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懷遠(yuǎn)
某年某地某個傍晚,一輛省際長途客車遭劫。
三個劫匪,如三座黑塔,其中一個膀大,一個腰圓?!鞍虼蟆闭f,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俺們也都是好人,走投無路,才來和大家借點(diǎn)錢。
“腰圓”晃晃尺長的刀,拍著刺著“忍”字和青龍圖案的臂膀說,大家自覺,別逼俺們動手,俺可習(xí)過幾年武。
從后面開始,挨個斂錢。錢斂得很順利,人們可能都是一樣的想法:破財免災(zāi),生命第一。
斂到最后,還是遇到了麻煩。一個梳油亮分頭的人,緊緊抱住一個牛皮包,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啪的一聲脆響,“分頭”臉上多了五個紅印子。
“分頭”聲音小了好多,但依然堅定: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膀大”一把將“分頭”從座位上提起來,說你要錢不要命啊。就當(dāng)胸兩拳。
“分頭”的臉立馬痛苦得變形。
“膀大”再問,有錢嗎?
“分頭”點(diǎn)點(diǎn)頭。
“膀大”說,拿呀。
“分頭”說,在包里,一定別全拿走。
“膀大”說,我不拿,我拿算搶,你拿是送給我們。
皮包打開了,里面是一沓沓的紅色鈔票?!胺诸^”說,我一家老小全在這里面了。
“膀大”說,我是借,還怕不還???
“分頭”哭了,你打算還???
“腰圓”一把奪過皮包,把刀晃出寒光:哪來那么多廢話!
三人快速竄下車,“分頭”絕望地哇哇大哭起來。
一個青年追下去,說,快把錢放下,這些錢沒了,你們不殺他,他也活不了。
“膀大”說,你不要命?。?/p>
三個劫匪把青年圍在當(dāng)中。青年拉出招式,看樣子會些功夫。三五招過來,青年嘴角淌出血。再幾個回合,青年被打倒,“腰圓”兇狠地朝青年的腹部抬起腿。
住手!車上又下來的一個中年人,文文弱弱,瘦得像猴子?!把鼒A”便氣哼哼地朝同伙一揮手:讓他也長長記性,以后少管閑事。
面對三個壯漢,“瘦猴”本能地握緊拳頭,但直抖。人們都為瘦猴捏把汗,只見拳來掌去,人影穿梭,最后慘叫連聲,卻是三個劫匪躺倒在地上。
本該歡呼喝彩,車上的人們卻不滿起來,紛紛埋怨:有這身功夫,怎么不早出手?
“瘦猴”聽了,很無辜地攤開手:我哪會什么功夫???只是豁出去了。
還說沒功夫,三條壯漢被你打得都爬不起來了。
我連馬步都不會扎啊,不過我在一家武術(shù)學(xué)校工作,當(dāng)了十多年老師。
???那就是武術(shù)大師了啊。
可我是教數(shù)學(xué)的,沒啥愛好,閑時除喝二兩御河老酒外,就是愛看學(xué)生們練功對打。
你那一招一式可有學(xué)問了,只是我看不懂你屬哪個門派。剛才和劫匪交手的青年說,你看啊,他“餓虎撲食”,你“順手牽羊”還“枯樹盤根”;他拿刀沖你“一劍封喉”,你低頭躲過還“猿猴摘果”;他又來“蛟龍出淵”,你是“降龍伏虎”……
這么一解說,更把“瘦猴”說糊涂了,我真沒練過,也不懂招數(shù),只是順著他們遞過來的招式應(yīng)對化解,我總不能吃虧吧。不信你去我們學(xué)校里問,我是教數(shù)學(xué)的莊老師,看誰說我會武功?
接到報警的警車笛聲由遠(yuǎn)而近。唉,躺在地上的“膀大”說,敗給你沒練過的,算是我們以前白練了四十五年,慚愧慚愧。
沒什么好慚愧的,要知道,我是在滄州的武術(shù)學(xué)校教數(shù)學(xué),每天看的是滄州武術(shù)。
“膀大”欠起身子,拱手作揖:栽在你手里我服,因為我服滄州武術(shù)?!笆莺铩币恍?,滄州武術(shù)讓人服的不只是功夫,還有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