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的“新衣”

瘦鴕

其實，這是一場每隔幾年就會重演一次的戲碼。

截至2013年4月12日，中國已經(jīng)確診38個H7N9亞型禽流感感染病例，并造成10人死亡。從絕對數(shù)量上來說，它的殺傷力實在不算大，但人們?yōu)槭裁礊橹畱n心忡忡？我們反應過度了嗎？你還記得2009年的H1N1，2004年的H5N1嗎？這些由H、N和數(shù)字構(gòu)成的排列組合，都是流感病毒家族的不同成員。

流感，我們太熟悉了。每年，5%的成年人和20%的兒童都會得至少一次流感。大部分中招的人只是會發(fā)燒、流鼻涕、肌肉酸痛、頭疼，只要休息幾天，甚至什么藥都不吃就會痊愈。即便如此，由于感染人群龐大，流感每年都會造成全世界25萬～50萬人死亡，其中多數(shù)是老人和嬰幼兒。但是對流行病學家而言，流感又太陌生了。它擁有太多的分身，總是讓公共衛(wèi)生系統(tǒng)和我們自身的免疫系統(tǒng)措手不及。

流感病毒可以分成甲型、乙型和丙型3個大類。其中乙型和丙型比較溫和，很少造成嚴重的危害。單看甲型流感病毒，跟其他兩型流感病毒一樣，是一種RNA病毒（遺傳物質(zhì)是由核糖核酸組成），它們的變異速度很快。當一種病毒入侵我們的身體時，免疫系統(tǒng)會通過它們表面的一些特殊結(jié)構(gòu)來識別，就像軍人通過制服來識別敵人一樣。有些病毒雖然變化也很快，但是可能只是不停地在換“襪子”或者“文身”，這些細節(jié)并不妨礙免疫系統(tǒng)識別它，因此一旦免疫系統(tǒng)接觸過一次，下次再碰見就會立刻做出反應。比如麻疹就是這樣，我們一生一般患上一次，就會終生免疫。

但流感病毒不是這樣，它總是在更換“制服”上的“條紋”和“色塊”，讓免疫系統(tǒng)難以識別，所以我們才會一次又一次地患上流感。即便不發(fā)生變異，但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甲型流感病毒的H，可以理解為它的“上衣”，也就是血凝素有16種；它的另一個重要的識別標志——N，或者理解為“褲子”，也就是神經(jīng)氨酸酶，有9種。僅僅排列組合一下“上衣”和“褲子”，就有144種不同亞型。

更糟糕的是，流感病毒的RNA不是一整條，而是分散成8個片段包裹在它蛋白質(zhì)外殼里。每次感染，它都會釋放出這些攜帶遺傳編碼的片段，然后用新合成的蛋白質(zhì)包裹它們。這給流感病毒的變化提供了更大的便利。要知道，流感病毒的受害者并非只有人類，豬、海豹、林鼬和大部分的鳥都是它的宿主。一般來說，感染鳥類的流感病毒并不感染人，因為這些可以感染鳥類上呼吸道的病毒顆粒通常只能結(jié)合在人的下呼吸道上皮上，這些地方是不那么容易被病毒侵入的。

可是，人類喜歡的環(huán)境，同樣也是鳥類的天堂——比如河流的入?？诤推渌麧竦兀拖裰袊娜A東和華南地區(qū)。當一萬年前人類開始定居下來飼養(yǎng)家禽家畜的時候，這一問題就變得更突出了。我們有很多機會和鳥類，以及其他可能被流感病毒感染的動物接觸。

鳥群的遷徙給了流感病毒全世界旅行的機會。比如北半球候鳥春季遷徙時，數(shù)千萬只候鳥從華南地區(qū)、東南亞，甚至澳大利亞和新西蘭開始向北飛行。中國東部沿海地區(qū)的各種濕地是這些候鳥重要的“服務區(qū)”，在這里，來自不同地方的流感病毒有了碰面的機會。

攜帶了H9N2亞型流感病毒的A鳥、攜帶了H11N9亞型流感病毒的B鳥和一只攜帶了不知什么H7亞型流感病毒的C鳥相遇了。它們可能來自完全不同的越冬地，但是都在一個海灘上覓食，或是先后親密接觸過。反正這3種流感病毒在某只鳥的體內(nèi)被重新組合了，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新的H7N9病毒。這個新病毒開始在鳥群里傳播，由于它對鳥類來說并不致命，因此我們并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可能是野鳥傳播到了散養(yǎng)的家禽體內(nèi)，這使得病毒更有機會與人接觸。在這一地區(qū)，生活著近1.5億人，這些人的身邊飼養(yǎng)著近10億只家禽。跟歐美的情況不同，這10億家禽中近一半以家庭散養(yǎng)而不是工廠化飼養(yǎng)的形式存在。家禽的免疫和管理大多被忽視，使得禽流感的擴散更加容易。

到目前為止，這次對人類殺傷力強大的H7N9病毒似乎還沒有獲得人傳染人的能力。但這并不是我們可以放輕松的理由，如果在某個H7N9病毒患者體內(nèi)恰好同時還存在其他能人傳人的流感病毒，那就像它在鳥類體內(nèi)的重組一樣，在人類的體內(nèi)可能會發(fā)生這種病毒傳播史上更重要的一幕。

更大的可能則發(fā)生在豬體內(nèi)。豬既能感染人的流感病毒，也能感染鳥類攜帶的流感病毒。1918年，一株獲得了強大致病性和傳染力的H1N1亞型流感病毒誕生，在隨后的兩年里，它造成全球至少5000萬人死亡。百年后的今天，這柄達摩克利斯之劍仍舊高懸在人類的頭上。

（阿紫摘自《中國經(jīng)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