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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情卻似總無情

    2013-12-25 01:56:38劉墉
    讀者 2013年2期
    關(guān)鍵詞:眼科醫(yī)生傷兵宣判

    劉墉

    妻的眼睛不好,所以自從到美國,就常去看一位眼科名醫(yī)。

    每次從診所出來,妻都要抱怨:“看了他十幾年,還好像不認(rèn)識似的,從來沒笑過,拉著一張撲克臉?!?/p>

    有一天去餐館,遠(yuǎn)遠(yuǎn)看見那位眼科醫(yī)生,他居然在笑,還主動跟妻打招呼。妻開玩笑地說:“真稀奇,我還以為你從來不會笑呢!”眼科醫(yī)生笑得更大聲了,突然又湊到妻耳邊,小聲地說:“你想想,看病的時候我能笑嗎?一笑,二顫,手一抖,激光槍沒瞄準(zhǔn),麻煩就大了。”說完,又大笑了起來。

    飯吃一半,那醫(yī)生跑過來,舉著杯敬妻。臉紅紅的,看來有幾分醉了,話匣子打了開來。

    “你知道在美國,自殺率最高的醫(yī)生是哪一科嗎?”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是眼科醫(yī)生!”停了幾秒鐘,他抬起紅紅的眼睛,“想想!揭開紗布,就是宣判。你為病人宣判,也為自己宣判。問題是,前一個手術(shù)才失敗,下一個病人已經(jīng)等著動刀,你能傷感嗎?所以我從來不為成功的手術(shù)得意,也不為失敗的手術(shù)傷心,我是不哭也不笑的。只有不哭不笑的眼科醫(yī)生能做得長,也只有不哭不笑的眼睛看得清,使病人的眼睛能哭能笑?!?/p>

    他這幾句話留在我的腦海,有一天在演講里提到,才下臺,就有一位老先生過來找我。老先生已近80歲了,抗戰(zhàn)時是軍醫(yī),他拉著我的手,不斷點(diǎn)著頭說:“老弟啊,只有你親身經(jīng)歷,才會相信。那時候,什么物資都缺,助理也沒有,一大排傷兵等著動手術(shù),抬上來,開刀,才開著,就死了。沒人把尸首抬走,就往前一推,推下床去,換下一個傷兵上來。”

    我把眼睛瞪大了。

    “是??!”老先生很平靜,“死人可以等,活人等不及?。∮袝r候手術(shù)臺前面堆了一堆尸體。救了不少,死了也不少。你能傷心嗎?你有時間去哭去笑嗎?所以,只有不哭不笑的能撐得下去,只有不哭不笑的醫(yī)生,能救更多人?!?/p>

    (睿 雪摘自接力出版社《生生世世未了緣》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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