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如狗

陳偉民

星期六上午，林如祥正陪著妻子李福梅逛街，突然一條又臟又黑的黃毛狗走到他們面前，朝他們不停地大聲狂叫著。

林如祥見狀，連忙追打起狗來。想不到這條狗見他追打就跑，待他回頭后，又追了上來繼續(xù)狂叫。幾個回合下來，李福梅就有些奇怪地問：“這條狗是不是認(rèn)識你？它怎么追著你叫？”

“怎么可能認(rèn)識我呢？”林如祥掃視了黃毛狗一眼后，也感到有點詫異，“還真有點奇怪，這條狗怎么老是追著我叫呢？”

李福梅本來就是個好奇心強的人，見丈夫這么說，更是吊起她的胃口，于是便對林如祥說：“我們跟著這條狗，看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林如祥本來也有這種想法，當(dāng)然立即響應(yīng)了。

就在這時，黃毛狗又走了過來。林如祥沒有追打它，而是朝它大聲問道：“你這條狗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黃毛狗好像聽懂了林如祥的話似的，朝他看了一眼后，便掉頭往前跑。每走幾步，便朝后看一眼，見他們跟著，便又繼續(xù)往前跑。就這樣走走看看，竟把他們帶到了一座橋下。

林如祥突然停下步來，有些詫異地問李福梅：“它把我們帶到這里干什么？”

“跟著它跑不就知道了嗎？”李福梅說著，連忙催促丈夫往前走。

黃毛狗在橋洞口停下步來，朝林如祥他們連叫了幾聲。林如祥這才發(fā)現(xiàn)橋洞里鋪著不少稻草，稻草上躺著一位骨瘦如柴的老頭，由于老頭滿臉污垢，根本看不清他的樣子。林如祥見老頭沒有一點動靜，不禁大吃一驚，心想，這老頭是不是死了？這時李福梅要上前去看，林如祥便連忙大喝一聲：“別動，這老頭可能已經(jīng)死了，我們趕緊報警吧！”說著，便掏出手機報警。

很快，一輛警車開了過來，三名警察從車上跳下，朝橋下趕去。他們來到橋洞后，看了一下躺著的瘦老頭，發(fā)現(xiàn)他還有氣，于是連忙撥打了120。

這時，一名胖警察來到林如祥面前，問：“剛才是你們報的警？”

林如祥忙回答：“是的。”

胖警察掃視了林如祥和李福梅一眼后，揶揄地說：“你們真能找地方玩，竟然跑到這橋洞里來了?！?/p>

“不不，我們不是來這里玩的。”林如祥忙搖手說，“是那條黃毛狗把我們帶到這里來的?！闭f著，便指了一下蹲在遠處河邊的那條黃毛狗。

胖警察朝那條黃毛狗看了一眼，有些不相信地說：“什么？狗還能把你們帶到這里來？”

就在林如祥想要辯解時，120救護車來了。胖警察一邊指揮醫(yī)護人員把瘦老頭抬上救護車，一邊對林如祥和李福梅說：“你們兩個一起跟我們走，我們還要向你們了解情況呢！”

林如祥跟妻子對視了一眼，心里懊悔得真想往河里跳。這不是沒事找事嗎？要是這老頭真有什么三長兩短，自己和妻子恐怕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救護車很快來到市人民醫(yī)院，就在醫(yī)生搶救瘦老頭的同時，那個胖警察，也就是市刑警大隊的張大隊長，在醫(yī)院的接待室里訊問林如祥和李福梅。

雖然林如祥知道張大隊長不太相信是黃毛狗把他們帶到橋洞的，但林如祥還是如實地將事情的經(jīng)過又說了一遍。

就在這時，一名中年醫(yī)生推門走了進來，對張大隊長說：“張隊長，那老頭已經(jīng)醒了，沒有什么大事，他只是被餓昏過去的?！?/p>

林如祥不禁如釋重負(fù)，心想，要是這老頭真的死了，他們夫妻倆還真夠麻煩的呢！其實他高興得太早了，麻煩事還真等著他呢！

張大隊長看了林如祥一眼后，笑著對他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去搶救室看一下吧！”

夫妻倆硬著頭皮，跟張大隊長來到搶救室。林如祥看了一眼那瘦老頭，猛地一驚，差點嚇昏過去。

這時瘦老頭也看到了林如祥，竟然倏地坐了起來，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我正要找你算賬呢！”老頭由于過分激動，說完后又一下子昏了過去。

張大隊長見狀，一下子愣住了，原來他們認(rèn)識？這老頭似乎對林如祥還有著深仇大恨，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醫(yī)生再次搶救老頭時，張大隊長又把林如祥夫妻倆帶到接待室。他看了林如祥一眼后，疑惑地問：“怎么？這老頭認(rèn)識你們？”

林如祥頓時滿臉羞赧，支支吾吾地說：“他、他是我、我爸。”

“什么？他是你爸？”張大隊長真的被他搞蒙了，十分驚訝地問，“既然是你爸，怎么從橋洞把他送到醫(yī)院的這段時間里，你只字未提呢？”

林如祥苦著一副吊喪的臉說：“他當(dāng)時臉上那么臟，我一下子沒認(rèn)出來。”

“那你爸怎么又躺到橋洞里去的呢？”張大隊長十分詫異地問著，當(dāng)他看到李福梅一副神情慌張的樣子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對她說，“一定是你把公公趕出去的吧？”

李福梅連忙神經(jīng)質(zhì)地跳了起來：“不，不，這事我根本就不清楚。”

“張隊長?！边@時那位中年醫(yī)生又推門走了進來，對張大隊長說：“那老頭找你有話要說呢！”

林如祥止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他想要跟著去，卻被張大隊長攔了下來：“你們現(xiàn)在哪兒也不能去，我還有事要找你們呢！”

張大隊長來到搶救室，只見瘦老頭正老淚縱橫地哭泣著，于是忙走上去說：“大爺，你別哭，有什么冤屈說出來，我為你做主?！?/p>

原來這瘦老頭叫林鴻明，家住偏僻的水蕩村，老伴早年去世，就剩下他跟兒子相依為命。由于他有泥瓦工手藝，所以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不僅供兒子上了學(xué)，還砌起了三間大瓦房。八年前，兒子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學(xué)，四年后在市里找到了一份工作。開始兒子還經(jīng)常寄些錢給他，逢年過節(jié)還回家看看他?？勺詮膬鹤诱勆蠈ο蠛?，錢也不寄了，回家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了。林鴻明也不跟兒子計較，畢竟兒子正在談戀愛。

前年過年前，兒子突然將女朋友帶回老家過年。林鴻明真是喜出望外，忙得屁顛屁顛的。正月初五上午，兒子要回市里了，臨走時，他紅著臉對林鴻明說：“爸，我結(jié)婚買房子還差五六萬塊錢，你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林鴻明不禁倏地一愣，心想，我已經(jīng)給你五萬塊錢了，你還差五六萬，我一個泥瓦工，又能掙多少錢呢？再說我歲數(shù)也大了，這泥瓦工活只能是做一天算一天，總得要留點錢給自己養(yǎng)老啊！

兒子見父親不開口，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便笑著對他說：“爸，你可以把家里的房子賣掉，跟我們到城里去住，這樣我們對你也好有個照應(yīng)?！?/p>

既然兒子已把話說到這分上，林鴻明也不好再說什么。為了兒子結(jié)婚，他只得忍痛割愛，將三間大瓦房賣了，又將自己準(zhǔn)備養(yǎng)老的錢拿出來一起給了兒子。不過，他還留下一間廂房沒賣。這主要是給自己留個退路，將來一旦跟兒子過不來時，也好有個棲身之地。

可讓林鴻明做夢也沒想到的是，自從兒子拿到錢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連手機號碼也換了。他還沒進城，兒子就杳無音信了。他不放心，便找到兒子的單位，單位說他早已辭職。老人頓時就有了一種受騙上當(dāng)?shù)母杏X，兒子居然騙了自己的錢后，玩起了失蹤。不過，他當(dāng)時還能干得動手藝活，也就沒有再找兒子。

今年春天，他在做泥瓦工活時不慎摔了一跤，結(jié)果摔壞了右腿，泥瓦工活再也干不下去了。于是便帶著相依為命的黃毛狗來到市里，繼續(xù)尋找兒子。結(jié)果找了兩個多月，也不見兒子的蹤影，身上的錢花光了，他只能睡在橋洞里，靠乞討為生。如果不是黃毛狗遇上兒子，林鴻明還真難說這輩子能否見到兒子呢！

那么黃毛狗又是怎么認(rèn)識林如祥的呢？原來前年林如祥帶李福梅回家時，黃毛狗還小。狗是通靈性的，雖然林如祥沒有認(rèn)出它，它卻認(rèn)出了林如祥。

張大隊長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不禁勃然大怒：“實在太可恨了！”他找到林如祥，毫不客氣地對他說：“你真是人不如狗，狗還曉得救主人呢！而你呢？還算是個知識分子呢！竟然喪盡天良地騙自己父親的錢財。我也不想跟你多說什么，現(xiàn)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撫養(yǎng)父親，一是法庭上見?！?/p>

林如祥悔恨交加，自己為了過小夫妻二人世界的快活生活，竟然拋下父親不管，真是人不如狗。想到這里，他決定就是離婚，也要把父親領(lǐng)回家，好好地盡一下自己的孝心。于是他無限愧疚地對張大隊長說：“張隊長，我知道自己錯了。你放心，無論再發(fā)生什么事，我是再也不會讓父親離開我了！”

（責(zé)編：湯加）