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興華
那天,上海市婦聯(lián)的老領(lǐng)導(dǎo)孟燕堃主席談到對上海音樂廳桂興華專場朗誦會的印象時,說:“我對《韶山,一個小站》《中國紅了》這兩個節(jié)目感覺最好?!?/p>
10月8日晚上,風(fēng)雨之夜的這兩個節(jié)目,與秦怡、丁建華老師有關(guān)。
秦怡老師4日給我打電話說,“8日本來下午4點我從澳門起飛,太晚了,我已經(jīng)叫他們改成中午11點起飛了,我直接從飛機場趕到上海音樂廳來合樂,然后演出。我把你的手機留給司機了,從幾號門進來,你跟他說?!彼?日是去澳門參加一個電影活動。一個92歲的名家,還這么爭分奪秒地為藝術(shù)忙碌,我怎能不深深感動?第二天我就拿著嘉賓證、演出證,上吳興路她家了。
丁建華呢,8日中午還在從濟南趕回上海的火車上,下午4點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音樂廳的舞臺上,爽朗地與指揮王永吉商量著伴奏音樂,還問她愛人朗誦的效果怎么樣。
遺憾的是,當天的臺風(fēng)使上海飛澳門的航班取消了,秦怡老師在無奈中一等再等,二次來電。下午最后她女兒來電:“五點鐘再不能起飛,你們就另外換人吧!”吃晚飯時,我只得對劉凝說:“《中國紅了》這首詩,你和秦怡老師一起在世博會舉辦時,在浦東圖書館朗誦過,今天就請你和我頂一下吧!秦怡老師三年前怎么讀,我就跟著來!……”
回想我的作品專場朗誦演出活動,這些年來主要有:上海商城《跨世紀的毛澤東》朗誦會;文化部的朗誦會上朗誦《鄧小平之歌》;上海蘭馨大戲院《鄧小平之歌》朗誦會;上海大劇院《中國豪情》朗誦會;北京音樂廳兩場《中國豪情》朗誦會;浦東新舞臺《永遠的陽光》朗誦會;中國文聯(lián)在北京工人文化宮的紀念改革開放30周年大型演出;最近在上海音樂廳的《崢嶸歲月》朗誦會……
在這些活動中,秦怡、丁建華老師都盡心盡力幫了我的忙。
去年2月,秦怡專門來給我組建的“春風(fēng)一步過江朗誦團”揭牌。我問她:“眼角怎么有些腫?”“我昨天撞在大玻璃窗上了?!闭f著,用手脫了脫自己的眼鏡。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是拖著疲憊的步子,緩緩走進了塘橋會場。頓時,一道靚麗的春光閃現(xiàn)。我扶她坐下時,她輕輕地說了句:“我們是老朋友了?!?/p>
一句話,勾起了我16年來與她交往的記憶。我去她家請她為朗誦團題名,她二話沒說,鋪開紙寫了兩遍。送別時,我?guī)退嘀谏∈痔岚龍詻Q地說:“別把錢塞進去。”前幾年在外地演出時,她一句:“我就念這幾句話,還要拿錢?”令我感慨萬分。
我想起:1997年2月19日小平去世以后,東方電視臺反復(fù)播放著她和孫道臨、丁建華等一起朗誦的《鄧小平之歌》。那年3月初,《經(jīng)濟日報》記者采訪了她。她說:“這些天自己的腦海里總是縈繞著《鄧小平之歌》中的詩句?!倍菚r,文化部正在籌備一場朗誦會,主辦者看了《經(jīng)濟日報》的報道后,立即找到了她和我。4月8日,北京音樂廳休息室,她看著自己手抄的詩句輕輕讀著:“十字路口啊濃霧茫茫/他,久違的他/終于出現(xiàn)在體育館的看臺上!/首都剎那間拍紅了歡呼的手掌!……”上臺后,當她朗誦到小平在南昌那段艱難的生活時,我看到身旁的鄧琳不斷擦著眼淚。演出一結(jié)束,胡錦濤等中央領(lǐng)導(dǎo)就在貴賓室會見了我們。小平同志的三個女兒分別與秦怡合影。鄧琳攙著她的胳膊說:“我是看著你的電影長大的?!?/p>
在東方藝術(shù)中心第六次復(fù)排時,她認真地在家中和我們一起排練。我發(fā)現(xiàn):她每次朗誦,都是自己用鋼筆抄一遍詞的,她認為這樣能加深記憶。建黨90周年前夕,我與她排練將赴京演出的新詩,她自己放著CD,聽伴奏音樂。我說:“你得有一個助手啊?!彼f:“不用,不用?!蔽抑?,小弟住院時,病房沒床位,只能躺在走廊上。走廊里的空氣非常渾濁,擠滿了病人,只有一條小通道供護士走。她是不習(xí)慣開口求人的。大明星的兒子就躺著,大家都看不過去。后來,好不容易小弟才住進了病房……
比我小5歲的丁建華,總謙虛地喊我“桂老師”,有時候叫我“桂大哥”。說:“在我的藝術(shù)生涯中,參加過無數(shù)次不同形式的朗誦會,但整場詩朗誦的內(nèi)容都是一個詩人創(chuàng)作的,除了桂興華沒有別人。在我朗誦的詩篇中,細算起來,時間最長,數(shù)量最多,場次最密的也是桂興華的作品。當人們夸獎我的朗誦時,我總會情不自禁地說:首先是作品好。桂興華的詩對我本人就很有沖擊力,他的詩有一種穿透力,大題材中有許多小細節(jié)?!?/p>
從1993 年起,她就朗誦過《韶山,一個小站》。那年去長沙,雖然時間很緊,但她還是執(zhí)意要去韶山?jīng)_看看,她在毛主席故居的堂屋里對喬榛說,“這就是桂興華詩里寫到的神龕……”這次,又親自將詩抄了一遍,在電話里與我一句一句核對。
丁建華歷來很尊重詩人。如果要改動詩句,總事先征求我的意見。1997年,她和喬榛在長城上拍攝《鄧小平之歌》的MV,對其中的一句“1978年那不是冬季的冬季”有不同的理解,就站在烽火臺上兩次與上海的我接通電話,在電波里和我溝通。那時候,身邊的寒風(fēng)正呼呼地吹,“那不是冬季的冬季”意味深長。
1999年,《中國豪情》在上海大劇院、南通師范學(xué)院等處演出。在去南通的長途汽車上,丁建華發(fā)現(xiàn)朗誦的伴奏帶忘記帶了。在排練時臨時找來的音樂都不理想,她和喬榛就干脆決定“清誦”。有人擔(dān)心:“十幾分鐘的朗誦,沒有一點音樂,行嗎?”而她卻很自信,好歌好戲能清唱,好詩為什么就不能清誦呢?結(jié)果,有記者這樣寫道:“會場里響起如雷般的掌聲,政治抒情詩在當代大學(xué)生中引起強烈反響,出乎人們的意料?!?/p>
丁建華對記者說:“我在朗誦中,眼前浮現(xiàn)出一幅幅畫面。當朗誦到——更改出訪行程的手啊,又一次撥響了正在巡視洪峰的總指揮的拂曉——我仿佛看到了洪水滔滔的大堤上,指揮部臨時的帳篷里,總指揮那鎮(zhèn)定自若的眼神、剛毅有力的話語和被洪水沖皺了的襯衣……”
秦怡、丁建華老師以一種面向滾滾人潮的抒情姿態(tài),無論在藝術(shù)殿堂,還是在街頭廣場,為我的詩歌尋找到了一種符合群眾需求的表達方式。時代需要正能量,群眾以對于明朗詩風(fēng)的特殊鐘愛,接納了我的詩,并且隨著她們一陣陣令人蕩氣回腸的朗誦而激情蕩漾。那天晚上,我代秦怡老師讀《中國紅了》之前,首先向還在澳門機場焦急的她問候,全場馬上響起熱烈的掌聲,向已經(jīng)90多歲的她深深致敬。我的眼前:秦怡老師滿頭銀發(fā),目光炯炯,白底紅黑相間的一條呢制長圍巾飄在胸前。
她去年出訪美國時曾朗誦過我寫的《春姑娘》。她笑著說:“我在三個地方都念了?!薄熬鸵驗槲覀兿喟橹汗媚?,所以就永遠只有青春,沒有蒼老!”這個春姑娘,是誰?。渴菚r代,也是一個個具體的朝氣蓬勃的奮進者。
秦怡和丁建華,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