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證制度對跨境消費行為的影響研究

李 鵬，張進暉

(華南師范大學地理科學學院，廣東廣州510631)

在全球流動性增強的背景下，跨境的消費行為已經(jīng)極大改變了人們的日常生活空間規(guī)律．中國的香港與深圳之間存在著世界范圍內(nèi)最頻繁的跨界行為，并形成了一個跨界都會區(qū)［1-4］．2003年以個人游為標志的內(nèi)地赴港簽證制度的變化是港深間跨界事件的起點，并引起了諸多關注［5-7］．2009年4月正式施行的深圳居民一年多次往返香港的個人旅游簽證制度將對粵港澳一體化的進程產(chǎn)生重要作用．空間行為研究是地理學研究對象傳統(tǒng)領域［8］．宋國惠［9］分析了內(nèi)地訪港游客的基本特征、消費行為特征與人文特征之間的相關分析、出游方式，總結(jié)了內(nèi)地居民訪港旅游特點和發(fā)展趨勢．“個人游”計劃對旅游者行為的影響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訪問澳門的次數(shù)和人均消費上，個人旅游者對比團隊游客更多［10］．香港的實證研究表明，自由行游客在消費方面主要面向的是香港的時尚產(chǎn)品，購物時十分關注貨品的價格和尺碼合適度;來自北京、上海、廣州和深圳的個人旅游者之間表現(xiàn)出明顯差異［11］．對香港居民和大陸游客的顧客感知價值研究中發(fā)現(xiàn)，對風險的感知、產(chǎn)品質(zhì)量及價格是影響大陸游客感知價值最大的因素，影響香港居民感知價值最大的因素則是產(chǎn)品質(zhì)量和服務質(zhì)量［12］．

綜上所述，既往的研究對大陸游客赴港購物的關注較多，尤其偏向于對其決策行為的研究，而對大陸游客赴港旅游的空間行為規(guī)律缺乏必要的關注．消費已經(jīng)取代觀光成為大陸游客赴港旅游的重要目的，尤其對于深圳、廣州的城市居民，赴港進行跨境消費已經(jīng)成為普遍的現(xiàn)象．2009年深圳一年多次往返香港簽注制度的實施究竟會對深圳城市居民的跨境消費行為帶來什么影響?一年多次往返香港的簽注政策到底是否值得推廣?這些都是香港社會各界乃至中央政府關注的焦點問題．本文正是在這一政策背景下，對深圳市居民赴港消費的空間行為開展研究．

1 研究設計

1．1 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問卷抽樣調(diào)查的方法．深圳市的一年多次簽證只限深圳本地戶口的居民辦理．本研究的重點是對比持不同簽證的深圳居民訪港消費行為的差異．調(diào)查的問題主要包括訪港的頻率、停留時間、行程安排和消費情況等4個方面．為了確保問卷編制的有效性，在2012年1月份通過8人次的問卷預調(diào)查，對問卷的問題設置及選項進行了調(diào)整，隨后再開始正式的問卷調(diào)查．

根據(jù)香港個人游的網(wǎng)絡攻略和問卷預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在訪港的行程安排中設置了維多利亞港、海洋公園、皇后像廣場、蘭桂坊、香港公園、金紫荊廣場/會展中心、跑馬地馬場、太平山頂、淺水灣、星光大道、九龍寨城公園、黃大仙祠、青馬大橋、香港迪士尼樂園、寶蓮禪寺、天壇大佛、昂坪、上水廣場、屯門市廣場、沙田新城市廣場、九龍?zhí)?、青衣城、香港國際機、場翔天廊、東薈城、深水埗、旺角、油麻地、紅磡、尖沙咀、上環(huán)/西環(huán)、中環(huán)、金鐘(太古廣場)、灣仔(太原街玩具街)、銅鑼灣(名店坊/時代廣場)、赤柱市集及其他共37個選項．在訪港消費情況調(diào)查中設置了電子產(chǎn)品、珠寶、衣履、嬰幼、玩具、護理、食品、清潔、家具、住宿、旅游、文書、餐飲、醫(yī)療、娛樂、交通、通信及其他共18個選項．最后，還調(diào)查了抽樣對象的性別、年齡、個人月收入、職業(yè)以及所持簽注類型等信息．

1．2 研究樣本的獲取

抽樣問卷調(diào)查以羅湖口岸、皇崗口岸、福田口岸為調(diào)查地點，調(diào)查對象是剛剛結(jié)束訪港，通過口岸返回內(nèi)地的個人旅游者．只選取在深圳工作、居住的人群作為問卷調(diào)查的對象．在2012年3月2日—3月15日為期2周的時間內(nèi)，采用隨機抽樣的方式共回收了245份問卷，其中有效問卷231份，有效率為94．29%．本次問卷抽樣樣本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以女性數(shù)量稍多(55．0%);在年齡上以18～40歲的中青年為主(84．8%);在個人月收入方面，以3 000元以下人群(57．1%)為主;在職業(yè)方面以學生(35．9%)以及外企私企人員(22．1%)為主;游客所持有的簽證方面有52．4%的抽樣對象持有一年多次簽證，與個人旅游的其他簽注的數(shù)量相若．所有樣本信息基本符合目前深圳居民訪港個人旅游者的總體特征，而持一年多次旅游簽證的樣本與持其他類型簽證樣本的比例相當，也為本研究的對比分析提供了基礎．

表1 深圳居民赴港旅游抽樣的描述性統(tǒng)計(N=231)Table 1 Description of survey respondents(N=231)%

2 結(jié)果與分析

2．1 訪港行為日?；?/h3>

深圳居民中持一年多次簽證的個人旅游者的訪港次數(shù)高于持其他旅游簽證的旅游者，同時，持一年多次簽證旅游者的訪港時間有所下降．根據(jù)問卷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圖1)，持一年多次簽證、其他簽證的深圳居民每周訪港的比例分別為54．6%和27．2%．可見，一年多次旅游簽證的政策實施后，對深圳居民訪港的行為有較明顯的促進作用．在訪港停留時間方面，持一年多次簽證的居民選擇當天往返的比例高達85．1%，高于持其他旅游簽證類型的居民(67．4%)．可見，深港一體化已經(jīng)使得深圳居民訪問香港變得“日?；?，當天往返已經(jīng)成為大部分深圳市民訪問香港的慣常模式，一年多次簽證的推行將進一步增強深圳居民“日?；痹L港的行為模式．

圖1 持不同旅游簽證深圳居民訪港頻次、停留時間Figure 1 Frequency and days of visiting Hong Kong for different Exit-Entry Permit Shenzhen citizens

2．2 旅游行程重心北移

在訪港的行程安排上，持有一年多次簽證的深圳居民在香港旅游的行程安排上傾向于選擇香港新界臨近深圳市的場所．按照香港的不同區(qū)域進行比較發(fā)現(xiàn)，持不同旅游簽證類型的深圳居民對油尖旺、中環(huán)、灣仔等知名購物中心的忠誠度都很高，比如不同類型的簽證游客對油尖旺的到訪率都超過了75%．持一年多次簽證的深圳居民對新界多個地點的到訪率都超過了持其他旅游簽證類型的深圳居民，持一年多次簽證的深圳居民行程安排中，分別有36．4%、39．7%、20．1%和 8．3% 選擇了靠近深圳的上水廣場、沙田新城市廣場、屯門市廣場和元朗，而持其他簽證的個人旅游者中分別只有20．9%、29．1%、7．2%和 5．5% 在行程中到訪過這 4 個地區(qū)．另外，在九龍、港島和離島的到訪率方面，持一年多次簽證深圳居民全部低于持其他簽證類型的深圳居民．其原因在于，九龍、港島和離島涉及到較多傳統(tǒng)的觀光型旅游點，持一年多次簽證的深圳居民多次訪港基本不會重復前往這些旅游點，導致其對香港傳統(tǒng)旅游點的到訪率明顯低于持其他旅游簽證類型的深圳居民．

在購物點的選擇上，持不同簽證類型深圳居民仍熱衷于傳統(tǒng)的購物熱點地區(qū)(油尖旺、中環(huán)灣仔)，持一年多次簽證深圳居民更多選擇了位于新界的新生購物場所，如沙田、上水、屯門和元朗．原因之一是持一年多次簽證的深圳居民的逛街購物傾向更加明顯，他們會有意規(guī)避傳統(tǒng)購物地點由于游客眾多而引致的擁擠問題，前往非旅游熱點的購物場所;另一個原因在于新界這4個地點與深圳之間的交通便利性程度最高，尤其是上水廣場，它是香港最靠近深圳的新市鎮(zhèn)，深圳居民使用東鐵線從羅湖口岸出發(fā)在10分鐘之內(nèi)即可到達．在持不同簽證類型居民到訪率的對比中可以看到，持一年多次簽證個人旅游者選擇上水廣場的比例遠高于其他簽證旅游者．從持其他簽證游客方面來看，因為簽證機會的限制，他們會更加傾向于選擇全面的旅游線路，要兼顧觀光點和購物點，這就導致在有限時間的情況下只能選擇最知名的旅游點，在這種情況下同屬購物功能的新界地區(qū)不知名的購物點就很難進入到他們緊張的行程安排之中．總之，一年多次簽證的實施使得深圳居民在購物需求的引導下更多選擇了新界地區(qū)的新生購物場所作為其訪港地點，并導致整個行程重心向北遷移．

2．3 行程的購物傾向更加明顯，并由中心商業(yè)區(qū)向次級商業(yè)區(qū)擴散

購物是大陸游客赴港旅游最重要的消費活動之一．深圳居民對香港購物環(huán)境比其他大陸游客熟悉，到香港購物已經(jīng)成為深圳居民日常化的生活行為．根據(jù)本次問卷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圖2)，持一年多次簽證的深圳居民選擇排名前5位的地點分別是油尖旺(77．7%)、中環(huán)灣仔(43．0%)、新維多利亞港(39．7%)、沙田(39．7%)和上水(36．4%)，而持其他旅游簽證的游客選擇排名前五的地點是油尖旺(78．2%)、新維多利亞港(53．6%)、中環(huán)灣仔(50．9%)、海洋公園(36．4%)和沙田(29．1%)．油尖旺、中環(huán)灣仔、新維多利亞港和沙田等4個地點是持不同旅游簽證深圳居民經(jīng)常訪問的地點，不同之處在于，上水被持一年多次旅游簽證的居民列入選擇最多的地點之一，而持其他旅游簽證的深圳居民則將海洋公園列入選擇最多的地點之一．除此之外，持一年多次旅游簽證深圳居民在黃大仙祠、山頂公園、海洋公園、寶蓮禪寺/天壇大佛/昂坪、迪士尼樂園這5個地點的選擇也比持其他簽證的深圳居民少．這一差別清楚表明持一年多次簽證深圳居民對購物點的傾向要比持其他簽證的深圳居民更加明確．持有一年多次旅游簽證的居民對觀光點，尤其是近幾年新興的旅游景點(例如迪士尼樂園和昂坪360)的興趣明顯低于其他簽證游客，對購物點的興趣與選擇明顯高于其他簽證游客．畢竟，在自然環(huán)境上，香港并無獨特的旅游資源;在人文環(huán)境上，香港與同屬華人社會的內(nèi)地相差不大，而且深港兩地的文化具有極高的相似性．因此無論是環(huán)境還是感知差異上，都難讓深圳游客產(chǎn)生觀光動機．

另一方面，持一年多次簽證深圳居民對購物地點的選擇從高度集中擴散到更多新的購物地點，如上水廣場、沙田新城市廣場、屯門市廣場．這一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與深圳居民消費模式的改變有關，深圳居民享有一年多次前往香港的通關便利權利之后，明顯增加了他們訪港的頻率，在這一過程中，其購物消費日益日?；滟徫锵M的對象也從最初的奢侈品、高端商品轉(zhuǎn)變成了日用品等消費品，在消費模式改變的情況下，深圳居民不再愿意選擇游客密集的香港商業(yè)中心地段，如油尖旺、中環(huán)灣仔等地，而是選擇元朗、屯門、沙田這些次級商業(yè)中心，因為在這些地方也能買到他們需要的日用品，而且交通通達性更優(yōu)越．反映出深港一體化的進程有助于緩解內(nèi)地居民前往香港一擲千金的消費習慣，有助于緩解內(nèi)地游客對香港奢侈品市場的沖擊，創(chuàng)造更加穩(wěn)定的消費環(huán)境．

圖2 持不同旅游簽證深圳居民消費場所分布Figure 2 The distribution of concumption for different Exit-Entry Permit Shenzhen citizens

2．4 旅游單次消費額明顯減少，消費對象基本不變

一年多次簽證政策的實施使得深圳居民單次訪港的消費明顯下降．根據(jù)本次調(diào)查結(jié)果(表2)，持一年多次旅游簽證深圳居民單次訪港的平均消費為8 140元，而持其他旅游簽證深圳居民的單次訪港平均消費為15 276元．可見，一年多次簽證政策的實施使得深圳居民單次訪港的消費水平明顯下降．享有多次往返香港便利的居民在心理上對于訪港更加隨意，一旦有消費動機即可前往香港完成，而不需要將這些動機積累至某種程度后再在同一次赴港旅游中去完成．相比之下，持有其他旅游簽證游客因為辦理旅游簽證帶來的心理約束，會更傾向于采取某種“積壓式”的方式完成香港旅游行為的決策，而在這種行為模式下，往往會疊加多重的消費目的，并且在單次訪港經(jīng)歷中伴隨著較高額的消費水平．

表2 持不同旅游簽證深圳居民單次訪港消費門類及金額Table 2 The products and expenditure per visiting for different Exit-Entry Permit Shenzhen citizens

在消費結(jié)構(gòu)方面，持不同旅游簽證的深圳居民并未表現(xiàn)出明顯差異．本次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表2)，在單次訪港消費排名前5位的種類為電子、珠寶、衣履、嬰幼和玩具等．從傳統(tǒng)的旅游六要素分析，除購物之外的吃、住、行、游、娛等5個方面的消費水平都非常低，其中，持一年多次(其他)旅游簽證居民在吃、住、行、游、娛等5個方面的消費只占總消費的13．5%(19%)．值得注意的是，持一年多次旅游簽證在傳統(tǒng)旅游的5個要素方面的消費比持其他旅游簽證的深圳居民還要更低，這主要是因為當天往返香港已經(jīng)成為持一年多次簽證深圳居民的慣常行為，這極大降低了他們在住宿方面的消費．從某種意義上講，一年多次簽證制度已經(jīng)將深圳居民訪港行為轉(zhuǎn)變?yōu)橥腔膬?nèi)部休閑行為．

3 結(jié)論

本文通過對持有一年多次簽注和持有其他簽注的深圳居民赴港消費空間行為的對比發(fā)現(xiàn)，簽注制度對跨境消費者的空間行為產(chǎn)生顯著的影響．

深圳居民赴港旅游一年多次簽注政策是促進港深一體化的重要舉措，并不會必然導致香港容量被突破的危險．當赴港旅游權利不再稀缺之時，游客的旅游性質(zhì)將從“觀光”向“日常消費”轉(zhuǎn)變，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游客理性回避游客擁擠的熱門旅游點和中心消費場所，并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香港消費場所更加均衡的發(fā)展．鑒于本次研究問卷抽樣人數(shù)的限制，有可能影響到結(jié)論的準確性．因此，本研究的結(jié)論只能算是拋磚引玉．新的簽注政策對內(nèi)地居民赴港行為的具體影響，還有待更多的實證研究共同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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