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軍
童年時,因為嘴饞,經常跟小伙伴去找花蜜吃。經驗表明,泡桐花和串兒紅是兩個不錯的蜜源,因為這兩種是最好找到的且花蜜最多的植物了。不過,所得的那點花蜜還不夠潤舌頭的。那時,經常幻想著能像動畫片里的小蜜蜂一樣,端起滿滿一盞花的花蜜,一飲而盡,那是何等酣暢淋漓的享受啊!
簡單來說,植物甜味的來源都是糖,主要包括葡萄糖、果糖和蔗糖。葡萄糖是光合作用的直接產物,甜度一般。果糖是葡萄糖的親兄弟,只需把葡萄糖身上的一個氧原子挪一挪位置,就會讓果糖的甜度大大提升。一個葡萄糖和一個果糖拉起手來就變成了蔗糖,它的甜味介于葡萄糖和果糖之間。而豌豆甜不甜,就取決于這幾種糖的含量和配比。
在豌豆種子發(fā)育的初期,大量的蔗糖被源源不斷地運送至此。蔗糖被分解成葡萄糖和果糖,不過它們很快都被用來合成支撐種子的纖維素和其他的部分,所以剛剛長出來的種子不會有什么甜味。而隨著種子的主體工程建設告一段落,原料還在源源不斷地運來,蔗糖、葡萄糖和果糖都出現了“相對過?!钡膽B(tài)勢,想不甜都不行了。
不過,堆積這些糖的最終目的并不是把種子變成糖罐,而是積攢將來萌發(fā)時所需的能量,因此就需要把這些糖“打包”變成高能量、低體積的淀粉。隨著淀粉的積累,一些礦物營養(yǎng)也會逐漸累積,從這點看,老點的種子營養(yǎng)更豐富。
在豌豆種子忙活的時候,果皮和果肉也沒閑著。在果實結實前期,果皮中就一直在積累淀粉而不是蔗糖,所以口感不佳——這是個防止動物“偷嘴”破壞未成熟種子的妙招。在種子充分準備好之后,果皮中的蔗糖、果糖就開始大量積累了,甚至有一部分前期積累的淀粉也被分解成了蔗糖和果糖,大大增加了果實的甜度,大家都覺得熟透的果子好吃,就是這個原因。
當然了,植物中也有專門制造出來的蔗糖和葡萄糖,它們就藏在花蜜里面??粗诨▍仓忻β档拿鄯浜秃?,讓人以為花朵在開倉放糧,接濟昆蟲。
后來,因為學習了傳粉生物學,才發(fā)現所有的花都很吝嗇,即使供應花蜜,也是定時定量的,并且跟傳粉動物的作息時間配合得天衣無縫。比如煙草的花朵通常只在夜晚開放,并分泌花蜜。到凌晨,花蜜的分泌量達到了最大,而給它們傳播花粉的蛾子自然可以大快朵頤了。在太陽升起之后,分泌花蜜的“閘門”被戛然關上,那些白天才起床的蜜蜂,就采不到煙草的花蜜了。當然了,即使是傳粉昆蟲,在每朵花上所得到的花蜜數量也是有限的,通常只能以立方毫米為單位來計量。這些植物可不愿意給傳粉昆蟲丁點兒額外的好處,何況是我們這些想偷嘴的兩足動物呢!
當然了,動物也不是傻子,它們總是會去尋找那些能提供更多花蜜的植物,就算是遠道而來的植物也不介意。在德國就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當地人從亞洲喜馬拉雅地區(qū)引進了一種叫具腺鳳仙花的植物,這種花分泌的花蜜含糖量很高,甚至比本土植物高出很多倍。于是,當地熊蜂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具腺鳳仙花吸引了過去,它們甚至拋棄了很多提供花蜜的本地植物,結果部分土著植物因為缺乏熊蜂的訪問而導致結實率顯著下降。
不過,最聰明的還要屬人類,我們能命令所有花朵吐出更多的花蜜。最近,美國斯坦福卡內基研究所的研究人員給像我這樣的饞嘴人士帶來了好消息,他們找到了花朵釋放花蜜的開關——一類被稱為“SWEET”(甜)的運輸蛋白和基因掌控著細胞向外釋放糖的數量。它們不僅在花朵的蜜腺中執(zhí)掌大權,還掌控著種子發(fā)芽時,從能量庫(子葉或者胚乳)中向外搬運糖類能量物質的速度,以及花粉在雌蕊柱頭上萌發(fā)時,為運動的精子提供糖類能量的效率。甚至連我們人類的血糖水平也跟這類基因有著密切的關系,因為它們控制著肝臟中的糖向血液中釋放的速度。稱其為“甜”基因倒是名副其實。
從理論上說,只要我們掌握了這種基因,就能掌握花蜜的生產。實際上,已經有“食客”捷足先登了,那就是寄生在植物細胞之間的細菌和真菌。這些家伙如何在植物中獲取能量,一直是困擾科學家的一個難題。畢竟植物不是慈善家,對于這些不速之客也沒有好臉色。不過,在上述研究中,科學家驚奇地發(fā)現,這些食客摸到了房東廚房的鑰匙孔,并且成功地把門打開了——它們分泌的信號因子可以直接作用于“SWEET”基因,讓植物細胞大量分泌出糖分供它們享用。這也是在不破壞寄主細胞的情況下獲得能量的高明選擇。
循著這樣的“盜蜜”路徑,興許我們真能開發(fā)出一種新型的活植物糖果,只要把種子種在小花盆里,等到花朵綻放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幸福地喝下一大口花蜜,或者直接把裝滿花蜜的花朵當成夾心糖果一口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