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龍卷風
1.
陳天戟被提拔為市醫(yī)院副院長的那天,許姿薇被男友雷峻死拉活拽地參加了慶祝酒會。
說實話許姿薇一向看不上這位所謂的青年才俊,雖然他和雷峻都畢業(yè)于赫赫有名的醫(yī)學名校,可是雷峻看起來多有范兒啊。
他陽光帥氣,白大褂洗得夠雪夠白,敞開的衣襟里襯衫筆挺,配上天藍色的領帶和極具裝飾性的聽診器,邊走路邊微笑的樣子,足以迷倒一海票的花癡美眉。
可陳天戟呢,比雷峻大了不到一歲,卻像是大了足足一輪。
頭發(fā)凌亂,眼神陰郁,白大衣泛著發(fā)污的灰。嘴唇總是緊緊地抿著,不開玩笑不打趣,活像端肅嚴正的小老頭兒。
最重要的是,當年陳天戟追過她,在她還是護理系新生的時候,他念研究生,代替導師給她們上實驗課。
第一堂課他看到她就直了眼,后來又送花又買飯又請看電影,俗得要死。許姿薇自然拒絕得理直氣壯,這世道,癩蛤蟆都瘋了,個個想吃天鵝肉!
后來她和高材生兼骨灰級帥哥雷峻走到一起,這只蛤蟆才死了心。
可是誰能想得到,兜兜轉轉四年后,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簽到了雷峻所在的這家醫(yī)院。上班還沒到半個月,陳天戟就從英國進修歸來,做了她和雷峻頂頭上司的上司。
雷峻喜不自勝,非要拖著她一起給鐵哥們兒慶祝。
誰曾想就是那一晚,出了大事情。
2.
他們吃了飯,喝了酒,然后一起去唱歌,沒想到陳天戟居然有把好嗓子,一首《愛太痛》引得KTV掌聲雷動。
雷峻明顯喝大了,舌頭已經(jīng)不聽使喚,還直嚷嚷著讓陳天戟“再來一個”。
陳天戟走過來請她跳舞,此時不同彼日,許姿薇默默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共舞了一曲。
站在一起她才發(fā)現(xiàn),陳天戟很高,至少比雷峻要高半頭,她把手搭在他肩頭,能感到他夯實的肌肉在輕輕地收縮。
他的手掌也很大,溫暖中泛著濡濕,像是為了邀請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氣。
結束時雷峻已經(jīng)醉得站不起來,許姿薇扶著他去打車時,陳天戟已經(jīng)把自己的奧迪開過來停在她身邊。
許姿薇剎那間有些微微的辛酸,雷峻和他曾經(jīng)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墒乾F(xiàn)在,眼前這個老成持重的男人已是身價倍增的主任醫(yī)師,雷峻還是最底層管床的小大夫,沒房沒車沒存款,薪水月月光。
她坐進奧迪,雷峻斜斜地倒在她身上,那張潮紅的臉看起來也沒以前那么英俊了。許姿薇毫無預感地泛起了一陣嫌惡,她想推開他,卻聽他喃喃地醉語,芊芊,芊芊……
許姿薇一怔,卻聽到他再次夢囈,別離開我,芊芊,我愛你,芊芊……
她突然低頭呵呵地笑出聲來,她當然知道沈芊芊,那是雷峻的前女友,兩人拉鋸般糾纏了整個大學時光。最后,沈芊芊出了國,也有人說是因為許姿薇橫插一足。這么多年,她以為兩人早就情思了斷,沒想到卻是藕斷絲連。
陳天戟透過后視鏡看她一眼,然后又一眼。許姿薇仰頭,忍住滿眶眼淚,輕輕開口,送我回單身宿舍,可以嗎?
3.
陳天戟不動聲色地說了聲好,將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她和雷峻租賃的出租屋前,我得先把雷峻安置下,你等我好嗎?
這是一個聰明的男人,懂得什么時候清醒,什么時候又該裝糊涂。
車子一路疾馳,等到停下來時,許姿薇才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醫(yī)院宿舍,而是一棟高聳入云的公寓樓。她詫異地看著他,他很無辜地聳聳肩,到我家了,不巧車子沒了油,不如你先住下來,明天我借車送你?
這樣低級的謊話他也編得出來?許姿薇瞪著他,卻也不可否認他給了她一個極好的臺階下。她根本沒地方去,宿舍有床鋪,可是沒被褥。況且深更半夜大門早關了,她可不想擾得整個醫(yī)院都知道她和男友鬧分手。
他體貼地下車,繞行至另一側替她開車門,十月的天氣稍有寒意,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肩頭。
公寓很大,清冷空曠,沒有絲毫的煙火氣息,也沒有女人的任何痕跡。他把自己的棉拖給了她,然后自己打赤腳,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看著他來來回回地走,打了個寒顫。
然后他就進了浴室,然后傳來嘩嘩水聲,浴室門沒關緊,絲絲縷縷的蒸汽從里面飄逸而出,她趁機仔細打量這間公寓。
這應該就是醫(yī)院配給特殊人才的復式公寓了,戶型不錯,地段也還行,就是面積大得有些離譜。她磨著后槽牙,暗暗痛恨某些人的奢侈。
浴室突然傳來陳天戟的聲音,姿薇,幫我拿下浴巾好嗎?就在臥室床頭,謝謝。
她應了一聲,跑去拿了浴巾,隔著門遞給他,心突然跳得那么急。
陳天戟很快走了出來,全身上下,居然就只在關鍵部位系了那條小小的浴巾。他的皮膚是很健康的小麥色,肩膀很寬,胸肌腹肌都很壯觀。許姿薇看一眼就像被火燎過,嗖地移過目光,天哪,她從來沒想到,他會有這么性感誘人的身材。她的臉莫名地滾燙起來,像燃起了兩簇火苗。
他卻施施然地走過,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只是在路過她的時候,突然赤腳打滑,向后跌去。他像是下意識地拽住了她,然后下一瞬,她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地板上,他墊在身下,雙手攬著她的腰,與她四目相對。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已挺起頸子,模糊地搜尋著她的唇。
她是想要避開的,也完全能夠避得開,可略一猶疑,已被他吻了個正著。他的唇那么熱,比最熾熱的巖漿還要燙,她覺得自己由唇開始慢慢地在開始融化。他的手指在她身上輕輕游移,撫到哪里哪里便顫栗著蕩起層層漣漪。她禁不住嚶嚀一聲,全身化作了旖旎的春水……
然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浮在水面上,浮在一個碩大無朋的浴缸中,他從身后抱著她,緊緊的,他的欲望那么強烈地傳遞給她,給我,好嗎?他輕輕舔舐著她的耳垂,聲音低如囈語。
這個男人,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此刻他卻還在征求她的同意。
不……
她雖然面泛紅潮,可還是無比艱難地,吐出那個字。
他想將責任推卸給她?不,她偏偏不讓他得逞,絕不。
身后男子的欲望依舊膨脹,可他居然慢慢松開自己的懷抱,慢慢站起身來,一步跨出浴缸:對不起,聲音低啞,順手扔給她一件男式浴袍,我有些……失控了……客房在對面,早點休息……
在他打開浴室門的時候,她沖動地跳了起來,從背后緊緊摟住他結實的腰腹,將臉貼在他熱燙的背脊上,不,與情欲無關。她只是貪戀那一點溫暖,像雪亮的光束,照亮她凄清的、黑
洞的人生。她看不到未來,看不到遠方,可是至少,能看得到眼前,眼前最重要,不是嗎?
他的腹部劇烈地起伏,下一瞬,他轉過身來,將她打橫抱起,進入臥室。
4.
清晨醒來的時候他已離開,有人在廚房無聲地忙碌,穿著某家政公司的服裝。見她醒來,急忙端上豆?jié){油條和面包牛奶。她詫異,那家政員解釋道,陳先生不知道您想吃什么早餐,所以中式西式各讓我準備了一份。
許姿薇木然地點下頭,坐在桌邊給面包涂果醬,心里卻忐忑著,不知接下來該要如何面對那兩個男人。
她沒想到陳天戟會給她處理得妥妥帖帖。醫(yī)院里他已經(jīng)給她請好假,又打電話告知雷峻他酒后吐真言的失態(tài)。
雷峻的短信很快跟了過來,他說對不起,他的確還和沈芊芊舊情未了,說不奢求她的原諒,還說,去或留,他都尊重她的選擇。
她看到短信的一剎那,輕輕嘆一口氣。
四年的感情,如此輕飄飄一句對不起便宣告結束嗎?他的不解釋不挽留,是不愿、不屑還是不能?
5.
陳天戟說要赴上海參加醫(yī)學研討會,她作為護士代表一起出發(fā)。不過兩人并沒參加什么研討會,他帶著她游歷了整個上海灘,并在蘇杭的那些幽靜古鎮(zhèn)小住,宛如神仙眷侶。
她不能否認,在她心里,陳天戟的份量越來越重。
他是古板、認真、不茍言笑,不像雷峻幽默開朗,能輕易博她一笑??伤麉s像一只溫度恰到好處的熨斗,能不動聲色地熨平她一切情緒的皺褶。
他長得沒雷峻英俊,可也并不丑,單從身材上來說,甚至還略勝一籌。
更重要的是,他帶給她身體的愉悅,何止十倍于雷峻。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她,多少年過去,他還一直覬覦著她。
雷峻的酒量,她不是不熟知,又豈是幾瓶啤酒便能爛醉如泥?
那個沈芊芊為人妻母后發(fā)福如氣球,她曾親耳聽到雷峻拒絕她的電話,抱歉,我已有女友……
可是,她如何能抵擋住男人對平步青云的向往?他不過讓出一個女人,卻得到赴英進修的名額。
外科主任的職位還在虛位以待,他配合演一出戲,一切唾手可得,何樂而不為?
男女相處之道,無非各取所需。
他得到夢寐以求的晉升,她得到穩(wěn)妥多金的男人。
可是為什么,當陳天戟手捧鉆戒來求婚時,她卻抬起長長的衣袖遮面,不動聲色地撣落一串奪眶而出的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