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眼

■劉正權

陽光很刺眼！

這是陳銀大流落到A城街頭的第一眼感覺。

說流落有點夸張，陳銀大只不過是將腳從車上踏到A城街頭上而已。但若干年以后，陳銀大偶爾能靜下心來回想時，這第一眼的感覺，還就是他流落的開始。

或者叫他人生的分水嶺也對。

不贅言吧，還是回過頭來說陽光。

那應該是他人生道路上第二大感覺，第一大感覺是什么呢？是刺鼻的奶香，呵呵，這也是很多人的第一大感覺。

這兩樣感覺，讓陳銀大在若干年后，我說的若干年是他把屬于自己人生的光陰咀嚼得差不多了時，忍不住放任自己痛哭了一場，一個男人，哭得稀里嘩啦的時候并不多見。

奇怪的是，打那一場痛哭之后，陽光再也沒刺激過他的眼睛，奶香再也沒有刺激過他的鼻子，好像這兩樣東西，功能都退化了似的，其實退化的是陳銀大的眼耳鼻的功能，書面語說那叫失聰。

失聰之前，陳銀大可是以機靈出名的，那是眨眼動眉毛的機靈，同樣機靈的，是他的媳婦李滿芝。當然，李滿芝的機靈更多時得益于陳銀大的言傳身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從這點上我們可相信，古訓大都是經(jīng)得起考證的。

兩人是一同走上A城的街頭的。

他們到A城，不是為了謀生，是為了見世面，這點上來說，他們小倆口跟其他來A城的外地人是有明顯差異的。

A城，是省會的別稱呢！

既然都省會了，其繁華程度自然是不用質疑的了。

李滿芝就站在滿A城的繁華中傻了眼，她的那點淺顯的機靈勁兒，在A城這種繁華面前顯不出半點底氣來。

因為缺乏底氣，李滿芝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一個女人都容易犯的錯誤。她像那些老式電影鏡頭里常出現(xiàn)的第一次進城鄉(xiāng)下女人那樣，死死拽住了陳銀大的胳膊，亦步亦趨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連體人呢！

這情景，但凡腦筋沒被漿糊塞滿的人都曉得，他們是一對鄉(xiāng)巴佬。

果然，就有人眼前一亮，大搖大擺走了上來同他們打招呼說，老鄉(xiāng)，找事做嗎？

陳銀大一把扒拉掉李滿芝的手，仰頭，瞇一下眼，這一瞇讓他看起來跟李滿芝有了很大的區(qū)別，帶有城里人常有的那種不屑。

那個大搖大擺的男人怔了一下，就一下，不趾高氣揚了，口氣委婉了許多，兄弟來A城，做啥呢？

陳銀大這才漫不經(jīng)心打量一下男人，從鼻子里沖出一股氣體來，在A城，有啥不能做呢？

這話回得很有策略，一不至于被動，二不會顯得沒見過世面，李滿芝對陳銀大這個無懈可擊的回答是充滿了崇敬的，她忍不住就牽了一下陳銀大的手，孰料，漫不經(jīng)心的陳銀大手心里全是汗水。

原來他也和自己一樣緊張！那是鄉(xiāng)下人對城里人固有的敬畏。

李滿芝偷看了一下陳銀大，陳銀大顯然是有了感應，臉上就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男人似乎被陳銀大的漫不經(jīng)心給震住了，十分友好地伸出了手，兄弟有氣魄啊，要說在A城，有啥不能做的我還真替兄弟想不出來！

陳銀大受了恭維，臉上有了得意，伸出手去象征性跟男人碰了碰。

男人碰了陳銀大的手，又碰一下自己胸脯，男人說，我叫陳奇大，在A城，有用得著兄弟的，只管吱個聲！

什么？你叫陳奇大？李滿芝用眼光指一指男人，回頭再指一下陳銀大，呵呵呵地樂了起來。李滿芝人樣子長得好笑，這一笑吧，雖然說是跟書上說的花枝亂顫有點距離，卻也是胸脯亂顫了。

男人的眼光在李滿芝胸脯彈了幾下，彈回到陳銀大臉上，一臉的疑惑，問陳銀大，她笑個啥呢？

陳銀大自然知道李滿芝笑啥，她笑自己和那個男人的名字只一字之差呢！

在陳銀大老家，只有親兄弟才有這種可能的，陳銀大就如實告訴了陳奇大。

陳奇大流露出一臉的欣喜來，說我叫奇大叫了半輩子了，還第一次遇見這么奇的大事呢！啥叫親兄弟才有這種可能，咱們這叫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陳銀大就看腳下的地，地是水泥路面，亮得很，亮是因為頭頂?shù)年柟夂艽萄?，陳銀大在刺眼的陽光下沖李滿芝說，找個地方歇腳去吧！

找什么找？陳奇大有點生氣了，都是兄弟了，只管跟我走，還少得了你們吃的喝的？

那多不方便！陳銀大嘴里這么說，心里卻盤算著，真能白吃白喝搭幫著認這么一個兄弟，還是值得的，自己兩個大人，還怕拐了賣了不成？

瞧得起兄弟就是方便，瞧不起兄弟我也不勉強！那男人嘴巴一撅，來了個欲擒故縱。

李滿芝的機靈一般是順著陳銀大發(fā)揮的，她這會就不失時機插了一下嘴，銀大啊，依我說，這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一溝流不出兩股水來，你要真見兄弟的外，就不近人情了呢！

男人果然就做出生分的樣子沖陳銀大說，要說兄弟啊，不是我說你，見識還不如弟妹子！

李滿芝得了夸獎，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亮得直刺陳銀大的眼睛。

陳銀大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下A城上空的陽光，這兩種光都刺人，不同的是，天空的陽光刺的是他身體，李滿芝的目光刺的是他內心。

陳銀大的內心受到了無聲的警告，李滿芝的旁白響起來，別豎起尾巴裝大灰狼了，人家真扭頭走了，在A城咱們可是舉目無親的！

一念及此，陳銀大就沖這個不舉目就親上了的兄弟點了頭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從命的結果是，他們倆口子誤入了傳銷的陷阱，陳奇大是傳銷隊伍里的老油條一個。

天底下就沒有免費的午餐！事后陳銀大這么埋怨李滿芝，你說，到哪兒弄三萬塊錢來上線？

李滿芝說你怕哈，反正咱們兩個人在一起，沒錢上線就不上線唄，你兄弟不是管咱們吃喝來著？

這也好意思叫吃喝？陳銀大說你別忘了，咱們到A城是干什么來的！

當然是長見識來的??！李滿芝白一下眼，咱們這不是，長了見識么？

這也叫見識？陳銀大哂了一下。

咋不叫？信不信明天我出門，照樣套上一個人進來？李滿芝挺一下胸脯，自負地說。

天天蘿卜白菜，頓頓寡油少鹽的日子讓陳銀大對李滿芝的胸脯已失去了興趣，老祖宗說了的，飽了暖了才思淫欲的。

陳銀大這會，忍不住恨上了陳奇大。

陳奇大是他的上線，陳奇大同時是很多人的上線，他的日子是既飽了又暖了，簡直飽暖得過了頭。

但他卻沒思淫欲，這讓陳銀大或多或少在恨陳奇大的同時，又多了份對他的依賴。

要不，哥哥你帶上滿芝出去？陳銀大的意思是，有李滿芝跟著，陳奇大再套進來的人，上了線好歹也有李滿芝一份不是，古人還曉得見一面分一半的。

陳奇大對陳銀大的這個要求是欣然接受的，多個女人，尤其是李滿芝這種長得比較漂亮又還顯得質樸的鄉(xiāng)下女人，很容易讓人心生信賴，那樣成功的幾率就高多了。欣然歸欣然，陳奇大嘴里卻淡淡地，不怕我拐走你媳婦??！

這話暗含試探的成分，陳奇大是想知道陳銀大是真放心他帶李滿芝出去呢，還是就嘴那么一說。

陳銀大心里明鏡似的，哈哈大笑說，行啊，拐吧，只要能給我拐個下線來！

一個下線三萬！到手的提成也不過三千。

李滿芝不高興了，嘟著嘴罵了一句陳銀大，敢情在你眼里我就只值三千?。?/p>

三千，不老少了??！陳奇大幫陳銀大的腔，顯示出關鍵時刻的兄弟情分來。

李滿芝惡狠狠瞪了陳奇大一眼，氣哼哼地出了門。

一般落在傳銷窩點的人，弄不出上線的錢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李滿芝能出門，擔保的責任自然落在陳奇大身上。

陳奇大在這個窩點，屬于元老級的人物了，錢也掙了一些，窩點于他，如進自家菜園子門一樣方便，換個人，早就跑了。陳奇大怪就怪在這兒，不僅不跑，反而很熱衷這一行似的。

當然說熱衷吧又欠妥當，他雖是元老級的人物，卻又一直不在這個組織的核心。

這就讓人奇怪于他的行為了，要說陳奇大，也還真有點與眾不同，那就是，他的下線，全是街頭上套來的，沒一個與他沾親帶故的。

一般誤入傳銷陷阱的人，都是騙了親戚騙朋友，騙了朋友騙父兄，凈找熟人下手。

一句話，陳奇大這人，要琢磨透得費點心思。

李滿芝沒打算琢磨透陳奇大，她只是借這個機會出來透透氣，看看A城！

是的，她是來A城見世面的，問題是，她只來得及見了一眼A城一座接一座的高樓，和一片嘈雜的車站廣場，就在一頓稀里糊涂的酒飯攛掇下，跟在陳奇大屁股后面直通通鉆進了那個傳銷窩點。

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的！

強似于那些一進城就沒頭蒼蠅一樣四處討生活的外鄉(xiāng)人，要受多少人的白眼才能掙到一碗飯吃?。±顫M芝打小因為漂亮，從沒吃過人的白眼，她寧可吃苦也不愿受這份委屈。

在傳銷窩點，換個被騙進來的，會鬧會吵會嚎，到最后，折騰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就會順從。

在這點上，李滿芝的心思跟陳銀大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一致，他們，隨遇而安了！

還安之如素！這讓陳奇大多少有了點不解，主要是對李滿芝的不解。

你們，咋就沒想過要找機會往外跑呢？出了門，走到大街上，陳奇大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問了李滿芝這么一句。

跑，干么要跑？我們千辛萬苦到A城來，容易嗎？李滿芝嘴里說著，眼里卻不閑著，四處巡視。見陳奇大沒吭聲，李滿芝又補了一句，我們本來就不是討生活來的！

有為不討生活而到號稱小深圳A城來的，這讓陳奇大著實嚇了一跳，他先前還提著的心落了下來，這個李滿芝看來是不會借機溜走了。

那你們來A城是？陳奇大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

見世面??！李滿芝隨口答了出來。

可關在傳銷窩點，見不了多少世面的??！陳奇大撇撇嘴說。

那里面的事情，就是世面??！李滿芝笑，笑完還揚了一下頭，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經(jīng)歷的！

呵呵呵！陳奇大被李滿芝的一本正經(jīng)搞得捧腹大笑起來。

李滿芝不笑，說我這叫知天命，你不明白的！

知天命？那是五十歲人的事呢！陳奇大搖一下頭，不說話了，往前走。

李滿芝走了幾步，滿腹狐疑說，這不對啊，車站廣場好像不在這個方向。

我說了非去車站廣場嗎？陳奇大回過頭笑，怎么，還想重溫一把我請你們吃飯的場景??！

小氣！李滿芝撅起嘴巴來，一頓飯而已，還念念不忘，多大個舍施?。?/p>

小氣？陳奇大轉過身子，大有深意看一眼李滿芝，那么我就讓你看看小氣鬼今天是怎么大舍施的。陳奇大是真的要大舍施一回，他居然請李滿芝去了西餐廳。

李滿芝卻沒吃得滿口生津來。

她實在想不透，牛排為什么還有血絲，那些生菜為什么就直接夾進了面包片里，在鍋里走一下也行??！

想不透不要緊，可以多想幾下，可以在想的過程中還可以多看幾眼，李滿芝一多看吧，看出門道來，來這兒吃飯的，差不多都是穿戴得體的男女，一對一對的。

自己的穿戴，土了！時髦的說法，叫不合諧。

好在陳奇大對她的呵護是合諧的，這讓不知情的人看起來，會誤以為他們是一對。

那一天，他們沒套到人。

陳奇大沒套人的打算，他只想套住李滿芝的心。吃了西餐，陳奇大還帶著李滿芝逛了公園，逛了商場。

只是很單純的逛，逛得李滿芝的眼睛不夠用了，腦袋也不夠用了，A城到底是A城，那個窩在A城的傳銷窩點算什么呢？A城的一粒頭皮屑都算不上，她居然把那里也當成了一種世面。

多么恥辱的事??！

不行，我得找下線！回來的路上，李滿芝在肚子里暗暗發(fā)誓。

陳奇大似乎聽到了她肚子里發(fā)的誓，沖李滿芝莫名其妙說了一句，就這點追求？

啥叫就這點追求？李滿芝不滿了，怕我搶了你的財源？

呵呵，蠅頭小利而已，好意思叫財源！陳奇大笑，笑完詭譎地沖李滿芝笑，以弟妹的自身資源，可以找到更大的財源！

自身資源？李滿芝滿臉狐疑扎下頭，在自己身上掃描一遍，她看不出自身有什么資源。

她身上有的，別的女人都有?。?/p>

確切地說，是A城的女人身上都有，而且，A城女人身上要比她細膩，白嫩，光滑。

但她忘了一點，她的身體，比許多A城女人健康！

只不過，作為女人，她忽視了自己的健康，她更向往A城女人那種病態(tài)的美。

A城女人的美，在這兒有必要啰嗦一句，是病態(tài)十足的，很多人，瘦得屁股都只剩一個轉折點了，卻還樂此不疲地瘦下去。光瘦還不要緊，A城女人還不約而同的不愿意奶孩子，說是會影響自己身材。

陳奇大在A城呆久了，知道A城人眼下最缺的是奶娘，這年月，人們談奶色變，很多家境好的，都把眼光轉移到鄉(xiāng)下剛生了孩子的女人身上。

李滿芝不是剛生完孩子的女人，她的孩子，已經(jīng)半歲了，李滿芝這次到A城，除了見識，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給孩子隔奶。

在鄉(xiāng)下，孩子半歲就隔奶的很不正常，一般也是在八個月以上，有些賴皮點的孩子，吃奶吃到一歲的都不新鮮。

陳奇大之所以肯收不到他們倆口子上線的錢還管吃管喝供著他們，就是聞見了李滿芝身上的奶香。

六個月隔奶，于李滿芝也是一種煎熬，沒孩子吃，奶又一時回不去，她只好動手擠，擠完了倒掉。每次倒之前她都會嘖嘖嘆息說，可惜了！可惜了！

陳銀大不覺得可惜，他不習慣帶奶腥味的香氣。而且吧，李滿芝的乳房被乳汁那么鼓脹著，動不動就濕了胸脯，讓他很是覺得繁瑣。手偶爾癢了上去攥一把吧，弄得粘糊糊的。

人，是煩瑣不得的，一煩瑣就容易起脾氣，為這，陳銀大已經(jīng)甩了幾回臉了，好在，是在別人的窩點里。陳銀大甩歸甩，卻不敢拉下臉來發(fā)作。

人家不發(fā)他的作已是萬幸了。

這不是危言聳聽，他也親眼看過有人因反抗逃跑而被抓住打得鬼哭狼嚎。

陳銀大的機靈勁就在這兒，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何況他陳銀大還不是好漢。

不是好漢的陳銀大早上故意說李滿芝在自己眼里也就值個三千，說到底也是激李滿芝一下，李滿芝這人，經(jīng)不得激，一激就會跟你對著來。

對著來的結果會怎樣呢，你說她只值三千元，她就非得掙個六千元，甚至更多。

兩手空空的李滿芝一聽說自身有資源，自然不愿放過，她掃描一遍不見端睨，忍不住就攥了陳奇大的手說，大哥你咋只說半頭話，我的資源在哪兒呢？

這是你問的啊！陳奇大賣一下關子，不是我非要說的！

算我逼你說的，行么？李滿芝央求。

呵呵，陳奇大就拿手指了指李滿芝的胸脯。

李滿芝胸脯上有什么呢？兩團被乳汁洇透了的濕塊清晰可見。

要死啊你，耍流氓也不看看地方！李滿芝羞紅了臉，她以為陳奇大尋她開心呢！

誰耍流氓了，我指的是你身體里面，不是衣服外面！陳奇大被李滿芝罵了流氓，就有點口不擇言了，委實來講，陳奇大這人一點也不流氓。

里面，還身體里面！李滿芝佯裝揚起雙手，要去抓陳奇大的臉。

陳奇大一邊作勢護自己的臉，一邊喊了起來，乳汁，你的資源是你身體里面的乳汁，我怎么耍流氓了？

乳汁，資源！李滿芝到底機靈，立馬就聯(lián)想到電視上的毒奶粉事件來，你是說，乳汁也能賣錢？

當然啊，還是大價錢！陳奇大故意把表情做得很夸張，夸張得一雙眼睛肆無忌憚地盯著李滿芝的乳房，似乎那是兩座金山。

別說，那還就是兩座金山，只是還沒被開發(fā)而已。眼下，陳奇大應該最先擁有了開采權，李滿芝在A城純粹是兩眼一抹黑，再大價錢的乳汁，也得有買家不是？

古人還曉得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呢！李滿芝在這點上，絕不會輸給古人。

晚上，吃了蘿卜白菜飯后，李滿芝破天荒地沒有去擠乳汁，她只隔著衣服用掌心輕輕揉了揉，脹就脹吧，多蓄一點奶水，就是多存一筆錢呢！

陳銀大被李滿芝揉出的奶香弄得心里無名火直往上躥，說，嘖嘖，還敝帚自珍上了啊！

切！李滿芝白一眼陳銀大，虧你還在A城呆了幾天，咋見識一點沒長呢！

李滿芝第一次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氣跟自己說話，讓陳銀大很是吃了一驚，什么見識，你說！他有點不服氣。

李滿芝驕傲地挺一下胸脯，這里面有資源呢！

資源？陳銀大不以為然撇一下嘴，你以為你那胸脯城里人會看得上？

瞧你，天生就下三濫的想法！李滿芝使勁抽一下鼻子，咋三句話不離本行，只能想到男女之間那點破事呢，要學會用發(fā)展的眼光看問題。

陳銀大的眼光自然發(fā)展不了，李滿芝沒弄回下線，他的眼光就只能盯住眼前了，陳奇大他是不是故意的啊，滿芝你說說看！

故意什么？李滿芝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問弄了個云里霧里。

他故意套不來下線?。￡愩y大分析說，一準怕你從中分了成，他有理由這么猜測，也是的，像他們這么機靈的倆口子都上了他陳奇大的套，怎么可能帶了幫手出門還勞而無功呢！

李滿芝知道這勞而無功個中原委，但她懶得解釋，她還指望明天靠著陳奇大把乳汁變成錢呢！背后說人長短似乎不夠地道。她就冷哼了一聲，瞧你這點出息，就不知道釣大魚還要放長線呢！

長線，大魚，對陳銀大來說，似乎有點遙不可及了，他已經(jīng)幾天沒跟大魚大肉見過面了，特想念，親人不在身旁的那種想念。

因而對于身邊的李滿芝，他是長線短線都沒多放，直接把視線落實到了枕頭上，呼呼進入了夢鄉(xiāng)。

李滿芝沒能睡好，一個是生理上的原因，那些源源不斷往乳頭擠的乳汁脹得她乳房發(fā)疼，發(fā)燙，還有一個原因是心理上的，她不停地琢磨著，明天，將會有個什么樣的孩子來吃她的乳汁呢！

那一刻，她的心里充滿了母性的溫暖，在這溫暖里她甚至做了一個很短暫的夢，夢見兒子一只小手使勁攥著她的乳房，她的兒子吃奶時很貪婪，嘴里含著一只乳房還不算，另一只手非得攥住另一個，生怕別人搶吃了一口似的。

眼下，真有人來搶吃了！李滿芝在夢里使勁去掰兒子攥住自己乳房的那只小手，孰料，卻把自己掰醒了。

哪有兒子的影呢？分明是陳銀大半夢半醒中把手探向了自己乳房，這一掰吧，把陳銀大也給整醒了。

一手粘糊糊的乳汁讓陳銀大很是敗興，他使勁在被單上蹭了蹭，轉過身子，頭一蒙，又呼呼大睡過去。

蹭吧！哼哼，有你蹭不著的日子！李滿芝迷迷糊糊也睡了過去。

再次走出傳銷窩點時，陳銀大不冷不熱在李滿芝身后給了一句，機靈點，別又跑一趟空。

跑空？哼哼！李滿芝揉一下自己鼓鼓的乳房，當然要把這兒跑空了才算數(shù)。

陳奇大這一次沒多話，一出門，直接招了輛的士，然后遞給司機一個地址。

你怎么不說話呢？李滿芝有點好奇。

昨晚為你跑資源我都說一夜了！陳奇大笑一下，李滿芝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嘴唇有點發(fā)干，不然，哪有這么順當？

陳奇大的順當是在出租車停了之后說出口的，那是在一座豪華的別墅門前，陳奇大按了門鈴，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出現(xiàn)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李滿芝又特意把眼光盯在了李滿芝胸前，李滿芝很不好意思地縮了一下胸，那兒，又被洇濕了兩團。

男人打了個手勢，意思讓他們進去。

一個月五千，怎么樣，剛一落座，男人就開了口。

五千，李滿芝瞪圓了雙眼，乖乖，自己身上還真埋了兩座金山呢！

這個價位，讓李滿芝看陳奇大時，眸子里有了深深的感激，陳奇大不需要這種感覺，他有中介費可拿，在A城剛興起的奶媽市場里，他做得風生水起。

陳奇大走了，李滿芝被奶脹得難受，她羞澀地看一眼男人，說，孩子呢，讓我去給他喂奶！

孩子？那男人一怔，陳奇大沒給你交待清楚嗎？

李滿芝心說，做奶媽這事，女人比男人在行，需要陳奇大交待個啥呢？面對男人的問話，她輕輕搖了下頭。

男人撓了一下頭，臉紅了一下，是這樣的，不是孩子吃奶，是我吃！

啊？李滿芝嚇得一雙手緊緊捂住了自己雙乳。

男人笑笑，說，你別那么緊張！

李滿芝見男人并無惡意，心里放松下來，她扭一下頭，見四顧無人，忍不住問道，你這么大人了，還吃人奶？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似乎笑這話的幼稚，笑完男人說，你知道在我們A城，超級富翁的標志是什么嗎？

李滿芝想起電視上那些富翁的排場來，就吞吞吐吐回答說，豪華轎車！

男人搖搖頭，說NO。

那，是私人游艇？李滿芝想起港臺片中的情節(jié)來。

男人又搖搖頭，說OUT了！

莫非，是豪華鉆戒？見兩次都被否定，李滿芝腦子里又浮上泰坦尼克號上的那顆海洋之星鉆戒來。

男人不說NO也不說OUT了，他指一指李滿芝的兩個乳房，輕描淡寫地說，擁有一個人體奶瓶！

李滿芝盡管有了思想準備，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人體奶瓶？

是的，男人翹起二郎腿來，因為人奶中含有大量的人體必需的氨基酸和維生素，而且還有多種至今不為人知的活性因子，它不但可以強身健體，而且更能延年益壽，不光男人喜歡，連女人也喜歡的，男人喜歡是因為它能補精旺血，女人喜歡是因為它能美容養(yǎng)顏。

真長見識了，李滿芝聽完，忍不住接上一句話來，看來什么東西都一個道理，有需求就有市場！

男人知道李滿芝接受了這個市場，男人就說，這飲用方式嗎，分兩種，一是直接飲用，一是間接飲用，直接飲用，我會另外加錢的！

李滿芝選擇了直接飲用，那是因為她看出來，男人對她的身體根本沒興趣，既然能多掙一筆錢，何樂而不為呢，間接飲用，豈不是多了一道麻煩。

事情是在飲用的過程中起的！

李滿芝打從和陳銀大踏上A城的土地，兩人就沒正經(jīng)親熱過一回，這會兒在男人的吮吸下，她的身體竟沒來由地起了反應。

反應的結果是，她主動糾纏起男人來。

男人到底沒有拒絕。

事后，男人扔出一沓錢說，記住了，你只是我的人體奶瓶！

李滿芝只拿了屬于自己的那份錢，多余的她沒有要。

男人很奇怪，說你不是為了錢嗎？

李滿芝搖搖頭，說，我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個見了世面的女人。

李滿芝見的世面到底多了起來，男人給她又介紹了幾個富翁，這些人，把吃奶只是當作一種身份標志，每天的需求量并不很大。

李滿芝開始穿梭于A城的高級別墅，那個傳銷窩點，她已經(jīng)很少回去了，偶爾回去，也是丟下一筆錢就走。

陳銀大很快有了上線的錢，在他獲得自由的那天，李滿芝請他吃了一頓飯，完了塞給他一筆錢，說，你回老家去吧，A城這地方，不適合你！

陳銀大當時正據(jù)案大嚼一個雞大腿，他含糊不清回了李滿芝一句，A城咋不適合我了？

李滿芝抬頭望一眼陳銀大，低頭看一眼自己胸脯說，A城的陽光很刺眼的！你曉得嗎？說完這話，李滿芝站起身子往外就走，走不幾步，撂下一句話來，那錢，剛好三萬，你點點！

陳銀大停止了嚼雞大腿，果然伸手撈起那筆錢點了起來。

那錢上有很多奶汁印兒，但陳銀大硬是沒嗅出一絲刺鼻的奶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