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元
蘇東坡有一首詩我特別喜歡,我也常把詩末的兩句改為“不識語言真面目,只緣身在言語中”,因為打從我們在母親的肚子里起,就已經(jīng)隱隱約約聽得到說話的聲音,于是我們一輩子都離不開語言文字,大部分的思想也一定需要靠大腦里的語言組織妥當,然后才能脫口而出或化為文字。要研究語言的真面目,不能不借助語言,但又難免會受到語言的限制,所以想要透徹明了語言的本質(zhì)可謂難上加難!
古人一定對語言涌現(xiàn)有很大的興趣,因此存在許多有趣的神話。圣經(jīng)里的上帝讓亞當為各種動物命名,就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故事。
古代的哲學家也喜歡討論語言涌現(xiàn)的問題,很巧合的是,古希臘的柏拉圖和戰(zhàn)國時代的荀子,對詞的來源竟說過大同小異的話,他們都表示,詞是以音表義,但一個詞的音與義之間卻沒有什么固定的關系。因此“水”這樣東西,可以叫做water,可以叫做mizu,也可以叫做acqua等等,只要大家的用法一致,溝通起來就不會有障礙,用荀子的話說就是“名無固宜,約定俗成”。
我們當然無法把時間撥回十多萬年,來看看“約定俗成”是怎么回事,可是卻可以用計算機做些簡單的模擬實驗,以證明一群個體的確能逐步發(fā)明一些詞,用一些符號來代表事物(王士元& 柯津云2001;Wang 2006a;Ke et al.2008; Gong et al.2010)。
詞是語言最核心的部分,要掌握一個語言,我們必須知道怎么把大量的詞串起來,短則成句,長則成篇,并且要知道如何在不同的場合里適當?shù)剡\用這些話語。
每個語言都是個復雜適應系統(tǒng)(Complex Adaptive System, Wang 2006b),當然不是瞬間就可以發(fā)明出來的,而是經(jīng)過幾萬年的演化,隨著人類的文明累積逐步逐步地發(fā)展而成,這就是演化語言學的宏觀史(macrohistory)。為了要了解語言涌現(xiàn)這個問題,德國的科學院在1769年曾經(jīng)設置一個獎項,得獎者是赫爾德(G.Herder),他的獲獎論文,已經(jīng)有中文版可供參考 (Herder 1772)。
此文有許多頗有見地之處,比方說,他注意到環(huán)境給我們的信息,是通過不同的器官傳入大腦的。眼睛看到的是顏色、形狀,耳朵聽到的是不同的頻率及節(jié)律,鼻子、嘴巴、手、皮膚等,每個器官都有自己獨特的編碼方式,而大腦卻有能力把這些代碼綜合起來,融合成一個統(tǒng)一的感覺或概念,這種能力叫做“跨感官模式聯(lián)結(jié)”(cross modal association),是語言涌現(xiàn)不可或缺的基礎。赫爾德認為這種能力就是生理學家所提出的sensorium commune,也就是英文常用的common sense一詞的來源。
圖一:弓狀束及與語言相關的大腦分區(qū)
這種聯(lián)結(jié)能力的神經(jīng)基礎,一直到20世紀中葉才被研究清楚(Geschwind 1976)。賈許溫德(Geschwind)指出了弓狀束(arcuate fasciculus)是大腦皮質(zhì)語言區(qū)的一個組成部分,把顳葉、頂葉、額葉等腦葉聯(lián)系起來,見圖一。賈許溫德的研究發(fā)表了30多年后,又有科學家用最先進的擴散張量造影(DTI, Diffusion Tensor Imaging)技術,把這些和語言相關的大腦區(qū)域繪制出來(Catani et al 2005)。
圖二所示的左大腦皮質(zhì)上,作者標出了以19世紀兩位偉大的神經(jīng)學家布洛卡(Paul Broca)和韋尼克(Karl Wernicke)命名的區(qū)域,同時也加上了賈許溫德區(qū),因為他所強調(diào)的弓狀束及角回(angular gyrus),能把前人一些重要的發(fā)現(xiàn)綜合起來。
可是18世紀的科學,還遠不能解決語言涌現(xiàn)這個難題。雖然有些知名的思想家,如亞當·斯密(Adam Smith)、盧梭(Jean Jacques Rousseau)等,都曾著眼于這個問題,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人類演化的知識,是不可能講出什么好道理的。要解決這個難題,我們必須知道人類跟別的動物有哪些不同,因而導致語言為人類所獨有,別的動物不但沒有發(fā)展出像語言這樣變化無窮的溝通工具,而且還根本無法學會我們現(xiàn)有的語言。
人類之所以能具備運用語言的能力,一方面要從不同的人類語言里去研究語言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復雜適應系統(tǒng),一方面要從人體上的演化,尤其是大腦的增長去探究,另一方面還要從人類群體生活的進展去思索,這三條思路前人都還未能很清楚地考慮過,可是無稽之談的文章卻越來越多。所以赫爾德的文章發(fā)表100年后,巴黎語言學會在1871年宣布,他們的集會不再接受討論關于語言涌現(xiàn)的文章。像這樣由學會公開禁止討論某個話題,倒是學術界里極為罕見的一段趣事。1872年,倫敦的語言學會也采取了同樣的行動,明文規(guī)定禁止談論語言涌現(xiàn)。
自從禁令頒布后,語言涌現(xiàn)這個話題于是銷聲匿跡了近100年。一直到1960年,才有美國的霍克特 (Charles Hockett)在權威性的《科學美國人》(Scientific American)上發(fā)表了一篇引起諸多回響的文章,名叫The Origin of Speech (Hockett 1960),文章里提出了一套設計特征(design features),把人類語言和其他動物的溝通系統(tǒng)做了對比。
霍克特的文章發(fā)表后,紐約科學院在1976年召開了一場盛大的會議,邀請不同學科里多位大師出席,專門探討語言涌現(xiàn)與演化的問題(Harnad 1976)。我很榮幸當時也應邀參與了那場盛會。巴黎語言學會于1871年頒布的禁令至此總算解除了。
這兩件事后,下一個里程碑應該是1996年起在愛丁堡開辦的EVOLANG研討會,會議名字是Evolution of Language的縮寫。EVOLANG每兩年集會一次,2012年的第九屆會議于日本京都召開,目前尚未在中國舉行過。
圖二:與語言相關的大腦分區(qū)
圖三:印歐語系的144種語言
中國語言學界也已開始關注語言演化的問題。2009年起,在廣州就舉辦了首次演化語言學會議,叫做Conference in Evolutionary Linguistics,簡稱為CIEL,恰好是法文“天”的意思,正如嚴復翻譯的書《天演論》也用“天”字來解釋生物演化之道。之后幾屆的CIEL會議,每年陸續(xù)在不同城市召開,并且特別著重語言研究的多學科性質(zhì)(王士元2011a)。比方在上海的CIEL-3邀請了許多遺傳學家共同與會,在北京剛剛落幕的CIEL-4則請到遺傳學家、考古學家、數(shù)學家等共襄盛舉。CIEL-5將在香港舉行,計劃結(jié)合神經(jīng)科學的研究成果一同探索語言的演化。
當赫爾德等人在討論語言涌現(xiàn)的問題時,有一位英國青年到了印度。威廉·瓊斯(William Jones)很早就對語言有著濃厚的興趣,曾經(jīng)自學拉丁文、古希臘文及古波斯文。他在1786年于加爾各答(Calcutta)做了一場劃時代的講演,替語言研究奠定了科學基礎。瓊斯的偉大成就,我曾在2001年給本刊讀者(王士元2001)介紹過。
他演講的基本內(nèi)容是說,印度的梵文與歐洲的拉丁文、希臘文,以及亞洲西部的波斯文,都有許多相似的地方。這些語言的相似,不可能只出于偶然或巧合,他覺得唯一可信的假設就是,這些語言都應該從古代的同一個語言逐漸演化出來,而這個已經(jīng)不存在的語言,叫做原始印歐語(Proto-Indo-European)。這是一種突破性的思想,前人所討論的語言涌現(xiàn),使用最寬的尺度去研究語言的宏觀史,因為沒有確實的數(shù)據(jù),爭論了幾百年仍沒能取得可靠的成果。而瓊斯卻縮短了尺度,在宏觀史內(nèi)去研究語言的中觀史(mesohistory),由此創(chuàng)造了一門新的科學,就是語言學。
瓊斯開始用科學的比較方法來構(gòu)擬數(shù)千年前的原始印歐語——也就是眾多印度及歐洲語言的老祖宗之后,就有一系列頂尖的學者繼承了他的基礎,持續(xù)不斷地從事累積性的研究。有位著名的美國生理學家曾說,遠在達爾文之前,語言學家就已經(jīng)在做了不起的演化論工作(Thomas 1981)。19世紀的語言學大師施萊歇爾(August Schleicher),也曾很自豪地說:“I was a Darwinian before Darwin,”一語道出他在達爾文之前已經(jīng)做了不少語言演化的研究。語言學對科學所做出的最有價值的貢獻,可以說正是在這個領域里。
關于語言的中觀史,文獻相當豐富,這里我不再贅述,讀者若參考2004年《科學》(Science 303: 1323)內(nèi)的樹圖(見圖三),便可以看到144個不同的語言,都源自數(shù)千年前同一個原始印歐語(Balter 2004)。其實施萊歇爾早在100多年前,就畫過這個語系最早的樹圖了,雖然當時他以有限的材料只畫出9個語言。
這一套構(gòu)擬語言演化的科學方法,于20世紀由西方傳入中國,這其中,趙元任、李方桂、羅常培三位語言學大師合譯瑞典漢學家高本漢(Bernhard Karlgren)的作品《中國音韻學研究》(1939)功不可沒。漢語的歷史文獻非常豐富,方言和民族語言亦多姿多彩,而明末清初中國有許多非常杰出的小學家,如陳第、顧炎武、錢大昕等,研究古書里的音韻及文字,取得了豐碩的成果,這些成就都是中國語言學的一大本錢??墒俏覀儗χ杏^史的研究,卻遠不及印歐語言研究上取得的扎實成果,見Wang 1995。要了解中國語言的演化史,尤其是史前史,我們必需特別注意許多民族語言相互接觸所引發(fā)的橫向傳遞,見陳保亞1996。
每個中國人身體里的基因,都是幾千年的族群遷徙和融合的結(jié)果。同樣的,我們說的漢語,也包含了許多方言及民族語言所傳入的詞匯及語法結(jié)構(gòu),我們一定要謹記這一點,才能看清中國語言演化的全貌。
兩三千年前的古漢語,在當今的普通話里經(jīng)歷了最多的變化,可是很多古漢語的遺跡,卻都保留在方言里。例如漢語的入聲字,本來都有-p、-t、-k這些塞音作韻尾,唐朝柳宗元的詩《江雪》,若用普通話來念,三個句末的入聲字“絕”jué、“滅” miè、“雪”xuě都已經(jīng)并入別的聲調(diào)了,可是廣州話里,這三個字還保留著唐朝-t的韻尾,因此讀起來仍是押韻的。再舉一個聲母的例子,很多方言里,“飯”這個字都是f-的音開頭的,是個清的唇齒輔音。可是上海話里,同樣一個字卻讀作/ve/,用v-開頭,保留了古代的濁輔音。而廈門話里,“飯”是,這說明f-是由p-變出來的,就像英文的“腳”foot是由印歐語的ped演變出來的。而漢語里p-變成f-的這個謎,就是由清儒錢大昕所解開的。
時間上越古老,語言的中觀史研究就越困難。我們知道漢語和亞洲的幾百個其他語言都是同源的,包括藏語,可是很多藏語方言都沒有聲調(diào)。漢語的聲調(diào)究竟何時興起,是個耐人尋味的問題。除了音系,語法上也有很多難以解答的問題,一個待解的謎就是,漢語里動詞出現(xiàn)在賓語前面,例如“騎馬”,是典型的動賓結(jié)構(gòu),而藏語的語法卻應該說“馬騎”,是賓動結(jié)構(gòu)。如果要知道漢人及藏人的老祖先在五六千年前的詞序如何,是說“馬騎”還是“騎馬”,尚需要許多研究及考證。
要是我們把時間的尺度更加縮短,從宏觀史縮到中觀史,再縮到微觀史(microhistory),就可以直接觀察到眼前正在發(fā)生的演化現(xiàn)象。舉一個我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的例子。我小時候的40年代,在當時說的上海話中,“冷”和“狼”,“朋”和“旁”這兩組字的讀音,很容易區(qū)分清楚??墒沁@兩組字在現(xiàn)在年輕人的上海話里,已經(jīng)完全同音了,換句話說,和這兩個鼻化韻母業(yè)已合并。這個上海話的微觀演化例子,沈鐘偉做過仔細的研究,調(diào)查了多位不同年齡的受試者的語言,并且運用統(tǒng)計方法來構(gòu)擬這個合并音變的來龍去脈(Shen 1997)。他這種詳實、量化的研究方法,足堪作為以實證態(tài)度研究語言的楷模。
我們知道每一個活的語言總是在演化,因此微觀史的研究材料,要比中觀史以及宏觀史的豐富得多。世界上不會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也不會有兩個人的語言是完全相同的。既然同一個語言也會存在許多變異,這便是語言演化的原動力。有些變異如曇花一現(xiàn),有些卻會一代代傳下去。我在香港工作的這幾年,發(fā)覺此地的粵語變化得特別快,很可能是由于香港匯聚了許多語言和方言,增加了橫向傳遞的機會。一個很明顯的音變就是,許多帶有n-聲母的詞,都已經(jīng)變成l-的音,如“你”一詞,老年人也許還說/nei/,可是年輕人都說/lei/了。在餐廳里常見的飲品“奶茶”,也已經(jīng)從/naits’a/變?yōu)?laits’a/。
語言的演化與嬰兒的語言習得關系密切,隨著近年來認知神經(jīng)科學的一些突破,這個領域的研究也有了日新月異的進展。90年代,意大利科學家發(fā)現(xiàn)了鏡像神經(jīng)系統(tǒng),幫助我們更了解學習的生理基礎,見曾志朗2006的介紹。最近,一組歐洲學者用fMRI技術,報道了剛出生兩天的嬰兒大腦里,已經(jīng)具備了學習語言所需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Perani et al.2011)。這些都是微觀史研究里特別振奮人心的成果,勢必會給我們帶來許多語言演化的新見解!
以上我們談了三個尺度(Wang 1978)。語言演化當然是個連續(xù)的過程,變化是經(jīng)由個別的詞或結(jié)構(gòu)一個一個擴散出去的,打個比方,我們現(xiàn)有的知識,不過是一些零星的片段,但借著累積微觀史的斷片,如?和怎么合并,我們希望能把幾十年的演化與幾百年或幾千年的中觀史演化聯(lián)系上,至于是否有一天終能把從中觀史研究所得的知識,再推論到幾萬年前的宏觀史上,目前還不得而知。
無論如何,從德國科學院在1769年提出語言涌現(xiàn)的問題,至今已過了將近250年。那時候只有歐洲人在關注這個話題,但現(xiàn)在國際學術界的許多學科,都對此問題有極大的興趣。各個學科都不約而同的攜手探究同樣的議題,其實是個理所當然的現(xiàn)象,而今年在北京大學甫圓滿落幕的CIEL-4,就是個絕佳的例子,說明中國語言學界也不愿自外于語言演化的研究,見王銀鳳(2012)、曾志朗(2012)、汪鋒(Wang 2013)的報告。對于語言演化出來后的這段也許長達十萬年之久的漫長歲月,我們目前已經(jīng)掌握了若干零散分布于各個時間尺度的快照。比起赫爾德的年代,我們現(xiàn)在對歷史、史前史、語言結(jié)構(gòu)及類型學、橫向及縱向傳遞等,也都有了更充分的認識。其中最重要的,莫過于近年來學界對大腦的積極探索。演化語言學的一個愿景便是,我們終將理解那些快照所給予我們的簡單印象,如何拼合成一幅連貫的畫面,以便用來更全面地解釋人類最珍貴的財產(chǎn)——語言是怎么演變、成長的。既然語言為人類所獨有,能夠用科學方法探索語言,也才能對“人是什么”這個根本問題有更深入透徹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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