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經濟時代大學使命的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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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津市教育科學研究院，天津 300191；2.河南省南陽市第十六小學，河南 南陽 473000）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高等教育大眾化、市場化改革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但同時也面臨許多難題。我們已經從農業(yè)社會轉為工業(yè)社會，如今，又正從工業(yè)社會轉向知識型社會。面對這個充滿挑戰(zhàn)、機遇和變革的時代，我國的大學應該如何作出反應呢？遍布全國的大學星羅棋布、異彩紛呈，因而對時代變化的反應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風格迥異。然而，多數(shù)大學進行的改革僅僅停留在實用的層面，更有一些大學熱衷于“跑項目”、“升格”求發(fā)展，幾乎沒有考慮到大學使命轉變這一更深層次的變革，而這個瞬息萬變的世界呼喚的正是這種深層次的變革。西班牙學者奧爾特加（Ortega Y Gasset）曾說：“在一個機構的確切使命尚未確定之前，它是不能完全按照常規(guī)做法建立的。”［1］大學有責任走一條變革之路，而不是僅僅跟隨改革。大學的使命在悄然轉型以迎接知識時代的挑戰(zhàn)。

一、大學使命的概念及其意義

1.大學使命的概念

使命是社會及人們對社會組織的主觀期待與賦予，是人們認定社會組織所必須承載的社會責任，亦是人們明確表達社會組織所應有的價值判斷、價值選擇及價值追求，使命通過社會組織的宗旨、目標及理想來具體體現(xiàn)和表達。無論何種社會組織，都應該有其自己的使命，并依據(jù)使命來確定其目標和組織。使命決定了一個社會組織應該做事情的方向和責任，也就是說，哪些事情應該去做，哪些事情不應該去做。對社會組織而言，使命的作用具有定性、定向和定職的作用，組織的社會地位越重要，對其使命的確定也越重要。

2.大學使命的意義

大學是極其重要的社會組織，理應有自己明確的使命，并在使命的激勵下采取有理性之行動?；诖髮W組織的本質性質及其特征，大學使命的內涵可以界定為：人們對大學這一特殊的學術組織所必須承載的社會責任的一種期待和確定，是人們對大學應有的追求、價值的判斷及選擇的期待和追求，具體體現(xiàn)為大學組織的理念、理想、宗旨和責任。大學使命是人們對大學這樣的特殊的學術組織在復雜的社會環(huán)境下應該是什么的深刻的思考和價值判斷。在確定使命理念的基礎上，大學應確定具體的組織目標和任務，以及管理學校的結構和運行方式。盡管從理論上來講，大學使命應該伴隨著大學的創(chuàng)建與生俱來，但是它卻隨著大學的發(fā)展在實踐中逐步完善，進而把握大學的方向性，引導大學不斷豐富和完善。

從哲學的角度來探討大學使命，高等教育學界通常認同以下兩種哲學觀：第一，認識論哲學觀，這種觀點認為大學應崇尚理性、追求真理和學術自由的精神，大學必須專注于對真理和知識探究的使命?；谡J識論哲學，大學無疑是推崇學術自由以保證其知識的探究與創(chuàng)新。然而，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對大學使命進行全面的審視，大學不僅僅肩負著知識探究和創(chuàng)新，還肩負著培養(yǎng)人才和服務社會的使命。社會越發(fā)展，大學的社會性越強。第二，政治論哲學觀，這種哲學觀認為，人們對深奧知識的探索并不是由于對知識的好奇和知識的本身，而是知識對于社會、人類以及國家有著深遠的影響，因此，面對社會的變化，大學應該作出迅速和積極反應，通過培養(yǎng)人才、科學研究以及服務社會擔當起促進社會良性發(fā)展的責任。［2］

關于大學使命的意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見解和闡述。西班牙著名思想家奧爾托加·加塞特認為要弄清大學使命的意義，首先應該直接明確地回答大學是什么、大學應該干什么。他還認為，大學應該重新認識使命，使其發(fā)揮應有的作用。［1］英國著名的高等教育史學家哈羅德·珀金認為，大學的使命往往和過去的希望、抱負和價值觀一脈相傳，因此，應該從大學抱負和價值觀的角度來理解大學使命的意義。［3］關于大學何以出眾這個問題，英國著名教授格里艾姆·哈珀經過對美英及澳大利亞等國多所著名大學十年的潛心研究，認為大學的出色不在于教學的優(yōu)秀、學術水平的高深、校園的漂亮及建筑的古老和優(yōu)美，而在于大學的理想和使命。“正是理想使一所學術機構成為一所大學，而唯有堅守理想，一所大學才能成為一所偉大的大學。所謂大學的理想就是大學使命的一種以大學價值追求和美好向往為表現(xiàn)方式的具體反映”。［4］

總之，大學使命的意義有以下幾點：（1）大學使命是大學組織屬性的體現(xiàn)，反映了大學理想、價值取向、學術追求和道德準則；（2）大學使命體現(xiàn)了大學的定位和發(fā)展方向；（3)大學使命是制定大學目標和指導大學辦學的出發(fā)點，是大學的行動指南；（4）大學使命使大學具有強烈的使命感、歷史感和責任感，使大學富有凝聚力，朝著共同的組織目標運行。

二、為何在知識經濟時代呼吁大學使命轉型

上文對大學使命的概念和意義進行了闡述，從理論及現(xiàn)實兩個價值層面對“什么是大學使命”、“大學使命對大學有何意義”已經作了基本回答。很有必要進一步討論在知識經濟時代為何呼吁大學使命轉型。

1.社會對文化理性的侵蝕導致大學使命難以對人才培養(yǎng)之崇真、向善、求美的堅守

目前，大學存在著官本位、學術不端及媚權、媚錢、媚俗的文化現(xiàn)象，昔日人們心中至高無上的以追求真理、塑造人格、發(fā)展知識為己任的神圣象牙塔，已經被社會侵蝕得體無完膚，留下許多被社會詬病的問題。復旦大學校長楊玉良院士認為現(xiàn)今的大學“出現(xiàn)了一種相對來說比較廣泛的精神虛脫”，“很多大學在莫名其妙的鬧哄哄中降低了大學的高雅性”。［5］如果任憑社會上拜金主義、庸俗媚俗之風對大學文化進行侵蝕的話，大學墮落的不僅僅是高雅性。

奧爾托加認為大學有文化傳授、專業(yè)教學、科學研究和新科學家培養(yǎng)這幾項功能。文化是大學的生命信仰，是大學生命中重要部分，大學缺乏文化的生活是有缺陷的生活，是遭到破壞的生活。人才培養(yǎng)不僅涉及知識和能力，還包括人格精神養(yǎng)成、理想信仰之形成。

2.大學使命的轉型對依法治校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1）依法治校的前提是應清楚大學的屬性及發(fā)展方向，即大學的組織性質以及未來走向。大學使命的轉型在于明確大學在知識經濟時代大學社會責任、辦學方向和以往社會的異同，使新的大學使命指引大學的發(fā)展方向。

（2）大學往往難以變革，原因是一方面大學自身結構過于復雜，另一方面則是歷史上形成的對傳統(tǒng)理念的抵制。因此，大學之變革，應從信念和使命的更新和轉型開始。伯頓·克拉克認為高等教育是由工作、信念和權力三大要素構成的系統(tǒng)。美國對院校文化的研究表明：一些名氣和規(guī)模并不大的院校之所以能夠發(fā)展到世界的頂級高校，原因在于他們能夠形成強烈的自我信念和使命。大學教師大多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他們具有獨立的思維和見解，具有獨立的人格，不僅需要一些規(guī)章措施約束和規(guī)范，更為重要的是他們需要接受共同認可的信念和大學使命。因此，大學在知識經濟時代需要通過大學使命轉型來形成所有成員的共同信念，以形成大學的凝聚力。

三、大學使命的當代轉型

在當代知識經濟背景下，形成于19世紀末的“高等教育三使命”說：即培養(yǎng)人才、科學研究和服務社會，顯然難以指導當今高等教育實踐。盡管后來的學者對高等教育使命有不同的詮釋，似乎沒有更權威的解釋,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依稀可辨大學使命的悄然轉型。

1.促進個體創(chuàng)新能力的發(fā)展

大學除了能夠提供傳統(tǒng)的學術和專業(yè)領域的正規(guī)教育以外，還能夠在學生成長過程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雖然大多數(shù)人把正規(guī)教育看作是榮耀一生的“入場券”，但是大學教育時期是一個充滿挑戰(zhàn)、求知、發(fā)現(xiàn)的時期，是一個智力發(fā)展的時期，通過拓展教室和課程之外的復雜的社會經驗，為學生今后的生活作必要的準備。現(xiàn)代大學教育傳統(tǒng)使命的轉變應該是開發(fā)人類的潛能。大學教育有許多目的：批判性的思維、交流技能、判斷的能力和道德的培養(yǎng)。大學應該開發(fā)人的潛能而不能僅僅注重選拔，大學教育的價值遠在課程之上，它背后是大學所提供的豐富智力資源和機會。大學中所有的成員，無論是學生、教師還是員工，都是學習者，社會的、技術的和理論上的挑戰(zhàn)刺激著高等教育使命的根本轉變，使更多的交互性學習成為可能，大學應該給予學生質疑知識，甚至是創(chuàng)造知識的能力?？梢?，“人的發(fā)展”這一傳統(tǒng)使命有了現(xiàn)代的意蘊。

2．學術和科研在于跨學科之間的合理平衡

洪堡提出的“科學和教學相統(tǒng)一”目的是由“科學而達至修養(yǎng)”，大學研究的是“能夠統(tǒng)領一切學科，關于世上萬般現(xiàn)象、知識的最終歸屬”，即基礎學科，與任何目的功利無關。［6］事實上，柏林大學踐行了“科學研究”使命之后，極大地增加了國家的實力。隨著知識和國家實力之間的聯(lián)系進一步被彰顯，科學研究也從基礎研究拓展到應用研究和技術開發(fā)。進入知識社會，全球化競爭加劇，國家政府也努力在知識創(chuàng)新和國家目標之間架起橋梁。

學術是發(fā)現(xiàn)、整合、評價及保存各種形式的知識。學術是大學生命的力量所在，即通過學術研究不斷產生新的知識，學術研究又改變了我們所提供的教育，影響我們所處的社會。社會密集型的本質正在創(chuàng)建一個知識驅動的經濟社會，大學的各項活動——創(chuàng)造知識、整合知識、傳播知識和應用知識——已變得比以往更有價值。知識已成為經濟增長的引擎，是一個國家繁榮、安全和人民幸福安康的關鍵。由于上個世紀知識爆炸的驅動，學科內的專業(yè)化成了高等教育的重要走向之一。然而在變化速度加快的今天，很顯然需要對以學科為中心的大學文化和結構進行基本的改造。資助機構也越來越傾向于為那些由交叉學科的學者們組成的研究小組提供資金，這些人能夠輕易地跨越專業(yè)的界限，大學需要更加重視通識教育，將其作為進一步專業(yè)學習的準備。這些顯示出高等教育的基本使命即研究與學術，也同樣可能發(fā)生改變。大學的學術和科研是具有活力的，當代大學應該取得各學科與交叉學科之間的、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之間的、分析與創(chuàng)造之間的合理平衡。

3．建立中國特色的新型的社會契約，以滿足國家及地方的需要

“高校要牢固樹立主動為社會服務的意識”、“提高公眾科學素質和人文素質”，這是對傳統(tǒng)高等教育“服務社會”使命的重新詮釋。大學直接服務社會的使命始于19世紀中期美國的“增地運動”，“增地運動”促使了職業(yè)學院的蓬勃發(fā)展；20世紀初，范海斯的“威斯康星”理念創(chuàng)立了“大學為全州服務”的范式，使“服務社會”與“培養(yǎng)人才”、“科學研究”成為大學的三使命。［7］哈羅德·珀金的“大學是人類社會的動力站”、丹尼爾·貝爾的“大學是現(xiàn)代社會的軸心結構”、R.V.加西亞的“大學是國家最進步力量的先驅”、威廉·洪堡的“大學是社會的道德靈魂”、竺可楨的“大學是社會之光”、西奧多的“大學是人類有史以來最能促進社會變革的機構”及“大學具有塑造社會的能力”和大學是“檢驗許多較為重要的社會生活的基本原理的場所”，等等。關于大學使命的判斷，都是大學使命應該強調社會責任的陳述。

在當代知識社會，“服務社會”的使命正向縱深發(fā)展。大學服務社會的使命是連接大學與社會的粘合劑，也是大學歷經千年在復雜多變的社會里得以成功存在的原因。高等教育通過提供專業(yè)知識、技術來滿足社會需要，當今日益知識化的社會更加強化了大學的服務功能。大學與它服務的社會之間存在著一個不斷發(fā)展的社會契約，公眾支持大學，為它們提供資金，接受它們的學術與職業(yè)評判，并賦予它們獨特的學術自治與自由。作為回報，大學有責任有義務提供公共的獎學金、高度的職業(yè)素養(yǎng)、對發(fā)展人才的承諾和對社會需求的敏感。以領先的知識解決面臨的社會和環(huán)境問題，包括區(qū)域安全、社會凝聚力、生命倫理和水的質量問題；以研究成果、創(chuàng)新知識的應用來改進人們對問題及原因的理解。當高校進入更廣闊的社會領域時，大學之間的聯(lián)系將會更廣泛、更復雜，依賴性也會加強。那種獨特的富有成效的合作關系，即大學和社會之間形成的社會契約，不可能繼續(xù)建立在上一世紀所依賴的條款上。在知識時代，應該建立一個蘊涵19世紀贈地法精神的有中國特色的新型的社會契約，這個契約把政府的投資與高等教育及工商界聯(lián)系起來，以滿足國家及地方的需要。

大學必須要尋找保留使命中核心價值中最珍貴的部分，同時還要轉變使命來熱切回應這個飛速發(fā)展的知識時代。由于公眾支持高等教育的傳統(tǒng)動機正在迅速改變，傳統(tǒng)的使命在悄然向多元化轉變，人們期望高等教育有新的使命，即：普遍引領社會的進步。民眾普遍存在著這樣一個信念：大學是應該處理社會主要問題的實驗室，大學生和教職工應該成為一個理性的群體，在這個群體里，人的心靈得到凈化和培育，并且影響周圍人的心靈，從而使整個社會道德風尚得到提高。

［1］［西班牙］奧爾特加·加賽特，徐小洲，陳軍.大學的使命［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01.

［2］［美］約翰·布魯貝克.高等教育哲學［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87：12-14.

［3］［美］伯頓·克拉克.高等教育系統(tǒng)［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49.

［4］眭依凡.科學發(fā)展觀與大學按規(guī)律辦學［J］.教育研究，2011（1）.

［5］楊玉良.大學過分趕時髦精神已虛脫［EB/OL］.http：//edu.ifeng.com/detail_2010_06/22/1652402_0.shtml.

［6］趙婷婷.大學何為——理想與現(xiàn)實間的沖突與協(xié)調［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35.

［7］［美］克拉克·克爾.大學之用——理想與現(xiàn)實的沖突與協(xié)調［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