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 楓
這就是我曾經(jīng)的故鄉(xiāng)嗎?這就是我無數(shù)次朝思暮想,無數(shù)次想來此故地重游,然而又無數(shù)次由于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不能如愿成行的老家嗎?是的,確實是的,這就是我曾經(jīng)的故鄉(xiāng)!這就是我無數(shù)次朝思暮想,無數(shù)次想來此故地重游的老家!
那日下得車來,站在南召縣太山廟鄉(xiāng)政府院子里,遠眺黛色的太子山、三尖山連綿起伏,一層層,一疊疊,宛如仙家的彩筆,將天地之間涂抹出一幅淡藍如煙的詩畫妙景;近覽惟妙惟肖的老鱉坡下,鴨河口水庫波光瀲滟,平滑如鏡;水庫岸邊,“村村通”水泥路蜿蜒如蛇,曲徑通幽;片片樹木的青綠掩映中,座座農(nóng)家的青瓦紅墻時隱時現(xiàn),欲露還羞……
走出鎮(zhèn)子,一路漫游。陪同的夏江和幾位文友,指著那些蔥蘢樹木掩映的村莊,對我一個個介紹它們的名字:小辛莊、大辛莊、大羅溝、小羅溝、柿樹洼、西南崗、陡坡兒、后莊兒……這一個個耳熟能詳?shù)拇迕D時喚起我兒時的記憶,讓我瞬間回到了無憂無慮天真懵懂的童年時代。我和那些年齡差不多的小伙伴,小時候曾一起在水庫里扎猛子、學狗刨兒;一起上樹捉知了,樹下捉迷藏;一起在房前屋后和麥場里叨雞、狼吃羊、星星過月月、野雞翎砍大刀……
“走馬觀花”一陣,最后“下馬賞花”。一行人來到我兒時曾經(jīng)住過多年的小辛莊,進入一家青瓦土墻的農(nóng)舍登門拜訪。左鄰右舍的鄉(xiāng)親聞說,紛紛前來探望,一屋三房的正間里登時擠了個滿滿當當。我跟他們說,我小時候就在這個村子居住。他們聽了一臉驚訝,都說對我沒有絲毫的印象了。直到我對他們說出父親母親的名字,他們這才“哦哦”地點頭,興奮地跟我攀談起來。有位一直坐在旁邊盯著我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同齡人突然問我:你……小時候是不是叫“劉四兒”呀?我禁不住一個激靈,頓時傻愣呆住了——
“劉四兒”是我的小名兒!是我小的時候父母特嬌貴,所以把我認給一個“劉姓”的大戶人家而起的“嬌貴名兒”!這位同齡人竟然知道我的這個“小名兒”!他一準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兒”吧?我眼睛馬上濕潤了,立時在腦子里搜索起兒時“玩伴兒”的名字來:楊小四、楊小七、毛五、賀國軍……我一個一個地說出這些名字,他都一一搖頭否認。我禮貌地問他尊姓大名。他遲遲疑疑地說了。我卻絲毫記不起來了。是他說的不是原來的名字?還是時間太久,我把人家的名字給忘了?不覺一時尷尬,窘迫得我頓時脖紅臉燥了起來。
是啊,五十年了,自己離開故鄉(xiāng)已經(jīng)整整五十年了!太多的事情都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
五十年??!五十年是個什么概念?人生能有幾個五十年?。靠墒?,就我這樣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無用的文人,居然整整五十年,沒有能夠踏進故鄉(xiāng)的土地一步?。?/p>
不是沒想,而是想了,但似乎找不出合適的機會與時間。自己成年累月都在在忙些什么呢?回想半生走過的碌碌無為一事無成的歲月,一時竟生出諸多的愧疚與無奈!
愧疚,是對自己曾經(jīng)的老家與故人;無奈,是對自己近乎荒廢、平淡的人生。也許,我的這種愧疚與無奈,我周圍的許許多多的人們都有吧?我想這是確定無疑的。
小文寫到此處,禁不住自己偷偷笑了。原因是我回憶兒時“玩伴兒”的時候,其實最先想到的是兩個女孩子的名字:楊三妮兒和楊二妮兒!正因為是女孩子的名字,我才沒有順嘴說出口來,生怕人家發(fā)現(xiàn)我心底那點兒“溫馨的記憶”。
楊三妮兒和楊二妮兒,和楊小四、楊小七、賀國軍、毛五一樣,都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兒”,也是我當年在故鄉(xiāng)上小學時的同學。我們在一起瘋跑玩耍,一起結(jié)伴上學。楊二妮兒年歲稍大一些,記得比我高一年級,也可能已經(jīng)有點“懂事兒”,所以性格有些拘謹,不茍言笑,之間相處不甚和諧;楊三妮兒跟我年歲相近,一張圓圓大大的蘋果臉兒,兩只會說話的丹鳳眼兒,性格溫柔,說話先笑,一笑臉上就出現(xiàn)兩個小酒窩兒……由于我們兩家住隔墻,所以一起玩得最多,上學的時候還最先聚到一起,更難得的是我在故鄉(xiāng)上小學的三年里,我倆都是同桌,兩人相處十分融洽,經(jīng)常有一種“親密”的感覺,鉛筆、橡皮之類的學習用品,從來不分你的我的……于是,如此以往,再經(jīng)由歲月的沉淀,她就成了我兒時的“玩伴兒”中,印象最深和最有好感的一個。
從小辛莊出來,我們一起前往曾經(jīng)就讀過的“興隆小學”。
同行的人中,有好幾個當年都在那里上過小學。我們一邊行走,一邊津津有味地回味著兒時起早貪黑艱辛求學的經(jīng)歷。沉浸在窘困苦澀而又充滿少年快慰的回憶中,我恍惚間又回到了當年天真爛漫、五味雜陳的蒙昧歲月。
記得當時的興隆小學,離小辛莊五、六里遠。那時村莊之間沒有大路,都是彎彎曲曲、坑坑洼洼、荊棘叢生的鄉(xiāng)間小路。當時農(nóng)村很窮,沒有進錢門路,每學期的學費就幾塊錢,家里還要靠賣雞蛋去交。身上的粗布衣服穿破了,就用父親穿破的舊衣服改小了穿;我穿過了,長高了的妹妹、弟弟接著再穿。腳上的布鞋穿爛了,仍然舍不得扔,還要踢啦著堅持穿個月兒四十;天氣暖和的季節(jié),干脆就不穿鞋,不管天晴天陰,刮風下雨,就赤著一雙小腳滿天地跑,腳掌上慢慢就長出了厚厚的繭子。有時走在上學的路上,不小心被尖利的棘刺、石棱扎了,即使洇出鮮血也顧不得疼,拔掉棘刺、石棱繼續(xù)趕路,生怕到校晚了,耽誤了上課,受到老師的批評和父母的呵斥。
那時的小學抓得很緊,早上要上自習,所以我們往往起得很早。由于沒有鐘表,經(jīng)常要聽公雞的啼鳴起床,有時候公雞叫得早了,我們天不亮就互相喊起,糊里糊涂、匆匆忙忙地上路了,結(jié)果跑到學校,天還沒亮,大門還緊緊閉著沒有開呢!有一次,就是這樣起得早了,好像天氣還有點陰沉沉的,五、六個小同學相伴而行,正走到柿樹洼附近路旁的一片墳地時,朦朦朧朧之中,不知是誰驚叫一聲,手臂指著墳地抖成一團:鬼火兒!鬼魂啊!幾個人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果然看見墳地里幾點“鬼火”飄飄搖搖,似乎還有一條鬼魅的影子繞著墳頭,旋著圈兒搖擺晃動……大伙兒頓時驚悚抖索成一團兒,走在我前面的楊三妮兒一聲尖叫,回頭撲過來拱進我的懷里……
彈指一揮間,幾十年過去了。那天清晨上學路上,我們“與鬼相遇”的驚悚情形,至今還依然還歷歷在目;那天清晨三妮兒驚悸之中慌亂無措,一頭拱進我懷里的異樣感覺,至今仍然余溫猶存……三妮兒啊,幾十年過去了,你現(xiàn)在哪里?你現(xiàn)在也應是當奶奶或者姥姥的年齡了吧?你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日子過得還好嗎?……
心思至此,不經(jīng)意般問起身邊同行的同齡人:記得小時候的小辛莊,有個女同學叫楊三妮兒,她如今在什么地方?生活狀況如何?同齡人異樣地看看我,意味深長地介紹說:楊三妮兒長大后嫁到外鄉(xiāng)了,如今兒孫成群,每年還要回幾趟,來娘家串串親戚呢!
聽他這般回答,好一陣似乎飄忽不定的心,這才悠悠忽忽地落了下來。
遠遠地望見一圍院墻之中,一面五星國旗迎風飄展。夏江介紹,那就是興隆小學了。來到院墻跟前一看,大門口果然掛著“南召縣太山廟鄉(xiāng)興隆小學”的木牌。
走進校園,是一座兩層的磚混教學樓。見我們進院,已經(jīng)事先得到消息的楊校長趕忙迎出,讓進辦公室沏茶遞煙,熱情寒暄。談起我當年在此上學的前前后后,楊校長忽然說道,說不定咱倆還是同學的吧?于是雙方互報出生年月,互說當時教課的老師姓甚名誰,果然也是曾經(jīng)的同學,如若不是一個年級,也是錯上錯下的樣子。
有了這種同學關(guān)系,氣氛自然輕松起來。
我隨意問道:看起來現(xiàn)在這所小學的教學條件,比咱們當年上學時可是好多了啊!
楊校長笑著搖了搖頭,說教學條件是好了一些,但學校卻是越來越難辦了。
我忙問怎么回事兒?
楊校長道:現(xiàn)在農(nóng)村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把孩子交給老人帶著。老人們只能管管孩子的生活,學習根本管不了?。∪绻⒆佣聝?,知道努力學習還行,但許多孩子缺少管教,不好好學習,光知道玩兒,成績一塌糊涂,家里眼看孩子成不了材料兒,就干脆不讓他們上了;還有些家庭條件好的,看孩子學習成績還行,就優(yōu)中選優(yōu),舍近求遠,讓孩子到條件更好一些的鎮(zhèn)上或者縣城上學去了。再加上正在推進的鄉(xiāng)村小城鎮(zhèn)建設,農(nóng)村小學的生源會越來越少。上面教育部門好幾次想砍掉這所小學了,合并到大一點兒的中心小學去。但是現(xiàn)在合并了,這幾個村子里那些經(jīng)濟條件困難的家庭和老人管養(yǎng)孩子的家庭怎么辦?他們沒有去遠處上學的條件吶!所以爭來爭去,事情就這樣拖了下來。誰也說不準下一步咋辦呢!
一陣沉悶,大家好一陣子沉默不語。
我無話找話,故作突然想起來似的問楊校長:當年曾經(jīng)在這里教過我們的唐老師,她現(xiàn)在哪里居???身體還好吧?她應該早就退休了吧?
楊校長看我一眼,低下頭去,停了好久才對我說:唐老師早就退休了,今年應該八十多歲了。她身體一直不錯,退休后一直跟著女兒在云陽鎮(zhèn)生活,日子十分清閑自在。每當逢年過節(jié),我們都還去看她。想不到今年開春一場大病,居然一病不起,三個月前去世了……
聽到這個消息,不亞于突然聽到一聲焦雷。我頓時腦子一片空白,呆愣了好一陣子說不出話。雖然明白人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但唐老師的去世在我心里引起的悲痛,是別人所無法理解的。唐老師的去世在我心中卷起的情感波瀾,也是別人所想象不到的。
唐老師至于我,其身份不僅是老師,而是老師和母親的組合體。我這人自小內(nèi)向,不愛說話,但學習卻十分專心認真,功課在班里從來名列前茅。當老師的誰不喜歡成績好的學生?于是,語文課兼班主任的唐老師就對我關(guān)愛有加,她不僅僅在我受別的孩子欺負的時候袒護我,還在生活上處處細心關(guān)愛我。寒冷的冬天,她曾經(jīng)手把手,給我暖過凍僵的小手;炎熱的夏季,她多次把我喊進她的住室兼辦公室,給我擦汗洗臉;下雨天氣,她總要護送著我和小辛莊的幾個同學,翻過兩道山崗,趟過四條小河,直到離小辛莊不遠了,她才同我們揮手道別;有時候雨或者雪下得太大,她就干脆不讓我回家了,叫我去她家里吃飯,并讓同學給我家里捎信兒,以免父母惦念……
記得一個雨雪交加寒風呼嘯的冷天,中午放學時唐老師又不讓我回家了,叫我去她家吃飯。我在唐老師家里吃過面條兒、米飯、菜包饃、煎餅,都沒有留下什么特別深刻的印象,惟獨這次在她家吃飯,讓我刻骨銘心終生難忘:因為這一次吃的是糖包兒啊!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糖包兒,感覺那個甜啊,真是浸心浸肺,甜透全身吶!現(xiàn)在生活水平提高,人們對糖包兒已不再稀罕,甚至有些吃膩,不想費事包糖包兒了。可是,在那個普遍“瓜菜代”的“窮共產(chǎn)主義”時代,如果誰能有幸吃上一頓糖包兒,那可是一件奢侈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是那次吃糖包兒的經(jīng)歷,讓我永遠記在心里,讓我把唐老師那母親一般溫暖親切的形象,永遠永遠地刻在了腦子里……
只可惜我那時年紀太小,離開南召遷往桐柏的時候才八、九歲吧!當時懵懵懂懂的我,還不知道感恩報恩。成年之后參加工作,腦子里當然記得唐老師當年的恩德,可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天南地北地跑來跑去,卻沒能擠出時間,去故鄉(xiāng)母??赐淮文赣H一般親切溫暖的唐老師!這次,我終于找機會回來了,可是唐老師,您卻悄無聲息地走了啊……
唐老師!您能原諒這個不知道感恩報恩的學生嗎?您能接受這個您最看重、最疼愛、最關(guān)心的學生的懺悔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彌補我過去的過失了。我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祝福您:祝福您在天國的世界里身體康健,永遠幸福!
日薄西山,暮霧漸起。該和朝思暮想、親情依舊的故鄉(xiāng)說再見了。
我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頻頻揮手,與相送的文友以及鄉(xiāng)親們依依告別。
有了這次故地重游,來時的那種忐忑不安望眼欲穿的急迫與焦躁,感覺好像被熨斗熨過似的變得舒坦與平展;我那顆原本空落懸浮的愧疚負罪的心,也得到了某種實實在在的安頓與撫慰。此次故鄉(xiāng)之行,就像一柄輕揚的拂塵,掃去我心頭厚厚的經(jīng)年積存的塵垢,讓我整個人都變得輕松透亮了許多。
隔著車窗,再看一眼故鄉(xiāng)的山山水水吧!再看一眼藍天碧水之間,翠綠樹蔭中時隱時現(xiàn)欲露還羞的村莊吧!這里是我生命的出發(fā)地,無論我的人生風箏飄到哪里,她都是拴系我的那根無形絲線的根樁;這里是我靈魂的棲息地,不管我思想的諾亞方舟漂向何方,她都是當初那個尚未打開的潘多拉魔盒……
車子漸行漸遠,故鄉(xiāng)的一切在視線里變得模糊起來。干脆閉上眼睛,讓故土的視頻畫面在腦子里循序播放吧……一幅幅山鄉(xiāng)青山綠水的圖畫自動閃回,一幕幕鄉(xiāng)親們熱切暢談的情景不斷重現(xiàn)……驀地,我剛才還是激動輕快的心境,忽然攸地變得滯重起來。我的心境之所以發(fā)生如此的改變,是因為我在腦子里,看見了一組剛才可能因為我太熱愛自己的故鄉(xiāng)而忽略了的清晰的畫面:村子里冷冷清清,多見年老體衰的老頭老太和尚處學齡的孩童,而很少見到年輕力壯的青年人;幾十年了,農(nóng)戶的居住條件有了一定的改善,村里有了不少的平房和小樓,但還有一些農(nóng)戶,還在原先那樣的小瓦屋里居住著,木椽支撐,黍箔鋪頂,一正兩廂,堆滿化肥、糧食和農(nóng)具;水庫岸邊和村子周圍的許多空地,除了種了一些樹木,大都草長藤蔓,幾近荒蕪,很少種什么莊稼或者經(jīng)濟作物。俗話說靠水吃水,靠山吃山,你們怎么沒在“水”和“山”字上想些辦法,做點文章呢?
除此之外,還有楊校長說的現(xiàn)在農(nóng)村教育的窘?jīng)r,生源越來越少,學校面臨合并,距離遠和經(jīng)濟條件差的農(nóng)家子女,他們的受教育問題怎么解決呢?再有正在推行的農(nóng)村小城鎮(zhèn)建設,這些仍然相對貧窮的鄉(xiāng)親們,他們原來的宅基、房屋怎么處理?能像城里的市民們那樣,將房屋變成個人資產(chǎn)進行折算嗎?不然,他們怎么能買得起新建的“小城鎮(zhèn)”的樓房呢?另外,他們原有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習慣,能及時地加以改變嗎?
中國的農(nóng)民,歷來就是付出最多、過得最辛苦,獲取報酬最少的群體。他們憨厚、實誠,容易被感動,只要被感動了,就會不計得失地跟著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中國歷史上的每一次歷史變革、朝代更換,哪一次不是先把農(nóng)民忽悠起來,然后利用農(nóng)民的力量實現(xiàn)所謂“英雄”的野心與壯舉嗎?然而“英雄”獲取權(quán)力之后,為了“小集團”的利益分配和平衡各方面關(guān)系,往往利益犧牲最多最大的還是農(nóng)民!
這是歷史的不公,也是上帝的不公!這一切,都是由農(nóng)民的身份決定的嗎?是也不是。根本的問題是農(nóng)民太憨厚實誠,太容易被滿足,太容易被忽悠,太容易被壓服,太容易信“天命”……這些看起來是農(nóng)民的“悲哀”,實則是社會的悲哀,政治的悲哀!我的憨厚的鄉(xiāng)親?。∧銈兿氲搅诉@些嗎?除了對現(xiàn)狀的滿足與無奈,你們還想到了什么?
沉湎于粘稠紛亂的憂緒里,漸漸覺得困乏起來。似睡非睡的朦朧中,忽見波光瀲滟之中,青山綠水的故鄉(xiāng)著了魔法似地幻化嬗變,漸漸幻變成了傳說中的“海市蜃樓”,變成了神話中的“蓬萊仙閣”,變成了現(xiàn)實中的“人間天堂”!這也算是一個離家多年的游子,送給故鄉(xiāng)的一個深情依舊的美好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