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臺上的大師

又是一年開學季，講臺上，教師們口若懸河，向?qū)W子們傳業(yè)授道。那么，當年的大師們是怎樣上課的呢？

魯迅博學多能，課堂上不管是引證或比喻，材料總是格外豐富而生動。上課時，魯迅先是一陣微笑，接著便念出講義上的頁數(shù)，馬上開始講起來，滔滔如瀑。魯迅用幽默的語調(diào)，講不到二十分鐘，總會聽到學生的一次哄笑。為了讓學生更好理解，魯迅還在黑板上畫畫，或以肢體語言表達。一次，為了解釋《酉陽雜俎》中的故事，他仰著面，弓著腰，身子向后仰，結(jié)果身體一彎曲就晃起來，腳下也站立不穩(wěn)，他自語道：“首髻及地，吾不能也?！睂W生們見此情形，很是感動。

史學大師陳寅恪，在西南聯(lián)大講授隋唐史，講課前開宗明義：“前人講過的，我不講；近人講過的，我不講；外國人講過的，我不講；我自己過去講過的，也不講?，F(xiàn)在只講未曾有人講過的?！泵看紊险n，陳寅恪必攜帶要引用的書籍多種，以黃布包裹，拿到教室，放在講臺。遇到引證的重要文句，必寫在黑板上。講到入神的地方，往往閉目而談，至下課鈴響，還在講解不停。他講課雖多平鋪直敘，但聽課者并不覺枯燥，反而覺得是一種享受。

莊子研究大師劉文典，講課不拘常規(guī)，常常乘興隨意，給學生身臨其境的感覺。有一次，他剛上了個半小時，就講完了上一講的內(nèi)容。同學們以為他接下來要講新課，誰知他忽然宣布說：“今天提前下課，改在下星期三晚飯后七時半繼續(xù)上課?！痹瓉?，下個星期三是陰歷五月十五，正是月圓之夜，他要在月下講《月賦》。到這日，皓月當空，校園里擺下一圈座位，劉文典坐在中間大講《月賦》，生動形象，見解精辟，讓聽者沉醉其中，不知往返。

國學大師吳宓，常穿一襲灰布長衫，戴一頂土棉布睡帽，一手拎布包，一手拄手杖，走上講臺。打扮雖然古板，講的卻是純英文詩歌。而且開講時，筆記或紙片看都不看一眼，所講內(nèi)容脫口而出，一氣呵成。他講到得意時，便拿起手杖，隨著詩的節(jié)律，一輕一重地敲著地面。一時興起，吳宓還會在課堂上朗誦自己的詩作，甚至他寫給毛彥文的情詩。他上課有些歐美之風，學生回憶：“先生講課常是漫談性質(zhì)的，只指定些參考書，要我們自己閱讀，并多寫讀書報告。課上先生有時講些文人軼事，風趣橫生，使我們?nèi)炭〔唤??！?/p>

章太炎上課聲勢浩大，擺得譜也最厲害。章太炎名滿天下，前來聽講者甚眾，每次上課，都有五六個弟子陪同，有馬幼漁、錢玄同、劉半農(nóng)等，都是一時俊杰，聲名在外。章太炎國語不好，便由劉半農(nóng)任翻譯；常引經(jīng)據(jù)典，便由錢玄同寫在后面的黑板上；而一旁的馬幼漁則負責倒茶水，可謂盛況空前。章太炎講課，開口就說：“你們來聽我上課是你們的幸運，當然也是我的幸運?！鼻耙痪淇烧婵竦教焐先チ?，不過后一句卻讓聽者很受用。

大師上課，不僅水平高，功底深，而且內(nèi)容豐富，膾炙人口。講臺上的大師風采，已成時代的記憶，凝固著他們有別于常人的真性情。

編輯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