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萍
有一次打車,遇到個很有意思的北京師傅。
他接電話:“沒看見水池子上有條帶魚……怎么不夠?剁5段,我吃兩段,兒子吃一段,頭尾你一收拾,燜上一鍋米飯?!闭f完就掛了。
我問他:“你愛人的電話吧?她也開車的?”答:“全職太太。”我有點兒吃驚:“那你一個人掙錢挺辛苦吧?一天在車上多久?”
“十二三個鐘頭吧。”
這時電話又響了?!芭D月廿八再買……貴也得買啊,今年得多買!那脆黃瓜一咬,滿車清香,七八個小時也不會太困!”說完又掛了。
“七八個小時,這是要去哪兒?。俊?/p>
“內蒙古,丈母娘家。哥們兒年年去,16年了,一年也沒落下?!?/p>
“你對丈母娘不錯呀!”
“嘿,人家把閨女給咱了,一年就見這么一回,還不麻利點兒!”
“在內蒙古過年有意思吧?”
“忒有意思了!大鍋里煮一塊羊肉就夠全家十來口子吃了。那才叫吃肉呢!早起丈母娘就把酒給燙上,喝得差不多了在熱炕上瞇一覺,特舒坦!”
他接著說:“沒事兒我就拉著老太太出去轉,一里路我也開車,顯擺唄!車不咋的,可也是村里獨一份兒!見誰我丈母娘都讓停車,不管去哪兒都拉上人家一段,說讓人家坐坐北京的車!”
“丈母娘特為你驕傲吧?”
“是我媳婦驕傲。嗬,那幾天對我那叫一個好??!”
“那在北京她對你不好啊?”
“必須好??!這不,買個菜都得問我。其實,她也沒啥事,就是想聽聽我聲兒,黏人!”我半天無語,腦袋里滿是“黏人”這個詞——多幸福的一對兒啊!
“師傅,帶魚你怎么得吃兩段?一般是兒子多吃。”
“嘿,他又不開車,我們家靠我掙錢呢!我天天回家吃,媳婦頓頓給我做,而且一星期不帶重樣的!繞路我也回去吃,順便看看媳婦,這一天我都舒坦,她也高興!人不就活‘舒坦這兩個字嗎?”
下車時,我竟有些不舍,師傅的幸福很黏人。
(潘光賢摘自《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