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幾乎在每一本關于英國的旅行書上,都會開宗明義地提醒旅行者:“切記做客異鄉(xiāng)的身份,隨時入境問俗,舉止斯文?!?/p>
到英國旅行最可怕的經(jīng)驗就是一定要學會適應當?shù)厝笋娉钟卸Y的“英國氣質(zhì)”。
譬如在地鐵里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腳,雙方要同時說抱歉;在公園里如果踏出正常步道外半步,就要很懊惱地說,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又或者聽不清對方說話時,要傾耳低聲問sorry,尾音適當上揚,嘴角應有禮地掛著微笑。
這種英國氣質(zhì),在倫敦更是擴大N倍般地體現(xiàn)出來。不必說那些坐在咖啡館和歌劇院里的男人和女人,就連倫敦路邊和小廣場上的街頭藝人也是一臉高貴的表情,令人不敢直視。倫敦街頭藝人很少有舞蹈或者雜耍一類的表演,因為覺得那樣不夠莊重。他們最樂于扮成雕塑狀,把自己漆成金色、銀色或是白色,默立在街邊,臉上是紳士般的威嚴,或者淑女似的微笑。
我曾經(jīng)就遇到過一個有趣的街頭藝人。在倫敦的蘇活區(qū),天色已經(jīng)接近黃昏了,從夕陽里走過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一身漆成金色,穿一身合體的西裝,戴著一頂寬邊禮帽,神情莊重,與劍橋大學那些器宇軒昂的老教授差不多,不能不令人肅然起敬。他站在街邊,莊嚴地看著來往的路人,紋絲不動。過了許久,他才拿下寬邊禮帽,以一口極具教養(yǎng)的英國腔緩緩說道:女士們,先生們,給幾個酒錢吧。
幾個路人趕緊上上下下地搜索自己的口袋,把自己身上的零錢投進紳士的禮帽。紳士把錢塞進口袋,又威嚴地看了路人一眼,略略點頭,道一聲“謝謝”,邁著四方步子走到另一條街道了。而其他人仍站在原地,長久地對著“教授”的背影行注目禮。
英國人行事彬彬有禮,但這種風度和禮貌有時就像是一種屏障,使人敬而遠之。孟德斯鳩曾經(jīng)就很抱怨地說:當我在法國時,我和每個人做朋友;當我在英國時,我沒有一個朋友。
《泰晤士報》上就曾有一幅漫畫,畫的是兩個漂流到荒島上的英國人,因為沒有人替他們作介紹,所以直到他們老死也互不理會。
不過謹慎而內(nèi)斂的英國人也有被自己的英國氣質(zhì)愚弄的時候。
前兩年愚人節(jié),倫敦一家電臺的科技記者報道說,由于奇異的地質(zhì)現(xiàn)象,在英國的某些地方地球引力減弱了,他請收聽廣播的聽眾們上下跳跳看,如果比以往跳得高,就打電話告訴英國廣播公司。
處事認真的英國人一聽到這條新聞,就開始上躥下跳地驗證是否重力減輕了。英國廣播公司竟然接到幾百個電話,當然,其中也有人煞有介事地說他真的變輕了,輕得能在天花板那么高的地方飄來飄去。直到中年十二點,廣播公司才有禮貌地告訴聽眾說那完全是愚人節(jié)的玩笑。
二
在倫敦呆得越久,就越是懷疑倫敦人難道果真男人都是紳士、女人都是淑女?
我一直相信越是優(yōu)雅的城市,就越是暗藏著更加反叛的內(nèi)在。其實倫敦,也是如此。
周末的黃昏去蘇活區(qū),我就看到倫敦人的另一張面孔。
在街角一個小小的櫥窗里,有半裸的女子穿著破舊的牛仔褲坐在那里,頭發(fā)凌亂,夸張的煙熏妝一直畫到鬢角,眼底還貼著大顆的淚痣。我原以為是為牛仔褲做廣告的模特,后來看了櫥窗前的畫板才知是反戰(zhàn)的大學生,當下我便覺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這時已經(jīng)入夜了,代表倫敦精神的西區(qū)霓虹燈大片大片地亮起來,燈光或濃或淡,如鬼如魅。
西區(qū)各種舞臺劇頹靡的廣告打著強光立在路邊,萊斯特廣場的酒吧門口聚集著一群群夜游客,有人用最刻薄的話挖苦布萊爾,有人張開雙臂向上帝懺悔,有同性和異性的戀人在樹影下接吻,有人看見漂亮姑娘就喊“嗨”,所有人都穿著張揚而暴露,倫敦的黑夜,誰都可以是這座城市的主角。
西區(qū)集中的幾十家戲院電影院,有些戲碼在倫敦戲院上演超過十幾年,最受歡迎的是《貓》、《歌劇魅影》、《悲慘世界》和《西貢小姐》。但當?shù)厝艘呀?jīng)不喜歡去看歌劇了,現(xiàn)在的倫敦人,更樂于流連夜店。他們在club里跟著瘋狂的音樂自在地搖擺,自娛自樂,跳累了,還可以順便找一個一夜情人。
黑夜的倫敦,沒有真?zhèn)?,沒有規(guī)則,滿嘴臟話的酒客和嫵媚的妓女把白日里倫敦的優(yōu)雅和驕傲一腳踢進了深夜的黑洞。詭秘誘惑原來就是倫敦的另一張面孔,不管你喜不喜歡,都必須接受。
三
來倫敦旅行,如果諾丁山嘉年華不在你的旅行計劃內(nèi),那真是一個太大的遺憾。
諾丁山嘉年華是特美尼達移民的創(chuàng)舉。當年有色人種生活得極艱難,不快樂的移民者們想起了以前在家鄉(xiāng)的carniral(嘉年華),于是夏天在諾丁山這個多種族多文化地區(qū)辦起了嘉年華,結(jié)果引起轟動。
嘉年華場面極大,人們一起涌到街上高歌起舞,拋開紳士和淑女的身份,一道忘形,不知高低。
這時,整座城市都陷入瘋狂的狀態(tài)里,不論深夜或清晨,我一走出旅館,總會看到無盡的人群在街頭和廣場上肆意地舞蹈和尖叫,人們跟著游行的花車和樂團沿著長街來來回回地在城市里穿梭。
因為參與游行的人大多是非洲移民,游行時所放的音樂也多半是藍調(diào)、爵士和靈魂樂,不同的音樂在街邊高高低低地響起,聲音一并涌來,即使捂住耳朵也仍然招架不住。難怪嘉年華曾一度因吵鬧聲太大而面臨被停辦的警告。
但嘉年華一旦開始,任何警告都無濟于事。在最擁擠的街頭,相識或不相識的人們,白人、黑人、黃種人,工黨、保守黨,同性戀、異性戀、雙性戀……什么身份在這里都得打碎重建,人人都是狂歡者,誰和誰都可以跳舞,誰和誰都可以擁抱。不用遲疑,也不用拿捏分寸,快樂就好。
嘉年華的最后一天,氣氛最熱烈但同時也最令人傷感:明天,所有人都要各歸其位,回到最尋常的生活中了。
(顧謝林薦自《城市導讀》)
責編:小側(c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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