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音不改中原韻 一腔赤誠詠京城

中共河南省委宣傳部、河南省文化廳主辦，河南歌舞演藝集團承辦的“中原樂風”河南民族樂團專場音樂會于2012年8月20日在北京音樂廳舉行，作為河南省優(yōu)秀劇（節(jié)）目北京展演月中的重頭戲，河南民族樂團在黨的“十八大”召開前夕，積極準備了這樣一臺極具地域風情和藝術(shù)高度的音樂會向黨的“十八大”獻禮，無疑是最能代表中原人民的心愿。

兩個多小時的音樂會始終處于祥和熱烈的氛圍中，一曲曲洋溢著中原戲曲音樂風格的作品在指揮家張列和河南民族樂團的共同演繹下，將其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和淳樸的地域風情以及作品中的真摯情感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了出來，并強烈地感染著在場的每一位聽眾，以致于在觀眾們的盛情要求下加演了三首作品（劉文金的《鄉(xiāng)村的節(jié)日》、劉湲的《火車托卡塔》、趙季平的《好漢歌》），再次將音樂會的氣氛推向高潮。這場音樂會之所以如此成功，主要在于以下幾個特征：

一、地域性強 風格鮮明

從音樂會的標題“中原樂風”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場以河南音樂風格為主的音樂會。眾所周知，河南是一個戲曲大省，上世紀80年代據(jù)可查劇種約有三十余種之多，較為著名的劇種有豫劇、曲劇、越調(diào)、大平調(diào)、宛梆、懷梆、落腔、道情戲、四平調(diào)、墜劇、豫南花鼓戲、二夾弦等，更有像常香玉、陳素真、崔蘭田、馬金鳳、閻立品等在全國具有廣泛影響的戲曲表演藝術(shù)家。長期以來，河南戲曲在劇目創(chuàng)作方面也有了較大的突破，除了傳統(tǒng)題材的包公戲、楊家將戲和岳家軍戲外，新中國建立后，劇目拓寬到了描寫現(xiàn)實生活的現(xiàn)代戲劇目，代表劇目有《朝陽溝》、《小二黑結(jié)婚》、《倒霉大叔的婚事》、《五福臨門》、《香魂女》等。新世紀的到來，河南省政府更加關(guān)注戲曲文化的保護和發(fā)揚，自從河南衛(wèi)視的招牌欄目《梨園春》播出之后，河南戲曲文化經(jīng)過了上世紀90年代的低谷之后，重新煥發(fā)了旺盛的生命活力。在這場音樂會上演（包括加演作品）的12首作品中有8部作品具有濃郁的河南風韻，其中以《編花籃》、《云臺山素描》、《戲臺》、《全家?！芬约啊渡酱宓墓?jié)日》為甚，同時這幾部作品大半都是首演，也是音樂會上重點推出的佳作。由于河南是一個戲曲大省，戲曲文化幾乎滲透到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中原樂風”立意的根基必然也是建立在中原戲曲音樂文化上的。在這幾部作品中，都不約而同、直接或者間接地運用了中原戲曲的音樂。

在《編花籃》（張一兵作曲）中，竹笛主題雖不是完整地再現(xiàn)原曲旋律，但是卻抓住了原曲中最有特征的旋律進行重復發(fā)展，之后又是拉弦樂器和低音弦樂上對主題進行重復。打擊樂的加入使音樂織體逐漸豐富起來，各種音色交相輝映，此起彼伏，隨后中間部是拉弦樂奏出了中段主題。（見譜例1）

譜例1：

在這個中段抒情主題中，不難看出依然是原曲的派生，只是在情緒上由原來的歡快愉悅變?yōu)橄楹蜏剀暗氖闱闃范?。這種徵調(diào)式升Ⅶ級音（變徵）的進行正是河南梆子中的標志性進行。中段之后是織體再次逐漸豐富，通過一個精彩的音樂交接的過渡，原曲旋律終于完整地在竹笛上進行了華彩再現(xiàn)，最后這一主題在輝煌的管樂為主的吹奏中結(jié)束。這一作品對河南戲曲音樂的運用基本屬于直接引用，并對此做出了較大的展開。

再如在《戲臺》（張一兵作曲）這部作品中就大量地直接引用了河南豫劇中的最具特征的幾個唱段。這部作品是描寫一部戲劇的過程，從樂隊定弦、演員上場、戲劇道白到全局高潮濃縮了一部大戲演出的過程。中部主題則是對豫劇中“二八板”音樂的直接運用。（見譜例2）

譜例2：

篇幅所致，這個唱段并不完整，它首先由拉弦樂器奏出，然后經(jīng)過竹笛、拉弦、彈撥等共同奏出的另一個唱段后，由嗩吶再次高亢變化地吹出了這一個唱段。之后在第三部分中則直接引用了大量的花臉“剁板”唱腔。可想而知，這部作品的河南味兒有多濃。

對中原戲曲音樂進行變化引用的作品主要體現(xiàn)在《云臺山素描》中，作曲家周虹緊緊抓住河南戲韻中的精髓，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再度創(chuàng)作，寫出了既有濃厚的中原風情，又極具個人特征的旋律。（見譜例3）

譜例3：

這是第一樂章“云臺山門”的中部由彈撥樂演奏的輕盈歡愉的小快板。在這個小主題中，調(diào)式調(diào)性完全符合徵調(diào)式升Ⅶ級音的典型特征；同時又融入一部分民歌進行的因素，這說明作曲家已經(jīng)有意識地將自己的個性滲入其中。

二、兼顧多元 趣味盎然

雖然這場音樂會是表現(xiàn)河南地域性音樂的專場，但是主辦方同樣也關(guān)注到了在專場音樂會中注入一些多元的因素以使音樂會更加豐富多彩。所以，除了河南籍作曲家的作品之外，音樂會巧妙地間插了陳怡的琵琶獨奏《點》、趙季平的民族管弦樂《覓》、姜瑩的民族管弦樂《絲綢之路》以及加演中劉湲的《火車托卡塔》等四首風格各異的作品。除此之外，像劉文金和關(guān)峽雖然都是河南籍作曲家，但他們身處北京多年，無論從創(chuàng)作理念上，還是創(chuàng)作水準方面，都具有了一定的全國性。比如在關(guān)峽的《霸王別姬》中，雖然在某些片段中還能夠聽到中原戲曲音樂的因素，但是這部作品中音樂材料更多還是從京劇中汲取的。在劉文金的早期作品（如《豫北敘事曲》和《三門峽暢想曲》等）中，明顯帶有濃郁的豫北音樂的風格，但在中后期的創(chuàng)作中，尤其是他的一些大型作品（如《長城隨想曲》、《雪山塑魂》等），在技術(shù)和音樂語言方面都不同程度地進行了大膽的探索和挑戰(zhàn)，致使作品在思想深度上和藝術(shù)高度上達到了一種新的境界。他的這首《山村的節(jié)日》明顯具有河南音樂的韻味，但同時也有較大的突破，作曲家已經(jīng)將此曲的音樂材料擴大到北方戲曲音樂。除了河南戲曲的痕跡外，我們還能夠聽到山西梆子和河北梆子的因素，個性鮮明、積極樂觀、豪爽明快，非常符合北方人民歡慶節(jié)日的性格。

陳怡的琵琶獨奏《點》作于上個世紀90年代初。此曲以“永”字八法（側(cè)勒努趯策掠啄磔）之不同動勢為想象依據(jù)，音調(diào)素材取自陜西秦腔苦音。演奏上吸取了傳統(tǒng)文、武曲的技法，樂曲結(jié)構(gòu)和旋律乃至基本定弦法均與傳統(tǒng)大相徑庭。引子強音開頭，滑音、掃弦、推拉揉吟的技術(shù)之后緊接快節(jié)奏和弦。第一部分開始雖然是散板，但頗有戲曲中緊打慢唱之張力，之后不同的音域和力度變化，皆融文、武之技，更接近秦腔風格。高潮的寫法則用60小節(jié)由低音到高音快速的節(jié)奏音型，層層移位、模進，逐步?jīng)_向情緒的最高點。

趙季平的《覓》和姜瑩的《絲綢之路》有其共同的地方，比如兩者都采用了民族管弦樂的形式來詮釋西域大漠的詭秘和悠遠。不同之處在于前者主要運用了神秘奇妙效果的和聲進行作為表現(xiàn)手段，多用略帶黯淡的低音區(qū)與和聲色彩來描繪荒漠的廣袤無垠與生命的荒蕪。而姜瑩則以極具西域和中東音樂風格的旋律來征服聽眾，并且在音樂進行中并沒有太多的悲暗的色彩，多以明快的節(jié)奏和獨特的旋律調(diào)式作為手段，來描繪絲綢之路上商隊的樂觀行進和載歌載舞的場面。（見譜例4）

譜例4：

譜例4是由拉弦樂器奏出的主題，這個主題在音樂發(fā)展中起了到核心作用，尤其是這一主題的后半部分，其中的音型化動機被之后的音樂多次發(fā)展變化。中間由彈撥樂奏出的特征節(jié)奏也是之后音樂發(fā)展的核心動力。

三、“技”“藝”兼?zhèn)?情真意切

“技”，既指作品所擁有的作曲技術(shù)含量，又含指揮和樂隊在演奏上的技能與合作的契合度；“藝”，既指作品在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shù)內(nèi)涵上的深度，又是指揮和樂隊在音樂表現(xiàn)過程中的藝術(shù)造詣?？傊?，在這樣一個對于河南民族樂團和河南作曲家都不同尋常的夜晚，盡顯中州人民豪爽豁達的性情和燦爛輝煌的中原文化。

作為本場音樂會河南音樂風格的曲目代表《云臺山素描》，其完整版屬北京首演，作曲家將四個樂章分別以云臺山的四個景點為題：云臺山門-獼猴谷-云臺瀑布-紅石峽。整個布局似一個完整的旅行線路，四個樂章之間既各自獨立，又相互聯(lián)系，并以“云臺山門”中“高亢主題”為其主導，分別在第一樂章的首尾以及第四樂章的尾部出現(xiàn)，起到了統(tǒng)領(lǐng)全曲的作用（見譜例5）。

譜例5：

這個主題是由樂隊全奏出現(xiàn)，雄壯而巍峨，形象地描繪了云臺山的高峻險拔與奇秀壯麗。整部作品不僅布局合理，樂風純正，而且在音樂發(fā)展手法和樂隊配器技術(shù)方面也達到了相當高的水準。

對于《編花籃》和《戲臺》兩個也是北京首演的民風淳樸的民族管弦樂來講，雖然在素材方面過多依賴河南戲曲本身，但是在各個部分的銜接和邏輯方面，又具有獨特而新穎的構(gòu)思。對于民族管弦樂隊色彩的運用更是游刃自如，寫出了很多精彩的過渡與華彩樂段。

《善哉——嵩山少林》也突破了一般創(chuàng)作歌曲的范疇，在歌曲主體完整的情況下，作曲家王澄泉主要在樂隊伴奏和引子、尾聲等處大做文章。作品開始以木魚、鐘琴的音色為主，突出表現(xiàn)佛教音樂的禪宗道義，頗有“夜臥聞夜鐘，夜靜山更響。霜風吹寒月，窈窱虛中上?！保ㄌ拼娜藦堈f）的意境。男聲的演唱主要以吟唱形式為主，這也是突出中國佛教文化意蘊的重要手段。引子過后的主題流暢悅耳，屬于典型的五聲性旋律風格，調(diào)性統(tǒng)一穩(wěn)定，樂隊與聲樂之間相得益彰，彼此交融，共同構(gòu)筑了一副古色古香、蒼松藏幽的千年古寺。樂曲的尾聲與引子形成了前后呼應，使得作品結(jié)構(gòu)統(tǒng)一。

在樂隊演奏方面，河南民族樂團除了駕輕就熟于本省風格的樂曲之外，更是大膽演奏具有國內(nèi)、乃至國際水準的作品，比如《覓》、《霸王別姬》、《絲綢之路》等，他們游刃有余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具有極大的感染力，當晚到場觀看的作曲家劉文金先生率先起立為他們鼓掌，以示祝賀。

結(jié) 語

作為大力弘揚民族音樂的一部分，本場音樂會著實為今后的做法做出了表率：高質(zhì)量、高水準地將本地音樂文化的精髓，通過長期根植于本土并擁有高水準的作曲家的再度創(chuàng)作帶入全國的舞臺，甚至世界的舞臺。

談起本場音樂會的不足，所選的河南風格的作品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1.在材料的運用方面有些過分拘束于本土音樂，并在音樂進行過程當中展開不多，沒有深刻挖掘精髓的內(nèi)涵；2.作品創(chuàng)作過程中對于和聲、調(diào)式、調(diào)性、配器等技法偏于簡單，以及它們之間的銜接有些生硬。這些瑕疵在所難免，筆者相信，通過在創(chuàng)作中不斷積累，以及當前新生力量的不斷補充，地方音樂創(chuàng)作一定會蒸蒸日上，不斷涌現(xiàn)出令人驚喜的新作。

參考文獻

演吳蠻《我演奏琵琶獨奏曲〈點〉》，《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92年第2期。

演趙季平《一次難忘的藝術(shù)合作》，《人民音樂》2000年第9期。

王捷 山東曲阜師范大學音樂學院講師

（責任編輯 榮英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