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華
通遼職業(yè)學院,內(nèi)蒙古通遼028000
作為“西游”題材作品最早的書面記載材料——《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雖文字簡略、內(nèi)容粗糙、篇幅較小,且邏輯嚴謹度不夠,但這絲毫不影響它在“西游”故事作品發(fā)展的道路上的重要作用。它開創(chuàng)了“西游”題材故事的新局面,把“西游”故事領入到書面文學的隊伍之中,確立了“西游”故事的大致框架,主要人物的形象也大都在此出現(xiàn),這部作品直接影響到了雜劇《西游記》的創(chuàng)作,并讓讀者看到了小說《西游記》的雛形,為“西游”題材作品的發(fā)展與最終成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有著極大的文學價值。
作為“西游”題材故事的主角唐玄奘,其“西域取經(jīng),不畏艱險”的故事,從唐代以來,就一直在流傳。宋元時期或是晚唐五代時期,“西游”故事在經(jīng)歷了上百年的歲月變遷后,被以“講唱”、“話本”的形式展示給世人,使說話人用來演出,并最終被記錄為《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從而使西游題材故事,第一次被整理成書面文字,“西游”題材故事書面文學的源頭由此開始。
《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的總字數(shù)約為一萬六千多字,篇幅較為短小,文字略顯粗糙,內(nèi)容也較為簡略,由于時間的問題,流傳至今的也只剩下部分內(nèi)容片段,但這個以詩話的形式記錄下來的版本,內(nèi)容卻是相當豐富。從保存下來的“行程遇猴行者第二”這一節(jié)開始,又逐步敘述了“入大梵天王宮,入香山寺,過獅子林及樹人國,過長坑大蛇嶺處,入九龍池處,遇深沙神,入鬼子母處,經(jīng)過女人國處,入王母池之處,入沉香國處,入波羅國處,入優(yōu)缽羅國處,入竺國渡海處,轉至香林寺受《心經(jīng)》本,到陜西王長者妻殺兒處”[1]等等,在這十幾處的描寫中,已經(jīng)具備了一些神魔、奇幻色彩。十幾處的記錄被分為三段,雖然結構簡單、內(nèi)容簡略,但已經(jīng)具備了“西游”故事的雛形,后來的“西游”題材小說都是在此基礎上繼承發(fā)展起來的。
《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在成為了“西游”故事書面文學的源頭的同時,還對人物、事件的描寫賦予了神魔、奇幻的色彩,已經(jīng)構成了“西游記”的基本輪廓,主要的人物形象在此也大致產(chǎn)生。
《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已經(jīng)具備了《西游記》的基本框架,雖然人馬的構成還不完整,但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孫悟空”和“沙和尚”的雛形,根據(jù)相關情節(jié)的對照,不難發(fā)現(xiàn),詩話中的“白衣秀才”便是之后作品中“孫悟空”形象的前身,但在此中他僅處次要位置,唐僧是毋庸置疑的主角。沙和尚在此作品的描寫中,并沒有加入到取經(jīng)的隊伍之中,但這一形象的首次出現(xiàn),對于“西游”故事取經(jīng)人馬的最終確立,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師徒四人的形象,在《大唐三藏取經(jīng)說話》中已出現(xiàn)三人,唯有豬八戒的形象還沒有露面。
作品中在“行程遇猴行者第二”中,有這樣一段描寫:“行經(jīng)一國已來,偶于一日午時,見一白衣秀才從正東而來,便揖和尚:‘萬福,萬福!和尚今往何處?莫不是再往西天取經(jīng)否?’”[2]。此處的“白衣秀才”便是后來《西游記》中孫悟空的前身。此中他自稱是:“花果山紫云洞八萬四千銅頭鐵額獼猴王”,并且說明了來意:“我今來助和尚取經(jīng)。此去百萬程途,經(jīng)過三十六國,多有禍難之處?!盵3]在這里“白衣秀才”的作用是幫助法師西天取經(jīng)、降妖除魔,此時的“白衣秀才”雖說已經(jīng)具備了“孫悟空”的雛形,但不同的是,它在這里只是以一個配角的身份出現(xiàn)。它的作用就是保護法師的順利取經(jīng)。雖說是配角,但他的形象的塑造,對《西游記》雜劇中“通天大圣”這一形象的塑造有著深遠的影響。通天大圣在猴行者的基礎上,將其善于變化、善于斗爭等特性進一步演繹神化,使其具備了變化萬千、吞云吐霧、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等種種能力。從《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開始,猴子的形象便與取經(jīng)故事結合在了一起,成為取經(jīng)隊伍中的重要一員。
《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中的第八回,雖然有缺省的部分,但從存留存下來的內(nèi)容可以看出,這一回中出現(xiàn)了“深沙神”,此中的“深沙神”便是后來“沙和尚”的前身。在流傳了上百年的取經(jīng)故事中,“沙和尚”的形象在此第一次出現(xiàn)。他曾自述:“項下是和尚兩度被我吃你,袋得枯骨在此。”[4]此節(jié)末尾的“深沙神”所說的詩句中也這樣寫道:“一墮深沙五百春,渾家眷屬受災殃。金橋手托從師過,乞薦幽神化卻身?!盵5]由此可以看出,他是因為犯了錯誤而被懲罰在此的,他頸上所帶的物品既是由骷髏穿連制作而成的?!段饔斡洝冯s劇中對于沙和尚的形象是這樣描寫的:“小圣非是妖怪,乃玉皇殿前卷簾大將軍。帶酒思凡,罰在此河,推沙受罪”,“有一僧人,發(fā)愿要去西天取經(jīng)。你怎么能勾過得我這沙河區(qū)!那廝九世為僧,被我吃他九遭,九個骷髏尚在我的脖頸上?!盵6](P448)這樣看來,《西游記》雜劇中的沙和尚的形象是在《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中的“深沙神”的基礎上進一步發(fā)展、演變而來的?!吧澈蜕小钡那吧怼吧钌成瘛钡某霈F(xiàn),雖然只是作為取經(jīng)路上的“一難”,在《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中也沒有被唐僧收為弟子,也沒有加入到取經(jīng)的隊伍之中,但他的出現(xiàn)為后來取經(jīng)隊伍的最終形成打下了基礎,提供了可以借鑒的依據(jù)。
這些人物形象的出現(xiàn),雖然在描寫方面還比較簡單,但基本框架已經(jīng)構成,為后來的作品奠定了基礎,作品中對于人物行為的一些略帶夸張的表現(xiàn)方式,也為后來的作品鎖定了一個神魔化的基調(diào)。
王國維在他所撰寫的《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跋》中有這樣一段記載:“卷末有‘中瓦子張家印’款一行,中瓦子為宋臨安街名,倡優(yōu)劇場之所也。吳自牧《夢梁錄》卷十九云:‘杭州之瓦舍,內(nèi)外合計有十七處,如清泠橋熙春樓下謂之南瓦子,市南坊北三元樓前謂之中瓦子。’又卷十五:‘鋪席門保佑坊前張官人經(jīng)史子文籍鋪,其次即為中瓦子前諸鋪’。此云:‘中瓦子張家印’,蓋即《夢梁錄》之張官人經(jīng)史子文籍鋪。南宋臨安書肆,若太廟前尹家,太學前陸家、鞔鼓橋陳家,所刊書籍,世多知之,中瓦子張家,惟此一見而已?!盵7]
從這段記載中,可以看出,《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出現(xiàn)于南宋時期,是以“話本”、“講本”的形式向廣大市民階層講述這個“西游”題材故事,它的用途是寺院“俗講”的底本[8],所以在作品中,它更重要的是想對佛教思想的一種宣揚,通過化解世間的一些艱難險阻以及敘述如何降伏妖魔鬼怪的過程等,來宣揚佛法無邊的思想,此時唐僧所起到的作用就相當于一個傳教士,通過他取經(jīng)的這條主線,貫穿全文,描寫取經(jīng)途中的艱難險阻,以及對于這些艱難險阻是如何化解的,給人們灌輸佛法力量的無邊,讓人們在思想上信奉佛法。
《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中,唐玄奘出身平凡,他的本身沒有任何神化色彩、神魔色彩的光環(huán),他只是一心修煉,是個虔誠的佛徒,忠誠的佛教宣揚者。“白衣秀才”雖然擔當起了保護工作,也精通一些法術,能夠化解一些困難,但這些是相對次要的,作品將宣揚佛法力量放在了首要的位置。如:在“入大梵天王宮第三”這節(jié)中有這樣一處描寫,天王曰:“有難之處,遙指天宮大叫‘天王’一聲,當有救用”;[9]到了“過長坑大蛇嶺處第六”繼續(xù)描寫到:“行次至火類坳白虎精。前去遇一大坑,四門陡黑,雷聲喊喊,進步不得。法師當把金镮杖遙指天宮,大叫:‘天王救難!’忽然杖上起五里毫光,射破長坑,須臾便過”[10];以及后來的“又忽遇一道野火連天,大生煙焰,行去不得。遂將缽盂一照,叫‘天王’一聲,當下火滅,七人便過此坳”[11],可以看出,這幾處敘述正好是對應的描寫。唐玄奘在取經(jīng)的路上,所遇到的真正棘手的問題,解決的方法不是依靠一路上擔起保護作用的“白衣秀才”(孫悟空),也不是依靠他自己,而是依靠“佛法”的力量解決的。再如:“入香山寺第四”,這節(jié)中的描寫:“大小虵兒見法師七人前來,其蛇盡皆避路,閉目低頭,人過一無所傷”[12]、“過獅子林及樹人國第五”中,“只見麒麟迅速,獅子崢嶸,擺尾搖頭,出林迎接;口銜香花,皆來供養(yǎng)”[13],以及第八回中的深沙神,聽了勸說之后,“合掌謝恩,伏蒙慈照”,并“金橋手托”讓他們師徒過來此關,從這幾處的描寫中可以看出,作品中把佛法的力量形容得是無盡的、無所不能的,它能夠感化、說服惡魔,也能夠克服一切艱難險阻。這些對于“佛法無邊”的宣揚以及他們對“佛的虔誠”的態(tài)度,讓我們感受到了《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在富有神魔色彩的同時,要表達的是對佛教思想的宣揚。是想讓人們感受到佛法力量的強大、無所不能,想讓人們通過此作品的敘述,信奉佛教,找到精神的寄托。
《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由于它在當時的政治用途,所以在作品中有著明顯的宣揚佛教的思想,宣揚“佛光普照”,這種較為明顯的思想傾向,在之后的“西游”題材作品中,逐漸被人們摒棄。取而代之的是出現(xiàn)了一定的“滑稽”、“幽默”的風格,漸漸地開始帶有了一些娛樂的色彩,審美意識開始逐步發(fā)生一定的變化。
縱觀“西游”故事發(fā)展的全過程,《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使“西游”故事由口頭傳承變?yōu)榱擞形淖钟涗浀陌姹?,不僅開創(chuàng)了“西游”題材故事的新局面,把“西游”故事領入到書面文學的隊伍之中,更重要的是確立了“西游”故事的大致框架。在人物、情節(jié)和故事的主題等方面,成為“西游”故事的主要藍本,在文學史上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有著極大的文學價值。
[注 釋]
①引自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
②引自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
③引自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
④引自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
⑤引自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
⑥引自王季思.全元戲曲[M],北京,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2,第三卷,P448.
⑦王國維.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跋.
⑧李時人.西游記考證,浙江古籍出版,1991.
⑨引自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
⑩引自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
?引自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
?引自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
?引自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
[1]胡適.西游記考證[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8.
[2]王季思.全元戲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2.
[3]楊景賢.西游記雜劇[M].北京:中華書局,1959.
[4]齊玉焜.中國古代小說演變史[M].蘭州:敦煌文藝出版社,2007.
[5]李時人.西游記考論[M].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
[6]李時人.西游記版本敘略[M].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
[7]無名氏.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M].宋刊本.
[8]張錦池.西游記考論[M].黑龍江: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7.
[9]張大新.西游記創(chuàng)作進程中的重要里程碑[M].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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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肖良.淺議唐僧形象的演變[J].十堰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0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