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賓
奢侈品腐敗隱痛
文/四賓
十八大召開之后,隨著改進工作作風、密切聯(lián)系群眾的“八項規(guī)定”、反“四風”等政策的出臺,社會輿論對公務人員的監(jiān)督也隨之加強。奢侈品銷量應聲“下落”,一些奢侈品牌高增長隨即遇到“瓶頸”。然而,從2013年偵破的腐敗案件來看,奢侈品腐敗問題依然存在于很多行賄受賄的案件中,成為反腐敗無法回避的頑疾。
其實,我國的奢侈品腐敗很大程度上來自于求人,確切地說是求官。全國政協(xié)委員、民建陜西省委副主委周新生在政協(xié)大會發(fā)言時說:“我們國人的生活中,存在大量求人的事,生老病死都要求人。求人者求人,被求者也求人,交織成一幅中國式求人圖卷?!痹谇蟮娜伺c被求的人心目中有一個心照不宣的意識,即事情辦的效果往往與“禮”的貴重程度有關,因此,作為高價值的奢侈品成為賄賂的“寵兒”也就不足為奇了。從目前的腐敗案件來看,大部分貪腐案件都存在奢侈品腐敗問題,而且連續(xù)多年有官員因此問題落馬。
在2008年遼寧省撫順市政府原秘書長江潤黎案,2009年南京市江寧區(qū)房產(chǎn)局局長周久耕案,2010年重慶市公安局原副局長、司法局原局長文強案,2012年陜西省安全生產(chǎn)監(jiān)督管理局原局長、黨組書記楊達才案中,奢侈品都扮演著腐敗的重要角色。
2013年2月,中共廣東省委原常委、統(tǒng)戰(zhàn)部原部長周鎮(zhèn)宏因涉嫌嚴重腐敗案件,經(jīng)中央紀委審議并報中共中央批準,決定給予開除黨籍和公職處分,并依法處理。其落馬原因中就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收受禮金、貴重禮品等。
2013年5月11日,有關部門對劉鐵男及妻子、兒子在北京的三個住宅、在太原一個住宅、在青島一個住宅展開搜查。在搜查過程中就查出:其擁有鉆石、翡翠珠寶飾物25件,名貴手表九塊,齊白石、傅抱石真跡名畫五幅。
2013年8月,大連市旅順口區(qū)人大副主任張樹槐腐敗違紀曝光,據(jù)相關報道顯示,張樹槐的女兒手戴1克拉左右的大鉆戒,手拎奢LV的包(價值1.8萬元左右),而且擁有多個奢侈品包。張樹槐同樣不擇手段收取他人賄賂,長期抽軟包中華煙,喝的是茅臺酒,戴的是名牌手表,穿的 制度病是高檔服裝。
奢侈品腐敗之所以橫行無忌,其原因之一是一些單位在采購奢侈品過程中,往往在報銷發(fā)票上只寫一些比較模糊的字眼,如辦公用品、禮品、食品等,這無疑給后續(xù)的審計工作帶來麻煩,你也不知道每一筆錢究竟花在什么地方。一位姓夏的政府采購和奢侈品店的中間人曾告訴財新網(wǎng)記者,自己從做南方某省政府采購單開始,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過十幾單包括市級和省級政府的奢侈品采購。最大的一筆出現(xiàn)在某年“兩會”前,一次性采購國際頂級男裝奢侈品牌100件西服套裝,其中最貴的單價11萬元。而老夏能夠為政府提供的則是高達幾百萬元數(shù)額的“可以用的”發(fā)票。
幾千年的“官本位思想”鑄就了我國官場奢侈的消費文化,似乎沒有奢侈品的官員好像失去了在官場立足的“面子”,因此為了在他們這個圈子中能夠“體面”,他們試圖用一些外在的東西來彰顯出“與眾不同”。
世界奢侈品協(xié)會最新報告顯示,2013年1月20日至2月20日,中國內(nèi)地奢侈品消費總額為8.3億美元,而奢侈品腐敗已形成一套成熟的模式,成為反腐敗無法回避的頑疾。
在官僚科層制度的熏染下,權力擁有者,往往在收受奢侈品時也將相互之間的隸屬關系移植其中。例如,處級干部戴1萬元的表,那么廳級的就要戴1.5萬元的;如果廳級的佩戴1.5萬元的,那么副省級的很可能需要戴2萬元的。當然這只是個比方,但是很具有普遍性。如果自己比領導擁有的奢侈品貴重,那么自己會特意注意,力圖始終體現(xiàn)出自己的下屬“身份”。起碼在公眾場合,下屬們是很注意這一點的。
如此看來,與其說奢侈品在彰顯權力,倒不如說,權力在這種畸形的官場文化下被“綁架”,可怕的是,對于每一個躋身官場的官員而言,他們必須諳熟其中的規(guī)則,今天你為了爭面子去“壓”別人,別人為了爭面子去“壓”你,你為了取悅領導會“讓”領導,領導同樣也會去“讓”他的領導,在這一“壓”一“讓”之間,壓出了仗“勢”欺人,讓出了因“勢”利導。一個“勢”字道出了中國幾千年的官僚文化,真可謂進可攻,退可守。你既“怕”它,也很“戀”它。周久耕是這樣,楊達才也是這樣;文強如此,劉鐵男亦如此。
相比以往的收受貨幣而言,奢侈品腐敗更加具有隱蔽性。因為,就奢侈品而言它本身的性質(zhì)是私有財產(chǎn),官員擁有奢侈品這一舉動,無論是從來源上,還是從數(shù)量上說都不是很明朗,有關人員在核實財產(chǎn)的過程中,很難定性哪些“財物”是合法所得,哪些又是非法所得。對于奢侈品而言如果沒有行賄人的指證,就無從判斷是否屬于犯罪證據(jù)。這樣一來,無形中給受賄罪的量刑帶來了很大的阻力。充其量也只是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
針對不明財產(chǎn),我國《刑法》第三百九十五條規(guī)定:國家工作人員的財產(chǎn)、支出明顯超過合法收入,差額巨大的,可以責令該國家工作人員說明來源,不能說明來源的,差額部分以非法所得論,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差額特別巨大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刑法》第三百八十三條規(guī)定:個人貪污數(shù)額在十萬元以上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可以并處沒收財產(chǎn);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處死刑,并處沒收財產(chǎn)等。如此看來,財產(chǎn)不明來源和貪污之間的量刑差距很大。而奢侈品的隱蔽性正是使得奢侈品腐敗不斷發(fā)生的重要原因。
同時奢侈品市場價值判定也令執(zhí)法人員頭疼,有的行賄者在獲取奢侈品的過程中因為一些人為原因,例如競拍、中間商等,使得奢侈品的價值遠遠高于市場價值,這樣一旦日后被查出來,其也只能以市場價格為準。然而,受賄者在享受奢侈品的過程中卻心知肚明,這樣無形中會降低犯罪成本。
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奢侈品市場已經(jīng)形成了完整的產(chǎn)業(yè)鏈,依托該產(chǎn)業(yè)鏈可以順利地實現(xiàn)奢侈品的購買、增值、變現(xiàn)等。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廉政建設研究中心主任李成言坦言:“經(jīng)過十余年的試探和塑造,奢侈品已經(jīng)形成了一套成熟的模式。除了官員喜愛的奢侈品類型相對固定以外,奢侈品腐敗的方式、流程,從最初購買到最后流向都有跡可尋。簡而言之奢侈品腐敗已經(jīng)進入成熟市場時期?!?/p>
溫州商人朱先生每年都要買好幾個奢侈品牌皮包,他告訴記者,這些奢侈包根本不是自用,幾乎全是送禮,大多送官員。他坦言:“這些東西價值高,對方接受了也感覺只是個禮品,并不燙手,幾乎等于送錢,現(xiàn)在還有專門兌現(xiàn)的渠道?!比欢谧儸F(xiàn)的過程中,某些如名人字畫、玉器珠寶的貴重物品升值所得的差額往往為受賄者占有,但是這一部分并不計入財產(chǎn)不明金額之中,而且其價值的評估也很難操作。
此外,行賄人也是使盡渾身解數(shù),他們想盡辦法為其行賄提供捷徑。北京一古玩店老板鄭賀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一件古玩是贗品,只值幾萬元,被一個企業(yè)家買走,送給某官員。買的時候,這個企業(yè)家就跟他說好了,多少天后,如果有一個什么長相的人來,要賣出這件東西,就以真品的價格收了,差價由這個企業(yè)家出?!薄斑@件假古董,被同一個企業(yè)家買了五次,送給不同的官員,最后又回到這個古玩店老板手里,而古玩店老板本人不費力氣賺到了五次中間費。”當整個奢侈品從買家、賣家以及使用者之間存在某種利益上的聯(lián)系時,彼此之間的默契使得這一利益鏈條不斷延展。筆者不得不佩服受賄者的“高明”,在權力的誘惑下,在利益的唆使下,人性中的惡在不知不覺中挑戰(zhàn)整個制度底線、道德底線。
那么究竟如何來應對奢侈品腐敗的蔓延呢?筆者認為,奢侈品腐敗之所以能夠成為新時期腐敗的變種,就是因為,我國目前的制度對于奢侈品腐敗的應對存在漏洞。主要是缺乏有效的官員財產(chǎn)公示制度。從我國公務員的工資水平來看,其不可能具備消費十幾萬甚至幾十萬的奢侈品的能力。超出部分的消費很可能就存在受賄。
同時,要注重懲治行賄者,目前由于司法人員在辦案時往往通過與行賄者之間的辯訴交易來指證受賄者,從而提升辦案效率,這樣一來無形中減輕了行賄者的犯罪成本。使得行賄者在行賄時心中的畏懼感淡化了,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放肆行賄。然而,筆者認為,沒有行賄何談受賄?!靶匈V罪,能不追究就不追究,實踐中已變成潛規(guī)則?!敝袊ù髮W終身教授陳光中近期接受媒體采訪時說。
此外,建議國家應當成立一個專門的奢侈品鑒定機構,從事比較難確定價值的奢侈品的估價問題。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應當以司法解釋的形式形成統(tǒng)一的司法認定標準,避免在奢侈品認定上出現(xiàn)司法資源內(nèi)耗。同時要打破奢侈品的產(chǎn)業(yè)鏈條,防止因為一些奢侈品二次變現(xiàn),甚至多次出入市場影響涉案官員非法資產(chǎn)的認定。
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奢侈品腐敗將在一定的時期內(nèi)成為我國反腐敗的一大頑疾,從古至今皆是如此。中央出臺的一系列政策如“八項規(guī)定”反“四風”等已初見成效,然而奢侈品腐敗的根治仍須時日,需要建立完善的制度保障,更需要官員的自律。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