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虹
傍晚,當車子行駛到故鄉(xiāng)村口的高坡時,只見整個村莊的上空,縷縷炊煙,正裊裊娜娜地升起。仿佛西施常規(guī)紗時,信手放飛的一縷縷雪紗,在或藍或紅的屋瓦上,在漸濃的幕色里,盤旋,縈繞,寫意,舞蹈……
臺灣莊奴的那首《又見炊煙》的旋律,立即在心里海繚繞:“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罩大地……”炊煙,是村莊四時的蔓狀植物,極葳蕤的。根須,深深扎在故鄉(xiāng)這片肥沃的泥土里。
看到炊煙,心中便涌起一種極榻實的暖。炊煙下的老屋里,有我勤勞樸實的母親在。母親在,炊煙在;炊煙在,故鄉(xiāng)在;故鄉(xiāng)在,根就在。在炊煙的歲月守望里,兒女的心,無論漂泊多遠,都會歸來。
眼前的一切,似一只清遠的笛,撥動了我的心弦。讓我遙想起那些炊煙中飄散的過往,和那快樂的童年。
清晨,當?shù)谝豢|熹微的曙色染上樹梢時,家家戶戶的炊煙,便籠罩了村莊的上空,如乳白色的霧。不一會兒,飯菜的香,便四溢開來。鄉(xiāng)親們早早地吃了飯,扛著農(nóng)具、矗洋 牛羊,迎著朝陽,走向希望的田野,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正午的陽光里,,田里勞動的父親,看到村里升起了炊煙,知道竿飯時間到了,于是擦擦汗水,收工回家。那輕輕淡淡的炊煙,就是最準時的鐘。
傍晚的炊煙,最具詩情與畫意,也最能詮釋“人間煙火”這四個字。霞光滿天,或薄暮冥冥。鳥兒唧唧喳喳,銜著橘霞歸巢;晚歸的父親,挽著褲角,荷鋤披暉,扛著一天回家了;鬢插野花的村姑們,輕唱著心歌,抖落了一天的疲勞,飄進了村口,在鋪滿霞光的小河邊洗手、凈臉;路過的小伙子,瞬時被絆住了腳步,呆呆的注視著這夕陽下的、美麗剪影;牛羊馱著夕陽,“咩咩”“哞哞”的叫著,爭先恐后地涌進巷口……接著,各家各戶的碗筷聲,聲聲入耳;有收音機的人家里,傳出了劉蘭芳那繪聲繪色、扣人心弦的《楊家將》……
雨天的清晨,炊煙從瓦面的煙囪,緩慢升起,一縷縷青煙氤氳在瓦縫里,然后隨風攜雨,融入迷朦的雨霧里。
炊維系著我們兒時的快樂。每逢村里放露天電影時,我們總是興奮得像一群出籠的小鳥。放晚學了,一出校門口,便能遠遠望見人家或自家屋頂上的炊煙,如極柔情的化朵,在天空開放。那炊煙,混了柴草香飯菜香,再遠,也能燦亮了我們的眼睛和心田,芬芳著我們的味蕾。《洪湖赤衛(wèi)隊》《小兵和嘎》等電影,伴隨著故鄉(xiāng)的炊煙,永遠儲存在了記憶里。
炊煙,是一聲聲深情的呼喚,是一縷縷飯菜的香甜。飯熟了,在夕光薄嵐里,母親默默地守望著。或喊一聲我們的乳名:“回家吃飯了——”。母親們那特有的音韻,分外地溫柔、甜軟。我們便停止了各種童年時的游戲,一路蹦跳著雀躍著,踏著暮色奔回家。因為,桌子上總有熱氣騰騰的飯菜,溢著誘人的香。
多年后,在一所師院偌大的圖書館里,當讀到臺灣詩人余光中的那首《呼喚》備感心動、親切,心靈深處的那縷炊煙,立即被激活。“就像小時候/在屋后那一片菜花田里/一直玩到天黑/太陽下山,汗已吹冷/總似乎聽見,遠遠/母親喊我/吃晚飯的聲音”。
故鄉(xiāng)的炊煙,清晨,釣起一輪紅日;黃昏,托來一彎明月。這千百年來鄉(xiāng)村特有的標志性風景,是一首無字有情的歌,是一只無聲有弦的琴。歌唱著悠悠的歲月,彈奏著樸實的溫暖。他是我們永遠的精神家園,激勵著我們在生命之旅上默默前行。
裊裊炊煙,因家而生,因家而暖;是鄉(xiāng)村的靈魂,是人生的拂塵,是母親和故鄉(xiāng)的象征。它像一根青色的絲帶,一頭飄搖在故鄉(xiāng)的上空,一頭系在走出了故鄉(xiāng)的、兒女的心上,生根成樹,永遠……
(編輯 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