里,房間里安靜得嚇人,我仿佛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在激情澎湃。洗手間門再次打開,溫晴躡手躡腳走到床前,我背對著她,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氣息,香香的甜甜的,像春天里的梔子花。
溫晴輕輕把被子一角掀起來,然后一個柔軟的身子貼著我躺了進(jìn)來。濕漉漉的頭發(fā)還掃過我的后脖子。房間里空調(diào)暖氣打得很足,我又按照溫晴的命令沒脫衣服就睡在被窩里,身上已經(jīng)出汗了。溫晴在我身邊躺著,我雖然沒有觸碰她的身子,卻偏偏能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軟和香甜。我用極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脖子沒有轉(zhuǎn)過去,用力過大使得我脖子都僵硬了。兩人就這么躺著,黑暗中靜悄悄,只有兩個激動的心臟在各自的胸腔不安分的亂竄。
“你這么躺著是不是特別難受?”溫晴忽然小聲對我說。
“還行吧,這姿勢確實不太舒服?!蔽冶硨λf。
“那,那你可以轉(zhuǎn)過來,但不許使壞。”溫晴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我猛然回過身,伸手就把溫晴摟了過來,然后翻身把她壓在下面,嘴巴就湊了上去,心想管他呢,黑暗中親到哪里算哪里。
我的手開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溫晴急了,使勁把自己的嘴巴從我的嘴巴上閃開,氣急說:“你不許這樣?!蔽译p手固定在她的腰上,對她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忍不住?!焙诎抵袦厍绯聊艘粫?,然后小聲說道:“你是不是很想要我?”我嘆了口氣,心想你說呢?男人在這種時候有幾個會不想的?溫晴見我不吭聲,就說:“陳陽,你別這么急好么,我也遲早是你的,可我真的不想這么快。”我嘿嘿樂,溫晴惱羞成怒,說:“你傻笑什么?”我抱緊了溫晴,然后用非常嚴(yán)肅的語氣說:“溫晴,我真的沒想到我們倆能有今天。我真的太高興了?!?/p>
溫晴往我懷里蹭了蹭,低聲說:“我也是。”
我心里暗暗念道,感謝耶穌感謝真主阿拉感謝如來佛祖感謝玉皇大帝感謝菩薩,感謝你們把單人房的床弄得這么??!
我在病床上就這么靜靜躺著,陽光暖洋洋的撒在身上。我面帶著微笑回憶我和溫晴的那些純真時光。想來想去,腦子里最新鮮的還是溫晴那張巧笑嫣然的臉龐。那張臉生動無比,會因為吃不到一串糖葫蘆而撅起嘴巴,會因為一個漂亮的發(fā)夾而欣喜尖叫,會因為我偷偷的親她而臉紅羞澀。還有她頭發(fā)上和嘴唇上的新鮮的梔子花的味道。
溫晴來看我的時候,我還躺在醫(yī)院病床上沉浸在回憶的美好中。溫晴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陽光撒在她的臉上,使我產(chǎn)生了一種昔日從前的錯覺。
我看著溫晴那清麗如昔的臉龐,喉嚨忽然一陣哽咽,叫了一聲溫晴,然后就說不出話來了。溫晴手里捧著一束花,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寧靜,然后對我淺淺一笑,轉(zhuǎn)過身去對著門外招了招手,說:“你進(jìn)來吧。”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jìn)來,穿著一件深色的大衣。個子不算太高,但看上去很結(jié)實。一張臉如刀削一樣棱角分明,眼睛不大,眼角細(xì)微的皺紋說明他并不年輕。但雙眼中顯得格外的睿智。那種成熟男人的風(fēng)度使得身旁的溫晴格外的嬌柔可人。
溫晴挽著他的胳膊,對我小聲說:“這是我的男朋友蕭然。”
我臉色慘白,眼睛死死盯著溫晴的臉。溫晴從頭到尾沒有和我的眼神對視。
我心里一陣一陣的抽搐,臉上做出平靜的神色,對這蕭然伸出手說:“你好?!?/p>
蕭然笑得非常自然,和我握了握手,然后站在溫晴身邊。我掏出香煙遞給他,他對我擺了擺手,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說:“對不起,我從不抽煙?!?/p>
我忽然想起從前溫晴無數(shù)次的或真或假的要求我戒煙,當(dāng)時我從來沒有什么感覺。
蕭然笑得彬彬有禮地對我說:“溫晴告訴我你是因為救她才掉河里的,所以我想我無論如何都要來謝謝你?!?/p>
我面色木然,如夢游一樣隨口說:“不用謝,我沒事?!?/p>
蕭然笑得更親切了,好像中央領(lǐng)導(dǎo)視察貧民區(qū)的那種親切,對我說:“我聽溫晴說你現(xiàn)在在家賦閑,我公司里正好缺一個文字策劃,你要是暫時沒有別的事情,可以來我公司幫我?!?/p>
聽了這話我忽然一陣揪心,心里酸得好像泡了醋壇子一樣,而且還是鎮(zhèn)江陳醋。我轉(zhuǎn)過臉看著溫晴,心里說溫晴你故意帶著他來就是對我說這些話的么?
溫晴低著頭不看我,我心里忽然一陣怒氣上撞,轉(zhuǎn)頭對著蕭然冷冷說:“你知道我和溫晴的關(guān)系吧?”蕭然點了點頭。我語速有些急促,繼續(xù)說:“我救溫晴是我愿意的,是我和她的事情跟你沒關(guān)系,也用不著你來對我還人情?!?/p>
蕭然冷冷地看著我說完,只是輕輕拉過溫晴的手,說:“我也沒打算感謝你什么,就是不希望你因為這而心里還存什么念頭,我不想讓溫晴欠你什么。只要你說得出來,我?guī)退€給你?!?/p>
聽了這話我忽然心都涼了。我看著溫晴,艱難的從牙縫里面擠出一句話:“溫晴是你的主意么?在你心里我陳陽就是那種人么?”
蕭然攔在溫晴身前,說:“不管是誰的主意,我希望你以后……”
我眼睛一瞪,對他吼道:“你他媽閉嘴,滾一邊待著去!我在問溫晴話!”
蕭然臉上露出不屑的微笑,說:“你著急什么?何必出口傷人?”
溫晴抬起頭一臉平靜的對我說:“陳陽你醒醒吧,我的意思你應(yīng)該明白的?!?/p>
我心里忽然堵得難受,喉嚨里一陣的哽咽,我死死咬住牙不敢開口,怕一張口就會哭出來。我靜靜地看著溫晴,然后把床頭的錢包掏了出來,從里面掏出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溫晴的照片,照片中溫晴笑得燦爛得不行,眼神干凈得沒有一絲的雜質(zhì),就像冬天里的第一場雪。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鋼筆字:我愛溫晴,溫晴愛我。
前半句是我寫的,后半句是溫晴寫的。
我把照片遞給溫晴,特沉穩(wěn)的說:“你拿走吧,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的。”
我的手忽然有些顫抖。那張照片后面的字是溫晴和我一起寫上去的。當(dāng)時我們?yōu)榱速I一只正牌的派克鋼筆寫這行字花去了兩個人身上的所有的錢。我們堅持買一支真正的派克鋼筆而堅決不用仿制品,因為我們堅持我們的愛情是烈火真金的,摻不得一絲的虛假。
看著這張照片,溫晴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神情也有些難過。她接過照片,然后抬起頭對我平靜的說:“陳陽,你必須改變你自己了,你總是生活在夢想中。我是欠你的,但我并不覺得我對不起你?!?/p>
這句話就像一個錘子,狠狠砸在我心里,我一下癱軟在床上。我忽然覺得渾身提不起一絲的力氣,整個人整個心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我揮揮手說:“溫晴你們走吧,我求求你趕緊走吧?!?/p>
李木木從門口走了進(jìn)來,靜靜地看著溫晴和蕭然,然后一臉從容的說:“你們走吧。溫晴你想說的也說了想做的也做了,你還想要陳陽疼成什么樣呢?”
溫晴拉著蕭然走了出去,在門口還回頭看了我一眼。那是一束毫無留戀的目光,平靜安詳,僅僅是出于禮貌或者別的什么情緒投過來的一束眼神,空洞并且若無其事。
李木木笑著看著我,說:“陳陽你要么就起來和我出去喝酒,要么就躺下去睡覺,別一副蛋疼的樣子,看著我也心里添堵?!?/p>
“靠,難道我就不能難受么?有你這種朋友么?我身上還帶著病你就慫恿我去借酒澆愁?”
李木木忍住笑,然后把香煙遞給我,說:“要不你再抽支煙,我再出去站會兒等你?!?/p>
李木木出去后房間里一下又安靜了。
我忽然發(fā)覺原來那暖洋洋的陽光是那么刺眼。
第十二章 兄弟
小賤來看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睡著了。醒來后就看見小賤臉上怒氣沖沖的看著我。
“溫晴這么做也太過分了!她怎么能帶著男朋友來看你?不是故意氣你么?”小賤沖我大吼,那架勢好像是我?guī)е鴾厍绲哪信笥褋磲t(yī)院氣我自己一樣。
小賤越說越生氣,捋了袖子就要往外面沖找那對狗男女為我報仇雪恨。
我笑罵道“去你大爺?shù)?,你也就在我面前狠狠,見了溫晴嚇得像只兔子?!?/p>
小賤估計想起了溫晴當(dāng)年猛抽他耳光的樣子,氣勢一下就沒有了,坐下來難受的說:“溫晴不應(yīng)該這樣啊。她干嘛要這么對你?”
我看著小賤平靜的說:“她這是對我下猛藥希望我迅速的忘記她。就像當(dāng)初她去南京挽救你時那種雷霆的手段一樣——這么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溫晴么?”
小賤說:“我不管溫晴想什么,她最多不過是我的好朋友,但你是我的兄弟。她傷了你就是不行!”
當(dāng)時我心里聽了特別感動,說:“小賤你真好,咱們一家兄弟就不說兩家話了,你那套范思哲我就不還給你了?!毙≠v聽了當(dāng)時兩眼一黑差點就暈過去。
我在醫(yī)院待了兩天,其實我早就沒事了,但在小賤的強烈要求下為我做了全身檢查,最后結(jié)果是我從上到下都是健康的,雖然被冷水泡了,但我的身體沒有留下任何后遺問題,連關(guān)節(jié)炎都沒有。
出院后我就把家里電腦里的稿件全部刪除了,然后打電話給小賤說我要到他公司里上班。
于是,在辭職在家休息了7個月又14天后,我再次搖身一變,重新成為一個白領(lǐng)。
上班第一天,我剛走進(jìn)公司大門,小賤就從里面沖了出來,一臉便秘的表情拉著我就往停車場沖。等車子沖上馬路,以80碼的速度在車流的縫隙中急奔時,我才恍然緩過勁兒來,手忙腳亂的找安全帶往自己身上綁,嘴里大罵:“你他媽有毛病???是不是犯什么事情了拉著我一起跑路了?我可是剛來你公司就算你跑路也和我沒關(guān)系用不著拉我一起跑吧?”
小賤輕蔑的撇了我一眼,然后專心開車,鄙夷的說:“老子的公司蒸蒸日上一日千里,豈是你這鼠輩能知曉的?我告訴你我們這是去機(jī)場接人,三爺來了!”
三爺來了!我一下從座位上竄了起來,要不是車頂攔著我能竄半空中去。
若是說這世界上除了小賤外我還有什么真的兄弟,唯一能數(shù)得上得的就是三爺了。
原因很簡單,我欠三爺太多了,小賤也欠三爺太多了。
我們都欠著三爺太多太多了。
第十三章 神奇的三爺
三爺就是毛豆,當(dāng)年因為在宿舍里毛豆排行老三,所以我們都親切的稱呼他三爺。如果有人問我這輩子有幾個兄弟,我會說有兩個。小賤算一個,三爺則是另外一個。
我和小賤去了南京上學(xué),在偌大的南京城里流竄一點沒把自己當(dāng)外人。每每打車和的哥聊天聊著聊著人家就把我們當(dāng)成南京街頭小晃了。仗著說話利索,我們到哪兒都裝南京人冒充大尾巴狼,當(dāng)年逛夫子廟買東西,都沒有小販敢把我們當(dāng)外地人宰。
所以我和小賤在南京流竄得格外愉快囂張并且肆無忌憚。
現(xiàn)在想想,假如當(dāng)時我們收斂一點,沒準(zhǔn)三爺就不會被我們拖累。
我說過了,三爺是個南方人,身材短小精干,為人八面玲瓏善于精打細(xì)算。典型兒的袖珍型的男子漢??扇隣攨s有一個特碩大威猛特爺們兒的名字。
三爺?shù)拇竺信i。
三爺?shù)穆斆髟谟谒念V呛褪鹿?,?dāng)年三爺就有過一番極為精辟的言論:男人在功成名就之前千萬別看美女,看也沒你的份兒。養(yǎng)個美女根本就是個貴族運動,就算偶爾一兩個不長眼的死耗子撞到哪家窮貓兒懷里了,那也就是暫時寄養(yǎng)。你費心費力伺候得再好,將來也是人家的老婆。
聽完這些話后我對三爺敬佩不已。
學(xué)校里的青年才俊們像蜜蜂一樣向著漂亮女孩們紛涌而去,鮮花情書甚至在女生宿舍下午夜歌聲無所不用其極。忙著花前月下譜寫浪漫青春愛情詩章。內(nèi)容基本大同小異,基本都是些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的玩意兒,再不就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之流。面對佳人,男生們氣勢如虹一浪接著一浪奮勇向前。
三爺悠哉游哉和那些不那么出色的女孩們混跡在一起,這點讓我們百思不得其解。
溫晴可算是花容月貌,就連田紅也算是學(xué)校里頭一號女妖媚。我和小賤都美女相伴,三爺身邊卻大多是面目普通的女孩。
三爺對此的一番解釋更是令我吃驚,多年后的今天想起三爺?shù)脑?,我都忍不住會出一身的冷汗——那得是多高瞻遠(yuǎn)矚的眼光??!
三爺?shù)脑捠沁@么說的:現(xiàn)在費盡心思去追求那些個美女,花了時間精力金錢,談什么狗屁愛情。都是假的,將來那些女孩進(jìn)了社會見了世面,誰還會看得上你一個功不成名不就的學(xué)生?社會上大把的黃金鉆石級別的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鯽,眼巴巴就等著學(xué)校里出來的這撥女孩呢。到時候任你情歌王子也好校園情圣也罷,美女還是另投懷抱到那些年紀(jì)大一些但是口袋更加深厚殷實一些的男人懷里,落下一個你人財兩空。
我問三爺那你自己到底是怎么個意思呢?
。三爺仰天一笑,答曰:“美女當(dāng)然是要求的,不過是在我有了錢之后?,F(xiàn)在找個美女是幫別人在養(yǎng)老婆,將來我有了錢,養(yǎng)的就是自己的老婆了?!蔽矣謫査骸凹热淮媪诉@種想法,為什么現(xiàn)在還和這些女孩來往?!比隣斴p輕撇了我一眼,然后用一種灰飛煙滅的語氣對我說:“這些女孩不是美女,追起來也不會花費我太多的精力和時間。況且我也就茲當(dāng)是在她們這里磨磨刀而已,待我刀子磨亮了練就一身對付女孩的武藝,將來我得勢后就可以放手對付那些美女了,到時就可以找個年紀(jì)更小一些的皮膚更好一些的——沒準(zhǔn)還不止一個呢?!?/p>
“那你現(xiàn)在和這些女孩不是談愛情?”
三爺橫眉冷對,淡定自若答道:“愛情?我現(xiàn)在要不起這個奢侈東西,我現(xiàn)在就只是積累性經(jīng)驗?!?/p>
當(dāng)時我臉一綠,差點坐地上去。
以前我老說小賤在我眼里就是個小屁孩兒?,F(xiàn)在看來,在三爺面前,我和小賤都是小屁孩兒。
第十四章懷孕
由于廈門的那一夜,我和溫晴的感情終于有了定論。我?guī)е淇斓男那榛氐侥暇?,雖然一來一回花去了我?guī)讉€月的銀子,但是我一點都不擔(dān)心。我知道,南京還有一個冤大頭可以供我吃供我喝。這個冤大頭的名字當(dāng)然就叫:小賤。
日子似乎過得順風(fēng)順?biāo)?,我和溫晴的愛情讓三爺感嘆不已,感嘆世事難料。我心里一直很想知道小賤是什么感覺,想到他以前和溫晴的事情,我心里難免有那么一點尷尬,同時也怕小賤會覺得尷尬。
還好小賤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估計他就算有心有肺也早叫田紅給吃了。對于我和溫晴的來往,他從來都是一副關(guān)我屁事的樣子。每每我和溫晴通電話的時候情義綿綿,小賤就在一旁擠眉弄眼出謀劃策。
某次我和三爺聯(lián)袂逃課,倆人躲在宿舍里抽煙,三爺忽然冷不丁對我說:“陳陽,說起來你和溫晴的感情,還真多虧了有田紅這么個女人?!?/p>
我想了想,這話雖然聽著別扭,但確實是實話。要沒有田紅在中間插了一杠子,一棒打散了溫晴和小賤這對小男女,生生把小賤這個熱血小青年給勾搭走了,溫晴那里還真就沒我什么事兒。聊著聊著又說起田紅。
田紅沒有再來找過小賤,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再打過電話。我和三爺誰都不在小賤的面前提起田紅。我也沒有告訴小賤田紅來找過他。
三爺小聲問我:“你最近見到過田紅么?”我說“沒有”。三爺換了一個凝重的表情,說:“我聽說田紅出事情了?!?/p>
“她能出什么事情?又鬧什么八卦新聞了?”
三爺忽然冷冷說了一句:“人家是鬧出人命了?!蔽倚睦锩腿灰徽?,脫口說:“不會吧?孩子是誰的?不會是小賤播下的種子春暖花開后發(fā)芽了吧?”
三爺臉色變得深沉,淡淡地說:“到底是誰的孩子那別人就不知道了,得問她田紅自己。這事情你別和小賤說,估計沒小賤什么事情,別又把他陷進(jìn)去?!?/p>
我嘴里不說話點了點頭,心里卻暗暗打鼓,想起那日田紅來找小賤,總覺得心里那么不踏實。
我心里一動,望著三爺說:“這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三爺臉上似笑非笑,說:“我最近來往的一個女孩是和田紅一個宿舍的,這種事情瞞別人可以,自己身邊的人根本瞞不住。”
我嘆了口氣,說:“你認(rèn)識的這個女孩估計也不是什么好人,這種事情她知道了也就知道了,怎么還到處往外傳?!?/p>
三爺飛快的撣了撣落在身上的煙灰,然后冷冷地說:“這你就不懂了,這世界上最守不住秘密的就是女人,何況還是別人的秘密?!?/p>
第十五章 醫(yī)院
我和三爺?shù)膿?dān)心都成了事實,田紅的事情爆發(fā)得異常突然。
那天我在上文學(xué)史課,手機(jī)忽然就響了,電話里面小賤用一種氣急敗壞的口吻對我喊叫,
“陳陽,你快過來,我在協(xié)和醫(yī)院——多帶錢!”
我下意識的心里一咯噔,心想,壞了!
顧不上周圍同學(xué)的眼神,我抱著書和教授打了個招呼就沖出了教室。
忙亂中給三爺打了個電話,然后奔回宿舍揣幾千塊錢在身上,出門攔車就沖向醫(yī)院了。
小賤就坐在醫(yī)院大廳里,表情呆滯,目光渙散,最扎眼的是他身上還蹭了一身的血。血已經(jīng)干了,看上去紅紅黑黑的。
看見我從門口進(jìn)來,小賤一下就蹦起來了,我把錢給了他,小賤也不和我說話,就忙著幾個窗口來回跑著交錢。然后拿了單子就往里面奔。我心里嘆息,只好跟在后面。
田紅人已經(jīng)送進(jìn)去急救了,小賤就坐在外面臉色慘白。我過去叫了他兩聲,都沒答應(yīng)。我急了,伸手拍了拍他臉。小賤眼神才一點一點的回了過來,然后一點一點的集中在了我臉上。
“陳陽,田紅懷孕了?!毙≠v的語氣格外的沉重。
我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笨粗≠v慘白的臉色,我試圖安慰他,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懷孕而已,你別這么緊張,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
小賤抬頭看了我一眼,臉色更凝重,一字一字說:“是宮外孕,大出血?!?/p>
我當(dāng)時也懵了。
我當(dāng)然知道宮外孕大出血是什么意思,那是弄不好了會死人的。
我雖然不喜歡田紅這個人,但是真的涉及到了死亡,也就不那么討厭她了。人命總是第一位的。不管如何,這是一條人命呵。
我想再安慰小賤兩句,可又不知道說什么。我們都還年輕,年輕到還不懂得如何面對死亡這兩個字,這兩個字對于我們來說,顯得過于陌生和沉重了。
事情的經(jīng)過是小賤斷斷續(xù)續(xù)告訴我的。
田紅暈倒在宿舍里面,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地上已經(jīng)流了一灘血,當(dāng)時就又險些嚇暈過去一個。幾個女孩慌張中就有人打了小賤的電話——當(dāng)初小賤追田紅的時候?qū)λ膸讉€同學(xué)很是討好了一陣子,所以她們有小賤的電話。
我沉默著,看著小賤低頭抓自己頭發(fā)。腦子里想到自己隱瞞了田紅來找他的事情,總覺得有些愧疚。
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后兩個人慌慌張張的就跑了進(jìn)來,我立刻辨認(rèn)出來為首的一個男的就是那天晚上我在田紅家見到的那個lT青年。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小賤,果然他也注意到了那個人。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小賤已經(jīng)一下就躥了出去,沖到那個男人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
那家伙似乎也被打懵了,倒是身后的同伴反應(yīng)迅速,立刻就沖上去要把小賤推開,小賤揪住那個男人的領(lǐng)子還要再打。兩邊已經(jīng)開始推推搡搡的動手了。
我趕緊沖了過去,一把拉住小賤,擠到兩人中間死命把他們隔開,然后轉(zhuǎn)過身把那個男人猛的推開幾步,吼道:“你們他媽都住手!”
小賤還要往上沖,我也一把將他推坐在走廊邊的椅子上,瞪眼說:“你他媽也給我老實坐著!”
我回過身冷冷地看著那個男人,他臉紅脖子粗的盯著小賤。
“你怎么來了?”我冷冷說。
那人沒看我,只是沖著小賤大聲說:“你他媽怎么在這兒?”
小賤狠狠地瞪著他說:“你趕緊給我滾蛋!那人也不肯示弱,大聲說要不我們倆試試看誰能叫誰滾蛋!”
老實說我不想打架。不為別的,只是覺得為了這種混蛋事情打架實在犯不上。但小賤都翻臉了,我也只能撐著他。我冷冷地瞧著那個人,說:“要不我們到外面去,該怎么辦怎么辦!反正這就是醫(yī)院,真把你揍出什么毛病來也方便急救!”
那男的剛要說話,他后面的那個同伴冷不丁說了一句:“你們真想打也行,改天咱們找個時間!”
“現(xiàn)在人還在里面躺著呢,我們沒功夫和你們倆小孩子折騰!”
我一下就被這話里輕蔑的口氣激怒了。那人忽然拉了拉IT青年,說:“既然這里有人扛著了,我們倆也就別犯傻了,咱們回吧,該干嘛干嘛。讓他們倆傻小子在這兒耗著吧?!?/p>
IT青年情緒也穩(wěn)定了,摸了摸被小賤打的那半邊臉,說:“你這是第二次和我動手了,回頭要是不教訓(xùn)教訓(xùn)你,還真讓你以為在南京這么好混的?!闭f完兩人還真的就掉頭就走了。
這一走,我倒是愣住了,一下子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
三爺十分鐘后到來,聽我說了剛才的事情,忍不住就嘆氣,說:“你們倆確實是小孩子。”我皺眉說:“什么意思?”
三爺偷偷瞧了一眼小賤,然后把我拉到邊上小聲說:“人還在急救,孩子到底是誰的不知道,真要追究起來,也是個糊涂帳——反正孩子不可能生下來吧,到底是誰的責(zé)任誰也說不清楚。這下好了,你們倆傻小子二話不說就先搶著扛下來了。人家反正是玩兒,出了麻煩有人頂著了,他們當(dāng)然巴不得閃得遠(yuǎn)遠(yuǎn)的!”
小賤忽然回過神了,大罵說:“誰喊那個孫子來的?”
三爺冷冷說:“還能有誰?田紅的同學(xué)唄!田紅的男朋友又不止你一個,她們有你的電話自然也有他的電話?!?/p>
我罵道,靠!這些女人真會瞎搞事情!
田紅是救過來了。不管孩子是誰的,小賤還是陷進(jìn)去了。
住院到出院,然后細(xì)心貼身伺候。這些小賤都承擔(dān)下來了。一連兩個月,小賤可算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我勸小賤先和田紅把事情問清楚了再這么孝順,到底是誰造的孽還沒弄清楚呢。但小賤表示不管如何他都不忍心看著田紅這樣子不管,并且說照顧照顧她算是盡了自己最后一份心,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等她好了以后大家還是各走各的路。
可眼看著一天天下來,小賤又不對頭了。
兩個月下來,就算是真生孩子坐月子也該好了,可小賤還是見天的往田紅那里跑。每天回來后都坐在宿舍里面愁眉苦臉。然后就買了酒偷偷往宿舍里面帶,拉著我和三爺陪他喝。一面喝一面向我們傾訴田紅是如何在他面前淚流滿面痛哭流涕,是如何向他懺悔請求他原諒,是如何可憐如何凄慘——總之就是一個意思,現(xiàn)在田紅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田紅。但是想到這次懷孕的事情,他心里又忍不下這口氣。不知道該不該原諒田紅。
我和三爺都聽膩味了,開始還企圖點醒他不要再被田紅這種女人所糾纏了,并且不厭其煩的列舉了古往今來無數(shù)故事試圖向他證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些道理。
可小賤就是執(zhí)迷不悟。
常常是我們苦口婆心的教育他一番后,他也指天發(fā)誓絕不會再被這女人的言詞所心軟。可結(jié)果第二天從田紅那里回來后又拉我們出去喝酒,喝高了仍然是可憐兮兮一副痛苦的樣子,然后臉紅脖子粗的拽著我和三爺又問那個問題:你們說我該原諒她么?
幾次三番后我和三爺都煩了,都覺得這孩子沒法拉回頭了。不如讓他自己愛怎么著就怎么著了,不吃點苦頭看來他是沒有醒悟的那一天。而且同時我和三爺也覺得再這么見天的被他拉著喝酒,我們倆就算是喝出脂肪肝酒精肝來也無濟(jì)于事。
不久小賤就又和田紅在一起了。
我和溫晴通電話的時候把這事情說了一遍,電話那頭溫晴的語氣很是不屑。
她說:“等著吧,這小子有苦頭吃的?!?/p>
我說:“這也沒辦法,為愛情犯傻的人世上多了,不光小賤一個?!?/p>
溫晴說:“將來你不會這么犯傻吧?”
我嘿嘿一笑,故意說:“我是誰啊,你以為自己多大魅力?就能讓我為你犯傻?”然后溫晴在電話那頭就笑罵我沒良心。
當(dāng)時的我并不知道,多年后我和溫晴的愛情觸礁的時候,我也一樣犯傻,并且比小賤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十七章 沖突
小賤和田紅重新好上之后,總想找機(jī)會帶田紅和我們一起吃頓飯。他知道我和三爺心里不待見田紅,可又不想自己的女朋友和好朋友之間總這么晾著。我明白小賤的用心良苦,就答應(yīng)了,三爺也答應(yīng)了。
于是就有了那頓飯局。
天地良心,如果我能早知道那天后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打死我也不會去吃那頓飯。
飯局就設(shè)在學(xué)校后門不遠(yuǎn)的一家小餐館,那家餐館專門招待一些不堪被學(xué)校食堂荼毒偶爾出來打牙祭的窮學(xué)生,以物美價廉而著稱,頗受我們學(xué)校學(xué)生歡迎。
那天氣氛開始是很尷尬的,我和三爺沉默著抽煙吞云吐霧,田紅也一臉冷漠的看著面前的一盤爆炒腰花一言不發(fā)。小賤很鄭重的給每個人倒了一杯酒,然后正兒八經(jīng)的說:“咱們把這杯喝了吧,喝了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闭f完了小賤就給我們使眼色。
三爺?shù)谝粋€把酒杯舉了起來,然后看著田紅說:“以前大家都有些誤會,就過去了。今后你和小賤在一起,就是我們弟妹了。”我還是沒說話,三爺和田紅沒打過什么交道,但我和田紅可是曾經(jīng)沖突過的。想想當(dāng)初那天晚上我去找田紅的時候,兩人臉紅脖子粗說的那些惡毒的話,這么一杯酒就茲當(dāng)全咽回去了,心里這氣兒總有點不順。
小賤偷眼看我,看著小賤可憐兮兮的眼神,我心里就沒法堅硬下去了。我心想算了,誰叫這小王八蛋被愛情燒壞了腦子呢。咽下去就咽下去吧,然后一仰脖子就把酒干了。
三爺和小賤都努力營造氣氛插科打諢,我心想人家小賤都不在乎田紅的那些事情,我著什么急呵,反正田紅又不是我老婆。于是我也就全力配合他們。一時間大家說說笑笑,看著也算是熱鬧了??梢黄φZ嫣然之下,總讓人覺得有點居心叵測的意思。
一頓飯結(jié)束,小賤的意思是趁著大家高興,找個地方繼續(xù)。估計是看著氣氛不錯,想借著這個勢頭盡一步拉攏大家的關(guān)系。我和三爺一個意思,心想飯都吃了,別的也就不在乎了。于是三男一女就打車去了92。
下了車小賤說去哪家?田紅和三爺都說無所謂,我隨便伸手指了一個地方,說:“就那兒吧?!比缓箢I(lǐng)頭就先走過去了。
我沒注意,田紅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酒吧里放著已經(jīng)成了古董的薛岳的曲子,偌大的場子里就一桌人。一進(jìn)去我們都愣住了。那桌中間坐著的正好就是那IT青年。他也看到我們,眼睛里冒著火。
我雖然晚上沒少喝酒,但還算清醒,立刻回頭和小賤說:“要不咱們換一家吧?!毙≠v死死盯著那IT青年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了,我趕緊拉了拉他小聲警告他說:“事情好容易過去了,你要真想和田紅好就別再惹出什么岔子來了!”
小賤猶豫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我們轉(zhuǎn)身準(zhǔn)備走,那IT青年不干了,大聲說:“怎么來了又走呵?是不是不敢見人呵?”這話一放出來,小賤立刻輕輕推開我,大步就往里面走,找了個空桌子坐了下來。我們只好跟著進(jìn)去。田紅臉上似乎有些慘白。
那桌人嘰嘰咕咕小聲商量了一會,就開始大聲挑釁,我和小賤就要站起來翻臉。三爺狠狠踩了我們一腳,說:“別沖動,在這兒動手咱們吃虧。”
坐了一會三爺忽然說:“那桌左邊那個黑衣服的我認(rèn)識。”我說那是什么人?三爺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說:“也不是什么人,不過就是錢多得能砸死人而已?!蹦暇┏抢镉绣X人多了去了,也沒見幾個像他這么囂張的。
那邊看我們不接茬兒,IT青年忽然站起來就大聲喊:“田紅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迸赃吜⒖逃腥烁鸷澹f:“對,是得問問清楚,咱生的是兒子是女兒哈?”
小賤臉色立刻就變了,跳起來大罵說:“我操你大爺!”然后抓了一個酒瓶子就沖說話那個人扔了過去。那人頭一偏躲了過去,瓶子砸在了墻上。對方叫罵著呼啦一下就站起來五六個,當(dāng)前一個人順手操起一個折疊凳子就朝小賤腦袋掄了過來。三爺大吼一聲,一腳把小賤踹到一邊躲了過去。凳子砸在了我們的桌子上,一桌子瓶子全呼啦到了地上。小賤已經(jīng)和他們扭打在了一起,我正抬腿把面前一個人踢開,后面就有人掐住我的脖子。然后無數(shù)拳頭就朝我臉上身上砸了下來。小賤大吼一聲,從地上摸了一個瓶子又往對方人多的地方砸了過去,啪的一聲,立刻就有一個人哎喲慘叫著蹲了下去。那個穿黑衣服的忽然從腰里面拔出了一把刀。我一看心里立刻一沉,心想壞了。我推開面前的人,沖小賤喊道,小心,他們有家伙!
那個黑衣服的嘴里罵了一句,然后操了刀就直奔小賤過去了。三爺此刻正被兩個家伙壓在地上,那個黑衣人從他身邊走過,三爺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忽然一個猛子就跳了起來,順手操了一個酒瓶,在后面當(dāng)頭就是一下,瓶子砸在那人腦袋上碎了,那人痛叫一聲,轉(zhuǎn)身一把攥住三爺,手里的短刀豎著砍下去了。三爺胸口挨了一下,猛的把他推開,然后就往后倒,那人跟上去排胸又扎了兩刀。
旁邊的人都嚇呆了,都住了手,兩個還算清醒的沖了上去趕緊把那人拉開刀子也奪下,叫罵道:“他媽的快住手,你殺人!”
那人似乎也冷靜下來了,看著三爺?shù)乖诘厣涎粗校碜舆€不停的抽搐。我和小賤也懵了,或者說是有點嚇傻了。那人忽然大叫一聲,一把推開身邊的人,然后撒腿就往外面跑了。我立刻也回過神來了,一把推開掐著我脖子的人,大步就沖到三爺面前。小賤大吼說:“你別碰他,現(xiàn)在不能碰他,趕緊打電話!”
沒說完呢門外呼啦就沖進(jìn)來幾個警察,當(dāng)先一個大聲問:“你們這兒誰報的警?”
等了半天,吧臺里面的一個吧員才冒出腦袋怯生生回答說:“我,我打的電話。”
整個沖突廝打過程中,田紅沒有說一句話,就這么冷冷在一邊看著,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漠。
第十八章年輕的代價
我們都先被拉去了醫(yī)院,驗傷結(jié)果,我頭上挨了一個啤酒瓶,身上多處軟組織受傷。小賤被人用凳子把膀子砸壞了,好在傷得不重,沒骨折,據(jù)說是骨裂。此外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皮外傷。
三爺身上三處刀傷,一處在前胸,是砍出來的,好在身上衣服夠厚實,沒傷到筋骨,但也留下了一個十厘米左右的刀口??闪硗鈨商幘蛧?yán)重多了,是用刀子扎出來的。尤其是一刀還傷到了胃部。經(jīng)過急救也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
酒吧人員的口供也證明了是對方挑釁動手在先,并且傷人的刀子也是對方攜帶的。傷人的那個家伙又在逃,我們一方都是在校學(xué)生。警察問起我和小賤,我們都一口咬定是對方調(diào)戲我們女同學(xué)才動的手。我和小賤可以暫時在醫(yī)院里面處理傷勢,但是醫(yī)院還是有警察跟著。此外還有對方幾個傷者也在醫(yī)院,警察主要是為了看住那幾個人。
我和小賤沒等包扎利索,就一瘸一拐跑去看三爺。這會三爺已經(jīng)在病房里面了,傷口已經(jīng)處理過了,也做了簡單的手術(shù),只是包扎的地方還隱約的滲著紅色??粗吞貏e觸目驚心。
上半夜還好,可到了下半夜三爺就疼醒了,這會手術(shù)時候的麻醉藥效已經(jīng)過去了,三爺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頭上黃豆大的汗珠子一顆顆往下落。我和小賤怕他亂動會把傷口又弄裂了,就一邊一個死死按住他。
三爺咬著牙,但還是忍不住疼得直叫喚,那聲音喊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我和小賤都是城市里長大的孩子,沒見過殺豬是什么樣兒,但我敢肯定的是,把一頭豬擱在三爺邊上,豬的重量絕對比三爺大,但是豬絕對沒有三爺這么大力氣,他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大,我和小賤兩個人幾乎都按不住。小賤哭了,咬牙說:“毛豆你別動,忍著點,醫(yī)生說你剛打過麻醉,不能連續(xù)用藥?!比隣斠а狼旋X,但發(fā)出的聲音卻抖得厲害,說:“我不行了,疼死我了!你們他媽殺了我算了!”
任憑我和小賤怎么和他說話,三爺斷斷續(xù)續(xù)從牙縫里蹦出的來來回回就是那么一句,疼死我了!
一個醫(yī)生巡視過來,看我們這架勢,立刻說:“你們按住他!別叫他動,傷口才弄好的!”我早一肚子氣,回頭就罵道:“你他媽試試看!他疼成這樣能不動彈嗎!”
那醫(yī)生估計見多了這種場面,也不和我生氣,一臉冷漠的說:“那也沒辦法,現(xiàn)在就只能這么忍著,度冷丁這種藥不能隨便多用的?!闭f完就走了。
三爺?shù)纳碜泳拖袷且粭l蟒蛇一樣不停的試圖翻滾,嘴里嘶叫著說:“我受不了了!你們他媽殺了我算了!疼死我了!”
我眼淚也出來了,說:“要不你抽只煙,抽只煙試試看能不能舒服點?!?/p>
我掏出一支香煙自己點著了,三爺早已經(jīng)疼得鼻涕眼淚汗水糊得滿臉都是,我順手給他抹了去,然后把煙插到他嘴巴上,小聲說:“毛豆你吸一口,吸一口!”
三爺半睜開了眼睛,然后猛吸了兩口,然后一邊吐氣一邊渾身緊蹦著抽搐,我們倆知道他在死扛,趕緊按住他怕他亂動彈。
也不知道是香煙起了作用還是三爺掙扎了半天沒力氣了,漸漸他的動靜小了下去。喘氣聲音卻是急促得嚇人。我低頭說:“你感覺怎么樣了?三爺閉著眼睛咬牙說,疼!但是稍微好了一些。”估計是前面叫得厲害,他的聲音已經(jīng)啞了。我說:“那你再吸兩口,別太猛。”
我知道香煙不可能有什么作用,最多也就是個心理上的麻醉而已。這種疼都是一陣一陣的,估計這會三爺已經(jīng)稍微緩過點勁兒了。
我和小賤都出了一身的汗,三爺掙扎起來的力氣大得嚇人。我一邊喘氣一邊對小賤說:“你看著他,我去找大夫看看能不能給他打一針止疼的,這樣下去能把人活活疼死!”
我跑到值班室,那個先前過來巡視的醫(yī)生正坐在那兒,我沉聲說:“大夫,這會能用藥了么?我兄弟扛不住了?!蹦轻t(yī)生看著我笑了,說:“看不出來你們對朋友還挺關(guān)心?!闭f完看了看表,沉吟了一下,
“差不多了吧,我先給他打一針吧?!?/p>
我領(lǐng)著醫(yī)生到病房,眼看著他給三爺打了一針??粗槃┮稽c一點注射到三爺身體里面,我心里似乎也覺著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雖然藥效不會立刻就顯現(xiàn),但是因為心理作用,三爺躺著也明顯松了口氣。不多一會就漸漸睡過去了。
我看了看滿頭大汗的小賤,說:“我們倆出去透透氣,這兒太悶了,我頭暈得厲害,不會是讓那個孫子給我砸出腦震蕩了吧?!蔽乙仓牢疫@話一點都不好笑,小賤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經(jīng)過值班室門口的時候,我停下腳步,對那個醫(yī)生說:“大夫謝謝你了。”那個醫(yī)生走了出來,笑著說:“你們也別謝我了,其實我也是沒辦法,你們朋友那個情況就得忍著,度冷丁這種藥物是不能多用的——你們別恨我就行了?!毙≠v趕緊說:“哪兒能呢!真謝謝你了,我們朋友這會兒好多了。我說我們出去透透氣抽支煙,要不一起去吧?”醫(yī)生客氣了兩句,謝絕了。
我和小賤蹲在醫(yī)院大廳門口的拐角處,一口一口的抽煙,開始倆人都沒說話。
外面的空氣比屋子里要讓我愉快多了,我從小就不喜歡醫(yī)院里面的消毒水味道。我大口的呼吸著冰冷新鮮的空氣,寒冷的空氣刺激著我的肺部,讓我有種凍徹心肺般的痛快。
我們倆就這么蹲著,靜靜的吞云吐霧,黎明的晨光中,我們倆就仿佛兩座噴火的雕像。抽完了兩支煙,小賤忽然開口了,他輕輕對我說:“陳陽,對不起!”
我沒說話,還是繼續(xù)抽煙。小賤的聲音有些哽咽,說:“這事情都是我引起的,要不是我和田紅的事情,今天也不會……”
我嘆了口氣,說:“你別難過了,我們都沒說怪你。再說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出這種事情誰也沒想到的?!?/p>
我忽然心里一動,說:“田紅哪兒去了?”
小賤猶豫了一下,說:“我讓她先回去休息了,今晚估計她也嚇壞了?!?/p>
我沒說話,回想著我們打架的時候田紅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眼神。那是一種無動于衷的眼神,那種眼神里透出的絕對不是害怕或者恐懼,而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正的冷漠。想著想著我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zhàn)。
這會已經(jīng)是凌晨了,冷風(fēng)嗖嗖的直往人的領(lǐng)口袖子里鉆,天上雖然還有星星,但天色已經(jīng)略微有點亮了。我們倆蹲了一會,凍得實在扛不住了,就站起來來回跺了跺已經(jīng)冷得麻木了的腳,然后小賤拉著我就往里面走。
我走在后面,黑暗中隱約看見aI6LlVtOZm79TgvpBV+zD2yftCjnmD3vZshTDji0Kcs=一個人影從大廳的另一頭走廊里出去了。開始我沒在意,等走回病房我才猛然醒悟過來,那個人影是田紅!
大廳的另一邊是今晚和我們動手的那撥人在那兒治療,那個IT青年也在。只不過警察怕我們糾紛把我們隔開了。
想到此處我忍不住罵了一句:“操!”
小賤愣了一下,回頭問我說:“你說什么呢?”
我看了看小賤,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三爺,強壓心里的怒火,冷冷說,沒什么。
第十九章 田紅
這些天我和小賤就在醫(yī)院守著三爺,然后輪番的給三爺進(jìn)補,什么豬肝湯鴿子湯紅糖蜜棗什么的。結(jié)果三爺稍微恢復(fù)了一點后就抱怨,說我們把他當(dāng)成月子伺候了。我說:“那沒辦法,醫(yī)生說了你失血過多,得補回來?!比隣斦f那也不用弄得跟生了孩子似的吧。這話一出,三爺立刻就后悔了,趕緊看小賤的表情。
小賤臉上果然有些不自然,但還是笑著說:“你們倆看我干嗎?”
三爺立刻轉(zhuǎn)換話題,隨口說:“你和田紅這幾天還好吧。”結(jié)果這話一出,小賤臉色又黯淡下去了。
事實上,事情出了后,小賤已經(jīng)幾天沒有和田紅在一起了。倆人似乎一下子又分開了。
小賤是因為覺得自己的事情連累了朋友,內(nèi)疚之余心里總覺再去找田紅就對不起朋友??晌覅s總覺得這不是主要原因,雖然我沒有說,但我卻總有一個感覺。不單小賤在躲田紅,田紅也在躲小賤。具體有什么證據(jù)我說不出來,但我就是有這么個感覺。
溫晴知道我們出了事情后都哭了,電話里就說要來南京看我,被我勸住了。我說我沒傷太多,就是把三爺拖累了。溫晴電話里小聲說:“陳陽,這事情你們可別再鬧了,南京畢竟不是自己家的地方。”
我明白溫晴的意思。我和小賤一向不是什么省事的家伙,仗著自己家里的勢力,從來就不受人欺負(fù)。用小賤的話說,“咱們什么都吃,可就是不吃虧!”
但南京畢竟不是家鄉(xiāng),我們除了比一般的學(xué)生稍微有錢一些,其他的沒什么不同。
我電話里隨口安慰了溫晴,說:“我們不會惹事兒?!比缓蠓畔码娫挘≠v在一旁陰著臉說:“這事情就這么算了?”我眉毛一豎,說:“當(dāng)然不能!你爸爸不是在北京有個什么生意上的老朋友么,估計官面兒上有路子。咱們不和他們玩別的,這次我們占著道理呢,就直接告他們,故意傷人也不算小罪了?!?/p>
出乎意料的,那個用刀子傷了三爺?shù)娜撕髞碜约号苋ネ栋噶?。而后面的一連串結(jié)果讓我和小賤更沒想到。
首先是我們驗傷結(jié)果全部都是:輕傷。
而最重要的是酒吧的人全部改了口了,硬說成是我們先動的手。誰先動手那可是非常重要的,某種程度上還關(guān)系到了給案子定性的問題。
后來警方和幾個對方的人來醫(yī)院找過三爺,當(dāng)時我和小賤都恰巧不在。等我們來的時候三爺跟我們說這事情算了,他也不想告了。說這話的時候三爺?shù)哪樖顷幊恋?。我和小賤不干了,說:“那不行。他們找路子我們也找,還他媽沒王法了!”
三爺冷冷說了一句:“這事情和王法沒關(guān)系,要怪就怪我們自己吧?!?/p>
這話我和小賤都沒聽明白,但三爺死活也不肯再說了。小賤第二天又出去跑了一天,結(jié)果到天黑了才回來。
我正拎著個水瓶從病房里往外走。結(jié)果一出門就看見小賤跟個木頭一樣坐在走廊邊的椅子上。我過去踢了他一腳,說:“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在這發(fā)呆干嘛呢?”小賤不說話,只是抬頭看了我一眼。我還想踢他,才發(fā)現(xiàn)不對頭,小賤的臉色白得跟個死人一樣,眼睛紅紅的。
我上去把小賤拉了起來,然后拖到了大門外面,仔細(xì)瞧著他說:“到底怎么了?”
小賤張了張嘴巴,然后才艱難的說:“陳陽,這事情全他媽是我的錯?!?/p>
我說:“到底怎么了?你今天出去干嗎了?”
小賤咬了咬牙,然后說:“我今天去局里了,我想不能就這么算了。”我點了點頭,說然后呢?小賤眼睛里一下冒出了火,咬牙說:“人家都定了性了,說這是民事糾紛,酒后沖突打架,而且是我們先動的手?!?/p>
我大罵說:“狗屁!誰說我們先動的手!是那酒吧的人說的么?”
小賤臉色一下就變得慘白慘白的,然后一個字一個字說:“不光酒吧的人,最主要的是我們這邊有人承認(rèn)了是我們先動手!”
我腦子一下就空白了,跟個傻子似的張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愣了一會才說:“誰說我們承認(rèn)了?誰承認(rèn)的?”
小賤面如死灰,說:“田紅!”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